上次在洗礼宴,他们两个也是一同出现,今日竟然也是。据说之前的几任教皇和国王之间关系皆是一般,甚至可以谈得上敌对。但看现在这一任的教皇和国王,教会和王室并没有之前那么势同水火。
歌瑟走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瞧了眼圣父,又瞥了眼国王,这两位宗教和世俗事务的统治者坐在这里,歌瑟为应该先问候谁的问题而犯难。
考虑到是奥格辛斯宣召他来,他还是决定先问候国王,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另一侧,微微颔首行礼:“陛下,圣父。”
奥格辛斯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瞥伽梵,圣父对信徒总是有绝对的吸引力,他习以为常。
“歌瑟医生,请坐。”
奥格辛斯满眼兴味,目光随着他动,仿佛是在瞧什么新奇东西。歌瑟坐下,刚想发问,便被奥格辛斯那吊诡的目光吓住了。
像,太像了…… 在见过阿芙娜王后的画像之后,再一眼一眼端详歌瑟,便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歌瑟垂下头来盯着地面看,眼神空洞地描摹着地毯的花纹。
奥格辛斯打量人的目光太有穿透力了,伽梵微感不悦,忽然闷咳了一声,打破了诡谲的气氛,提醒奥格辛斯道:“陛下,一个小时之后您还有经课。”
奥格辛斯只好收回了那道紧盯歌瑟的目光,自认为和善地笑了笑,开口道:“歌瑟医生,朕知道你现在满腹疑惑,不用紧张,随便聊聊。”
歌瑟终于抬眸:“陛下请说。”
“朕听说歌瑟医生你来到托尔哲也才两年,怎么样,还喜欢托尔哲吗?这里跟圣锡兰的气候不太相同,习不习惯?”
歌瑟几不可察地蜷了蜷手指,却笑着回答道:“托尔哲很好,气候舒适,很适宜居住,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奥格辛斯语气关切,好似是在关心一位臣民,“之前在圣锡兰,你也是医生吗?”
“以前一直跟随老师学习,但并没有正式入职。”
“哦?你口中的老师,是舒尔文?”
歌瑟对答如流:“是,舒尔文先生常年在欧洲各国游历,也是游历到圣锡兰的时候,我有幸遇见先生的。后来先生收我为学生,我也跟随先生在其他国家游历过一段时间。”
奥格辛斯又问:“你以前住在柏威兰。柏威兰这座城市朕知道,整个圣锡兰帝国中最有名的城堡庄园就这那里,是艾瑟尔公主的住址,既然你也居住在那座城市,不知道是否去参观过?”
“柏威兰?”歌瑟装作感到奇怪,满脸疑惑,“陛下一定弄错了吧?我不住在那儿,只是曾经游历的时候路过了。至于柏威兰城堡,那是公主的地方,我又怎么能前去?”
奥格辛斯听完,脸上挂着不变的笑,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文件袋,拿在手中朝他晃了晃,“歌瑟医生,你刚才说的这些,跟审查结果可不太一样啊。”
手心已经沁出了细汗,歌瑟抿了抿嘴唇,故作轻松地应付:“怎么会?我说的都是实话,也实在没有欺骗陛下的必要。更何况圣父也在,更不能撒谎。”
是的,圣父是神主在人间的代表,作为忠实信徒,他不能欺骗神主,欺骗圣父。
等过了这事儿,自己就去教堂忏悔,请求神的原谅,歌瑟暗自垂泪。
“陛下,这份文件恐怕错了吧,我能不能看看?”
他不知道审查结果是什么,万一真要说出不对的话来,漏出破绽就不好了。得先将文件拿到手,才有更多的主动权。
但奥格辛斯拒绝了,没让他看文件,而是说:“歌瑟医生,我们怀疑你也是这桩宗教犯罪案件的嫌疑人之一。”
歌瑟如遭雷劈,当即站起身,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不可能!我发誓,我是清白的,什么跨国案件,我一点也不知道!”
“别着急,歌瑟医生。”奥格辛斯打开文件袋,从里面取出资料,不疾不徐地浏览,一边说:“只是怀疑罢了,并没有证据。之所以怀疑你,只是因为……”
“你太过神秘了。”
他将手中的资料翻过来,展示给歌瑟看,歌瑟伸脖子一瞧,上面并没有什么内容,只有光秃秃的四个字——
查无此人。
他早就料到了大概是这个答案,故而方才奥格辛斯不断地询问他的过往,他才敢胡编乱邹。
但此刻也明白了,若是他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奥格辛斯和伽梵只能将他当做犯罪嫌疑人处理,毕竟他很不幸牵涉进了这桩案件。
可若是解释吧,他也很无助。
但他早已有了打算,自己破绽太多,解释是一定要解释的,只是时机未到,至少要挣扎到挣扎不过去的时候。
见他沉默不言,一副倔强不肯招认的样子,奥格辛斯也不着急,果真拿出了那副画像,交给他自己看。
“歌瑟医生,你在托尔哲的身份是舒尔文帮你办的,如果你是犯罪人员,舒尔文就是包庇罪。如果是有其它的隐情,为了人身安全,也还是说一说比较好。”
“更何况,朕还好奇你为什么与圣锡兰的阿芙娜王后如此相像。”
画像展开,那的确是他母后的像。说白了,还不是怀疑他跟艾瑟尔的关系,这才拿着犯罪案件的事来威胁逼迫他。
歌瑟见了画像,装作诧异的模样,假惺惺道:“这是阿芙娜王后?没想到……竟然跟我这么像?”
