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黎远想收藏布山的画作,不如大家就公平一点。”于鹰的语气很无所谓,“在拍卖会上大家是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果然如此,于鹰已经把黎远想做的事情都看透了。 若秋本想问他是不是因为不想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而这么做,后来一想,起初于鹰在知道黎远有这个打算的时候就没留什么情谊,现在也不可能会留,他选择这么做,也许真的是为了少些纷争。 “若秋?” 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出现。 若秋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一个面熟的男人站在面前,他身材高瘦,脖子也长,顶着一头浅金色羊毛卷,像一只羊驼。 一群人从学校侧门鱼贯而出,若秋看向他们手上拿着的节目单,今天有来自美国的交响乐团的音乐会。 男人身上背着一只巨大的大提琴琴盒。 “安阳?”若秋认出了他。 “你怎么在这?”安阳露出欣喜的神色,一胳膊架到若秋肩膀上,“我今天跟着乐团来演出来着。” “有一些事情。”若秋被他压得身子往下一沉。 “他是我在大学时候的室友,跟我一个学校的,我们一起租了房子。”若秋艰难地侧着身子,向于鹰介绍道。 于鹰淡淡地“嗯”了一声。 “只不过我当时是音乐那一块的。”安阳熟络地勾过若秋的肩膀,“这么多年没联系,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 “还好……”若秋小声地嘀咕了一声。 “还好什么?” “没什么。”若秋对他笑了笑。 还好安阳的事情,以及在日本的事他都还记得,三年前坠楼失忆的事情也就可以瞬时瞒过去。 安阳并未察觉到什么,反倒热情地招呼起来,“晚饭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上一次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安阳在上野找了家以前经常去的居酒屋,一坐下,安阳就让店家把他之前存的酒给拿了出来。 “神奇吧,我三年前存的酒还在这。”安阳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了一杯。 若秋没来得及告诉他现在自己在吃药不能喝酒,他只能握着杯子转圈圈。 透过居酒屋的格子小窗看出去,上野的居酒屋一条街挂着白色的灯笼,亮着橘色的灯,这里的夜晚依旧是熟悉的样子,说不上太热闹,也并不安静。 “毕业后我就去美国发展,混进了个乐团,现在全球到处跑演出。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这种奔波的工作比较适合我。”安阳说了一长串话,又叫住服务员点了几道菜,点完菜他又舒舒服服窝到椅子上,“你呢?回国后怎么样?” “我……”若秋一下有点卡壳,他转头看了眼于鹰,又看向坐在对面的安阳。 “哦,对哦,我差点忘了,这样不挺好的。”安阳突然意识到什么,拿起酒杯喝了几口酒,憨憨地笑了几声。 若秋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安阳大概已经知道了于鹰是谁。毕竟当时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这么说来时间过得可真快,你是不知道若秋在大学那会儿,还算是个风云人物。”安阳喝了几杯酒,话变得更加多了,竟然跟一直沉默的于鹰攀谈起来,“我还记得在学园祭的时候,他被日本某黑道的女儿看上了,对方派了个小头头,在新宿街头拦住我们,说要两人见见面,切磋切磋感情。当然了,我们怎么可能见啊,说再纠缠就报警了,他们都不吃这故意唬人的一套,说他们那什么什么组的楼就在边上,那个小头头一喊,一群人乌压压地就冲下楼追我们,比日剧里还夸张。” 于鹰正在吃一盘毛豆,弯起嘴角笑了一声。 “离谱吧。”安阳摊了摊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你猜怎么着,我俩一起从新宿三丁目一口气跑到了新大久保,那群人在楼下疯找,我们在二楼一家韩式料理店吃炸鸡哈哈哈哈哈哈。” 安阳的笑声爽朗,若秋知道以他差劲的酒量,这会儿差不多是喝醉了。 “没事,有我在,若秋肯定安全……安全……”安阳对着于鹰拍了拍胸脯,说着说着,他脸一垮,就扑到在了若秋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若秋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伸手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我错了……呜……我不该……不该在那个时候回老家……我……” 安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若秋分辨了半天他含糊不清的话,想起三年前安阳家里出了点事,也就是在安阳离开日本回家的那个时候,他被舅舅姑妈的微信喊回了国。 “我当时有跟你联系过吗?回国之后?”若秋抓住了他话里的一丝讯息,赶紧询问。 “啥?你说什么……”安阳的声音越来越轻,不一会儿就倒在了桌上。 夜色渐深,若秋扶着安阳跌跌撞撞从居酒屋出来,于鹰在后面扛起安阳的胳膊,把他挪到了自己肩膀上。 周辰竟然等在居酒屋外,边上候着一辆的士。 一吹外头的冷风,安阳有些苏醒过来,在于鹰肩头开始絮絮叨叨。 “你说想知道当时你回国后的事,当时你没联系我,我回到日本后你就人间蒸发了。