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奢华而悱艳的爱好。
后来戴维告诉他,庄园中的仆人给他取了个美称——圣锡兰的落日玫瑰。
他也挺喜欢这个称号的,但如今这个称呼被一个替代他的假公主提起了。
他不认为这是巧合。
“别再靠近艾瑟尔。”——圣父的话犹如警钟,再一次在耳边敲响,但他犹豫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艾瑟尔知道他不简单,并且有很重要的话要讲,否则也就不会这样兜兜转转地来邀请他跳舞了。
公主看中了个俊美合眼缘的男人,亲自来邀请跳舞,旁边的人纷纷开始起哄。歌瑟不好在这样的场合下拒绝公主,加上好奇心作祟,只好答应。
歌瑟牵着公主离开,那个方才来跟他搭话的男人望着他的背影,意味深深。
“彼得。”
有人低声喊他。
*
伽梵在二楼静观底下的变化,这些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奥格辛斯靠近他身边,察觉了他微变的脸色和气场。
“伊顿。”
伽梵喊了一声,身后不远处那位叫伊顿的圣教徒走上前,聆听圣父的指令。伽梵继续扫视一楼的宴厅,目光从舞池掠过。
“去看着。”
伊顿遵从命令离开,奥格辛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探究地打量归来的公主。
那本该是他选定的王后,但他看人,眼中却并没有丝毫的柔色,低声说:“人已经到了。”
伽梵听在耳里,不冷不热:“怎么说?”
“假的。”依旧是挂着标准的微笑,奥格辛斯微眯了眯眼,“朕的好叔父,什么都敢做。”
“哦?”伽梵颇有兴趣,问,“那真的那位呢?”
“……他不说。”
*
音乐悠扬,节奏舒缓,歌瑟牵住一只手,轻微地揽住女子的腰身。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成双入对,从身旁翩翩而过,女子先开口,将声音压到刚好够两个人听见。
“圣锡兰的落日玫瑰,我知道是您。”她说得很含蓄,似乎是怕他不信,言辞恳切,“我是尤丽,是庄园中花匠的女儿,经常在庄园的花田里玩耍,我见过您。”
时间紧迫,尤丽不等他开口,一边跳舞,一边轻声迅速地将事情说清:
“后来宫变,我也从柏威兰随流民到了托尔哲,前不久被威廉亲王找到,非得指认我为公主。”
歌瑟了然,威廉要尤丽来扮演这个公主不是没有道理,从柏威兰来的圣锡兰美女,形象气质佳,挺合适。
歌瑟:“你还知道什么?”
尤丽:“戴维被逮捕了。”
“戴维??”听见这个消息,歌瑟情不自禁地想要皱眉,一想到还在舞池,在众目睽睽之下,皱了一下又立马将眉头舒展开,装作在音乐和舞蹈中陶醉。
尤丽也强颜欢笑:“千真万确,戴维一直在找您。自各方开始寻找您,以前侍奉您的仆从也被一一追查,戴维暴露身份还没有几天,是哪方势力动手的我也不清楚。”
歌瑟心窒,不留神跳错了一步,极快地调整好,在人前装模作样:“抱歉,我舞技不好。”
尤丽也配合,略微提高了音量,能够让身边的其他人听见:“没关系,舞技不好,多练练就是了。”
间隔几秒,两人完全融入人群之中,尤丽再次放轻声音,恳切地劝诫:“现在我代替您,趁这个机会,您一定要离开托尔哲,越快越好。”
歌瑟轻微地点头:“我会的。”
华尔兹的音乐飘进说话的间隙,顿了顿,歌瑟凝了她一眼,问:“那你呢?”
尤丽莞尔一笑:“您不用担心,威廉要用艾瑟尔来拿捏新旧王派,不会让我有事。”
话虽如此,但歌瑟止不住地忧心。艾瑟尔这个身份是一种危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人代替他承受所有人的目光固然是好事,他可以趁机逃离,但……
他思绪纷乱,一曲华尔兹也近了尾声,尤丽最后说:“您尽快离开,等您安全,我也会想办法逃走。”
一曲毕了,他们完成一支舞,互相行礼谢幕,歌瑟敛声:“谢谢你,要小心。”
尤丽仍旧装回公主,提了提裙子,跟他再见:“下次见您,希望您的舞技已经进步了。”
……
“艾瑟尔”已经连续跳了好几支舞,也换了好几位舞伴,略微感到疲惫,打算回休息间稍事休息。
歌瑟目送她从旋转楼梯上去,退出舞池,重新端了杯酒撤到角落。
当年宫变,他虽然远在柏威兰,但仍旧没有逃脱血的命运,连庄园中的仆从也被灭口得七七八八。
没想到戴维还在……
也不知道落在了谁的手里。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猝然响起,刺破神经,歌瑟瞳孔骤缩,转身拨开人群向旋转楼梯的方向跑过去。喧哗声在大殿中炸响,离楼梯还有一截距离,他猛地刹住。
身着华贵晚礼服的女子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在中间的缓口停住,无力地摊开手。
殷红的鲜血,迅速在胸前的衣料上蔓延,一柄短刃赫然没入在胸口,冰冷的刃刺入温热的血肉。
表情惊惧,她甚至没有来得及阖上眼。
歌瑟闭了闭眼,脑袋里一片空白,仿佛连灵魂都被抽干了。
“有人刺杀公主!”……
人群动乱,禁卫军迅速围场,方才还热闹的宴厅一下子变成了死亡场,好几位贵妇名媛当即被吓得惊叫,连连后退。
一只手突然被攥住,歌瑟压下惊叫的冲动,僵硬地偏头看,这个人很眼熟。
伊顿没待他反应,拉着他一步一步远离人群,从无人察觉的侧门离开宴厅。
“伊顿大哥?”他是K的心腹,歌瑟认出人,跟着他离开,满心惶惑,“怎么回事?”
