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一颗颗探出来的脑袋轻敲过去,像玩打地鼠一样。 “上课铃都打完一遍了,还不回座位去,以为你们这次考得很好吗?” 唐轶和学生的年龄相差不大,加上思想开明,观念前卫,鲜少摆老师架子,经常和学生玩到一块去,比起师生,他们更像朋友,所以学生不怕他,更多的是敬他。 杨忱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嘿嘿笑了两声,像个铁憨憨:“我跟他们说新转来的同学很好看,他们不信。” 唐轶从厚厚的答卷中抽出一张,念道:“杨忱,名篇名句,六个空,你错了四个,不是错别字就是理解性错误,还有缺词漏词的。” 被点名了,杨忱立马端正态度,双手高举,掌心向上,诚惶诚恐地像在接圣旨,长腿一跨,奔回自己座位,嚷嚷道:“抄一百遍后,我再去找你默写。” “谁还要的?”唐轶莞尔一笑。 有了前车之鉴和绝对权势压制,其他人可不像被公开处刑,虽然平日里没皮没脸惯了,但好歹也要在新同学以及未来班长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吧。 内心想法不约而同的达成一致,果断且迅速撤离。 而作为话题中心,凌初年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远不近地冷眼旁观,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05章 讲台上的少年唇红齿白,身形秀颀,盈着潋滟流光的淡色眸子轻飘飘扫了一圈教室,敛起目光,微扬下巴,寡淡而矜贵,犹如玉立于霜山之上的雪莲。 江书书内心感叹,果然是少爷。 他的视线炙热的黏着凌初年,眼珠子恨不得脱离眼眶,贴到凌初年身上。 他单方面宣布,凌初年就是颜狗的春天,舔颜的天花板! “帮我捡下笔。” 季未白冷硬的声音打断了江书书浮想联翩犯花痴。 “啊?”江书书迟钝了一秒,转动着脑袋问,“哪里?” “你脚边。” “没有啊。” “真的掉了吗?”江书书仰头故意问,他眯起眼睛,促狭的笑意溢出了出来。他早就看到了季未白的笔,掉是掉了,但不在他这边。 季未白明面上不动声色,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桌下的脚划动,将笔踢了过去,他坚定道:“在你的左脚边上。” 等江书书弯腰捡起笔,凌初年已经自我介绍完了,唐轶接过话:“凌初年同学将与你们一起度过剩下的高中生活,希望大家以后互帮互助,一起朝更加美好的未来前进。” 热烈的掌声轰然炸响。 凌初年内心没有掀起欢欣的涟漪,敷衍地扯了扯唇角,仿佛他只是盛大宴会上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全班只有陈誊单桌,凌初年命中注定般和陈誊成为了同桌。 凌初年坐在空荡荡的座位上,陈誊检查纪律去了,还没回来,桌上摊开一本错题本。他抬眼向前看,周遭陌生,恍恍惚惚,虚幻得不像现实,可他真的从京都出逃,流离南下到了溯州,生于长于京都的那十七年倒更像是大梦一场。 过去是他不能忘记的假象,现下是他不敢触碰的真实。 “报告。” 一道疏朗的声音倏尔穿破虚空,击碎了幻境。凌初年得以从光怪陆离的幻境抽身,寻声望向门口,陈誊怀里抱着一沓书,明媚的光在他身后散开,朗眉星目,浮尘缥缈。 “进来吧。”唐轶说。 凌初年眨了下眼,再睁开时,他不在教室了。眼睛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布,辨不出方向,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空旷中震荡回响,像在一个无底深洞里,四处碰壁。 他试着走动,肢体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却被禁锢了般,僵硬,动弹不了。 呼救声因极度的恐惧而卡在了喉咙,他浑身颤栗不已,牙齿咯咯磕碰着,脖颈机械般一节一节低低垂落,想寻求庇护,却弯折出一道易断的弧度。 呲! 运动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化成锋利的刀片,直直插入凌初年的脑海里,劈在了痛感神经上,瞳孔猛地收缩,目睹着黑洞像柔顺的丝绸缓缓滑开,显露出了它真正的样子。 条框方正,边角空旷,干净洁白,熟悉的卧室。 心脏被攥住蹂|躏,骤停一瞬。 在虚软脱离,近乎濒死的窒息中,凌初年看到陈誊正从容朝他走来。 明明是不可视的环境,但陈誊的轮廓在他眼中却格外的清晰。 这一刻,他忘记了难受的呼吸,仿佛一块被磁住的小铁石,直愣愣地盯着陈誊,无法挪开视线。 他期冀被拯救,无论对方是谁,只要能把他拉出这暗无天日的牢笼。 陈誊一直在走,按理说,应该向他靠近了,但距离并没有变化,还是那么远。 凌初年有些焦急,快要喊出陈誊的名字时,腺体好像被什么炙灼的东西烫了一下。 “很热吗?”陈誊问,他看了眼教室角落立着的空调,上面的荧光蓝字显示15度。 “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说着,陈誊的指尖碰了碰凌初年雪白的颈肉,阻隔贴周围的皮肤泛起了红,那里的温度似乎很高。 校服近在咫尺,濡湿的睫毛扇起又以极快的速度垂落,掩住了还未消散殆尽的惊惶,在看到陈誊穿的板鞋时,凌初年眸光微动。 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收好你的信息素。”