后来我把房子解约退租后就到美国的一个乐团应聘。” “是吗?”若秋仔细回忆了一番。 “是啊,我还打了你手机,结果没人接。”安阳从于鹰肩膀上挣扎着下来,想扑到若秋肩头,但又被于鹰一把扯了回去。 周辰顺手扯了安阳的一只胳膊,对于鹰说道:“酒店说附近的体育馆在举办棒球大赛,今天的客房全满。” “让他先住我那间。”于鹰把安阳挪给周辰,“你们先回去,等下我跟若秋再打一辆车。” 安阳歪着头,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不住一间吗?” 周辰二话没说,扛着安阳就塞进了车里。 车子离开后,周边安静下来,若秋把半张脸埋在外套衣领里,他看了眼于鹰,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我的那个房间有好几张床。你其实可以跟我睡一间,我们在家里不也是一样……” “不用。”于鹰很快简短地回绝。 也不知道是居酒屋前的橘色灯光还是天气太冷,若秋看到他耳朵尖有点红。 他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听起来是有点糟糕。
第十七章 紫粉 回到酒店的时候周辰正在跟大堂经理协调房间,说可以把他的那间房腾出来。 看着大堂经理有些为难的样子,若秋试着装出随和的样子,表示他跟于鹰可以住一间。 大堂经理见状,立刻在一旁跟着劝说,又是说套房的房间关上房门可以互不打扰,并不会影响休息,又说等下送点心和伴手礼上来。 折腾了半天于鹰似乎也听累了,算是沉默着允诺,大堂经理毕恭毕敬地送他们到房门口,鞠躬退去。 一进门于鹰就让周辰把原来房间的行李和包都送过来,很快进入了工作模式。 不一会儿茶点送了上来,是漂亮的一盘和果子和一壶抹茶。 才吃了晚饭不久,若秋不是很饿,就倒了两杯抹茶,自己拿了一杯,把剩下的茶点都端到了于鹰工作的桌上。 于鹰瞟了一眼点心,他正在敲字,并没有空理会。 踌躇了一小会儿,若秋还是拿起叉子,挑了只和果子,送到了他嘴边。 于鹰的手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若秋,又看了眼叉子上的和果子。 “我不喜欢吃甜食。” “抱歉,我不知道。”若秋想把手缩回去,于鹰却伸了脖子一口咬下了和果子,说了句“我先去洗澡。”就起身离开了。 若秋举着叉子呆愣在原地,他看向于鹰走向浴室的背影,觉得一阵奇怪,平时他们住一块,相处跟室友差不多,说不上亲密,但也不至于这么别扭,也不知道于鹰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鹰好像比之前洗澡快了一些,从浴室出来后,他从冰箱里捞了瓶水,坐到沙发上喝了起来。 若秋正在客厅的餐桌上支着Pad设计岩彩要用到小稿,他不经意地瞟了眼于鹰,顺着浴袍敞开的缝隙,他看到于鹰左腿的大腿内侧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像是被拉了一道深口子。 “你的腿怎么了?”若秋没多想就问出了口。 于鹰的视线瞬间投了过来,目光中带着警惕和警醒的意味,若秋有点后悔,他好像又问了于鹰不该问的问题。 “小时候受了点小伤。”没想到于鹰居然好声好气地回答了。 只是这个回答像是搪塞。这条疤触目惊心,一点都不像是小伤的样子。 “车祸。”在若秋放弃接着询问的同时,于鹰又补充了一句,他将浴袍裹紧,遮盖住了伤疤。 若秋想起他不知从哪里听说的于家的事情,于鹰的母亲周柠夕就是死于一场意外车祸,但他没想到当时于鹰也在场。 “现在还会痛吗?”话刚问出口,若秋又后悔了,这个问题听起来太笨了,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每次不小心触及到于鹰母亲的话题,于鹰好像看着都会有些难过,即使他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已经不痛了。”于鹰依旧平和地回答了,他把整瓶水灌完,转身进了房间。 一晚上不算睡得太好,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中总是出现于鹰母亲周柠夕演的电影《远方的青河》当中的片段。 年轻时候的周柠夕一双眼睛极为动人,眸色也是偏深的,于鹰的眼睛跟她像极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若秋在套房里逛了一圈,于鹰又是无影无踪。 吃完早饭后,周辰发了条微信过来,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接下来几天的行程,说于鹰在东京有工作要忙,期间他们顺便等美国的签证下来,之后直接飞纽约参加苏富比拍卖会,在这等待的期间,如果有什么要在东京买的东西或者想去的地方可以顺便一并去了。 从周辰的字里行间,若秋知道他在暗示在日本有几天自由活动的时间,即便如此,不管是去看展还是去逛画材店,周辰依旧是全程跟陪,盯得很紧,这一点倒是和在国内的时候一模一样。 买完画材,把东京的展览都看了个遍,若秋百无聊赖,看到微信里校友群有人在说濑户内海艺术节的秋季展快到期限了,这个艺术节三年才开一次,若秋一个心动,赶着艺术节结束之前定了个机票从东京飞到了高松市。 周辰被这个突然的决定搞得很仓促,虽然也是跟着来了,一下飞机就开始一直在手机上敲些什么。 若秋知道他估计又在跟于鹰报备。 好在周辰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阻拦,说明于鹰还是同意了他这个突然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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