“你很危险。”伊顿带着人头也不回,拉他进了一间休息室,利落地锁上门,满脸肃色,“听着,你被盯上了,现在就待在这里,等圣……等主教来带你离开!”
歌瑟眼神空洞地盯着他,局势太乱,一时理不清哪里出了错。
尤丽,这个善良好心的女孩才刚刚祝福过他,现在就成了尸体,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代替了他的命运。
分明,威廉想要控制圣锡兰,就要控制好艾瑟尔,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让人被行刺了??王宫安保严格,他连手术刀都带不进来,刺客怎么敢这样光明正大地行刺?
除非……
背靠大树。 谁?
他待在房间里,眸中染上淡淡的猩红,外头的吵闹还是落在了耳里。禁卫军围宫,刺客是跑不掉的。
混杂的声响碰撞,他浑浑噩噩,良久之后,应该是一番搜捕追查之下有了蛛丝马迹,愈发地吵闹,像是要验证他的猜想,外头的动乱和喧哗用震惊告诉了人答案——
陛下?! ---- 歌瑟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第15章 chapter 15
一场宫宴成了闹剧,夜幕越来越重,渐渐起了凉意。
歌瑟被伊顿强制要求待在休息室里,困倦和惊惧同时涌上心头,刺痛了神经。一阵若有若无的眩晕袭来,歌瑟晃了晃脑袋,强撑起精神聆听。
大殿的喧哗持续了很久,此起彼伏,但他只是听,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是国王被指控。
尤丽死时的画面一遍一遍在脑海中闪过,虽然他们只有几句话的交情,但这个女孩儿的死依旧在心头烙成了影。
——她是代替他死去。
更何况她是那般真诚恳切地,来劝诫他尽快离开托尔哲,并且坦言会为他打掩护。
圣锡兰的臣民还是忠于了她的公主。
……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夜有多深,殿中的吵闹好像渐渐散了,他也愈发感到神思混沌。
隐隐听见了开门声,然后是伊顿模糊的声音,“先生他好像是病了?”
眼前的光倏然黯淡了些,男人的身影挡在眼前,抬手搭了搭他的额。
伽梵还是装作了K,来到身边,俯身带了他一把力,声音低沉:“送你回家?”
歌瑟顺着力起身,腿脚乏力,整个人往他身上靠。伽梵揽住人,揉了揉眉心,压住一身疲惫,确认:“家里有药吧?”
“嗯……有。”
……
神思越发迟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了家,直到伽梵叫他开门,才清醒一点找钥匙。
他摸出钥匙,伽梵接过来打开门,扶住人,不允许他沉沉睡去。
“去找药。”
歌瑟迷糊着上楼,从储物间的抽屉里找出了药,眯着眼睛给自己诊断了片刻,取了需要的药品。
伽梵瞧他拿了东西,上前来将人抱起,送回了卧室。然后去倒了水,看着他将药服下去。
重新搭了搭额头,还是滚烫的温度,估计是受了惊吓,又着了凉。
他坐在床侧,歌瑟翻了个身,朝着他侧躺,半睁着眼,虚着声问:“是……陛下吗?”
他想知道来龙去脉。伽梵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头发,闭了闭眼,解释:“相信我,不是。”
“别想了,睡吧。”
……
*
谁也说不清他为什么偏爱落日玫瑰。
分明花在枝头的时候,才是最灿烂最热烈的。但他偏偏喜欢花随水去的日暮风景。
他的父亲纪里耶夫国王就曾经对他的爱好大为震撼,而母亲阿芙娜王后在一旁轻摇小扇,盈盈地笑:“艾瑟尔天生就该是公主,无忧无虑,一辈子清闲快乐,永远都可以看自己喜欢的风景。”
每年度假,他的父母哥哥会到柏威兰来看他,他见亲人的时间并不多。
但他从小体弱,动辄生病,家人也都格外怜惜溺爱他,更何况他是王室最小的殿下,多得是被溺爱的资本。
他的哥哥悉西里王储也会揉着他的头发,昂着头说:“以后我会加封艾瑟尔为亲王,挑一个最好的王妃!”
人生开始的二十年,幸福无忧,唯一不好的是远离家人。
那场宫变的火让整个人生变得支离破碎。
柏威兰庄园延绵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花田里只留下玫瑰的灰烬,和河流中早已漂远的落日玫瑰。
血,喷涌的鲜血,反叛军闯进庄园,冲进城堡,见人就杀,哀嚎和惨叫充斥在整个庄园。
37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