凌初年冷若冰霜。 陈誊不明就里,自他分化成S级alpha,明白自己的信息素会对alpha和omega,甚至一些beta造成影响和产生伤害后,就一直在强化控制信息素能力的训练,现在已经能做到收放自如了。 而且他喷过阻隔剂,就算不小心外溢,凌初年也不可能闻到,但他看凌初年脸色不太好,还是说了声“抱歉”。 alpha的信息素是相互排斥的,高阶alpha能压制低阶alpha,陈誊不知道凌初年的信息素等级,不过两人关系不好,彼此抵触也很正常。 回归现实的如释重负渐渐代替了恐慌,凌初年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腺体刺刺麻麻的,像被一把硬毛刷子刮过,胸腔苦闷,胃部阵阵翻涌,呕吐的欲望强烈。 他的腺体受过很严重的伤,导致复杂交错的神经紊乱,只要一点刺激,就能引起强烈的不良反应,而应激源包括但不仅限于alpha及其信息素、具有暗示性和潜在威胁性的场景、过大的心理压力…… 凌初年缓过气来,注意到陈誊怀里的那叠书此时正在他的桌上。 陈誊绕回自己的座位,说:“这些是这个学期的教材和练习册,还有一轮复习资料。” “哦。” 凌初年用湿纸巾将桌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书包塞进桌洞里,翻了翻书,和京都使用的教材版本不一样,但问题不大,知识点和考点差不多。 凌初年问:“你们一轮到哪儿了?” “收尾了。” “……” 空气凝滞,诡异的安静。 凌初年木着脸,手指搭在数学一轮复习练习册上不动。 陈誊稍微同他解释了一下:“我们学校有个传统,高三会重新分班。按以往的惯例,高二下学期期末成绩占40%,期中成绩占20%,四次月考成绩各占10%,综合成绩排名年级前3%的组成火箭班,排名3%~14%的组成两个保苗班,其余的则为冲刺班,不知道今年会怎样,下午班会课应该会讲。” 因此,作为重点班的老师和学生,都在争取进入火箭班。 能力越强,竞争越激烈,谁都不想落后,在关键时期掉下顶端。 白板上投影出陈誊的试卷作为范例,窗帘没拉,有点反光,凌初年只能看清右侧的一部分。 陈誊随口说了句:“我听轶哥说,你成绩挺好的。” 话音刚落,唐轶的声音紧随而来。 “这次的考试题目是市里几个重点高中的老师联合出的,相对来说难度比较大,很多人的成绩不如平时好,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们的平均分只高于普通班12分的理由。具体因素,你们自己回去反思。” “不过,也有考得不错的同学,特别要表扬陈誊,发挥稳定,146分,全市第一。” 在如雷的掌声中,凌初年掏出一只钢笔,淡淡回道:“不好。” 陈誊咂舌,并不很相信。 原因无他,律和高中是所百年老校,拥有庞大的师资力量,聚合了全市最好的教育资源,如传闻所言,考上律和,相当于一脚踏进了重点大学,更遑论人才拔萃的重点班。因此它也是出了名的严格,加上校长在教育界的名声响亮,话语权很重,属于油盐不进型,压根不把钱势放眼里。 像凌初年这种能够空降重点班的,除非成绩达到了它的选拔要求,否则根本不可能。 唐轶开始讲解试卷了。 陈誊把他的试卷推到凌初年那边去,卷角刺到了凌初年搁在桌上的胳膊肘,他按住试卷,眼底晦暗,明了地说:“我想撕了它。” 陈誊愣了下,随即意识到凌初年不是个会跟他开玩笑的人。 他敢说,就真的敢做。 陈誊用笔杆杵了杵桌面,像模像样道:“要是年年在学校受了委屈,暑假你就别想换新的轮滑鞋了。这是我妈的原话。” “不需要。”凌初年不通人情,收回手后,将占了四分之一桌面的书塔从右上角挪到了左上角,阻隔了陈誊的桌子。 “你幼不幼稚?”陈誊噗嗤笑出了声,“还划三八线。” 这什么小学生行为。 凌初年对此充耳不闻。 陈誊也无所谓,他抽出被压在底下的试卷,转而大大咧咧地摊开在堆高的书上,凌初年想不看到都难。 “我还是比较怕我妈的威胁。” 凌初年扭头看到陈誊明晃晃的笑脸,他断定,陈誊在捉弄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只要凌初年不说,温澜云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况且,陈誊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凌初年这种性格,是不会向温澜云打小报告的。 所以,这纯粹是陈誊体内的恶劣因子在隐隐作祟。到底只有17岁,恣意妄为、桀骜不恭的年龄,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不会权衡利弊,不会低头屈服,要试探,要切磋,要硬碰硬,要用尽手段使对方心甘情愿的认输。 陈誊自顾自地写题,偶尔瞥一眼凌初年的侧脸,他转着手中的笔,漫无边际地想,还挺倔的。 忽然,余光里,凌初年朝他的试卷伸出了手。 陈誊心中警铃大响,得逞后的洋洋得意急速消退。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试卷抓成了一小团,行云流水地丢进陈誊的桌洞里,撞到书包受了阻碍后弹了出来,可能揉得太圆润了,滚得好远,在距离垃圾场一厘米时,才堪堪止住。 目睹了全过程的陈誊无声爆了句粗口。 而凌初年看到陈誊吃瘪的表情,一扫阴郁,微微翘起了唇角,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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