他装得还不错,至少奥格辛斯是没看出什么破绽,但伽梵瞧不过去了,抬眼看他,目光淡淡的,并没有逼人的态度,但对歌瑟来说,现在的圣父依旧很压迫。
“之前洗礼宴,那个圣锡兰使臣见之变色的人,是你吧。”
歌瑟刚想推脱自己不知道此事,却听见他又说:“而你在察觉到圣锡兰使臣的异样之后便立即混在人群中避开视线,然后径直离开了宴厅。”
“圣父,您可能……”
“看错了?”伽梵淡淡一笑,“这事,文卡可以为证。”
歌瑟当即哽住,所有为自己开脱的话都像鱼刺一样卡在了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差点忘了,当时文卡跟他一起的,他为了躲避圣锡兰使臣的视线转身离开,且匆匆离开宴厅,文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定记得他当时的异样。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落在了圣父眼里。
“你是知道自己跟阿芙娜王后容貌相似的,也在刻意地避开。这么一看,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圣锡兰人,跟艾瑟尔公主还是有关系的。”
话都说到了这里,歌瑟无言以对。
伽梵单手撑着脑袋,歪头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只是事关重大,这才需要一个解释。在圣父这里不可以说谎,不然,就不保佑你了。”
他话音刚落,奥格辛斯忽然偏头直愣愣盯他,伽梵回了他一记眼光:“怎么了,陛下?”
“不……没什么。”
奥格辛斯敛去眸中的异光,暗自回味了一遍伽梵刚才的话,竟然从中察觉到了几分安抚和宠溺的味道,很奇怪。
他不由得多看了歌瑟几眼。
而歌瑟知道自己必须给出解释,但由于圣父的宽慰,心里好过了许多。
圣父还是保佑他的! 但他还是得说谎,该死!
……
歌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略一思索,搬出了早就编造好的解释,缓缓地说道:
“与阿芙娜王后容貌相似真的是偶然,正因如此艾瑟尔殿下才注意到我的。之所以查不到我在圣锡兰的身份,也是因为之前艾瑟尔殿下命人将我的信息抹掉了。”
“抹掉了?为什么?”奥格辛斯不解,着急追问。
“就……就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候圣锡兰政变,殿下因为身在柏威兰远离王城,这才躲过一劫。”
歌瑟声泪俱下,顿了顿继续说:“但科莫罗自然知道殿下在柏威兰,所以也派了杀手,誓要将整个旧王室除尽。在察觉到危急之前,殿下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命人抹去我的存在。”
艾瑟尔自身难保,在危难时刻还要将别人的信息抹去,这样做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
——保护。
毕竟跟艾瑟尔关系匪浅的人,都有可能深陷危机,甚至有可能被科莫罗杀人灭口。
但前提是,得跟艾瑟尔关系匪浅。
“你是她什么人?”
这句话是伽梵问的,不太有温度的语气,歌瑟愣了愣,头皮发麻,支支吾吾:
“……情夫。”
奥格辛斯:!?!?!? 伽梵:…………
歌瑟不抬头看,都已经感受到了他们骤变的脸色。
得了,才刚跟一个败类教徒发生了关系,转头他就成了自己的情夫。
但没办法,他还是要硬着头皮接着说:
“神主保佑,感谢公主,正因为被抹去身份,所以科莫罗没有抓到我,我这才有命到托尔哲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又托舒尔文老师的福,也就在王城安家了。”
室内忽然一片死寂,桌上精致的立足摆钟静静立着,仿佛连指针一秒一秒走过的嗒嗒声响也被无限放大了……
良久,奥格辛斯皮笑肉不笑:“艾瑟尔殿下她现在在哪?”
“她……”歌瑟张了张嘴,还没来及说出口,突然从门外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在我这里。”
歌瑟心头一震,回头去看,却见一位陌生男子走了进来。身着大麦提袍,金线细致地绣成图案,一瞧便知他身份不低,更何况敢这样说话,歌瑟一下便反应了过来。
——威廉亲王。
奥格辛斯脸色一凝,随即又换成一副懵懂的样子,问:“叔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威廉走进来,扫了一眼,“正想来告知陛下此事,艾瑟尔公主已经找到了,真是一位命途多舛的女子,不过好歹是找到了。这样的大事,真该要好好庆祝一番才好。”
“哦?叔父有什么想法?”
“不如就在王宫之中大办一场,也好迎接公主的回归啊。”
……
歌瑟一直待在旁边,从威廉亲王一来便处于发懵的状态。被巨大的震惊裹挟,听着他们谈话,这才慢慢地强迫自己缓过来。
威廉竟然敢找一个假公主?!
他虽然感到毛骨悚然,但从深层讲,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世上只需要一个艾瑟尔,不管是不是真的,只需要有。反正都只是政治斗争的工具,真假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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