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课铃一响,作风散漫的唐轶从不拖堂,布置完课后作业后,就收拾好教案出了教室,等看不见他人影了,教室里立马炸开了锅。 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打游戏的打游戏,查成绩的查成绩,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胡吹海侃。 没有凌初年想象中的凝重的氛围。 江书书迫不及待地想和凌初年搭话交朋友,结果转身动作幅度太大,背侧撞到了桌子,凌初年的钢笔滚到桌沿,啪嗒掉在地上。 江书书急忙捡起钢笔,连声道歉:“你看看能不能用了,要是坏了,我再去买一支新的赔给你。” 凌初年睇了江书书一眼,细瘦的手腕系着一条廉价的纯银素链。 昳丽的脸蓦地勾起嗤笑,漂亮眼睛充满了轻视:“你赔得起吗?” 江书书怔住了。 “别阴阳怪气的。”陈誊看不过去了,手越过凌初年人为制造的三八线,接过钢笔,在自己的草稿本上划了几下。 出墨流畅,笔画顺滑。 他还给凌初年:“没坏,还能用。” 凌初年脸色一沉,大力拍开陈誊的手,钢笔再次摔到地上,骨碌滚了几圈,墨汁甩了一地。 而他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闲散地靠着椅背,双手抱臂,眉尾上挑,神情傲慢,冠冕堂皇地说:“我有洁癖,不碰脏东西。” 言下之意,江书书是脏的。 江书书听出了凌初年口中的鄙夷,羞辱的话犹如一记巴掌,劈空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痛,他上齿咬着下唇,有点委屈。 他就只是想和长得好看的人玩而已。 “你装什么可怜?”凌初年拔高音量又刺了他一句。 咚! 季未白推倒椅子,居高临下怒视着凌初年,像一头被激怒了的凶狼,手握成拳头,青筋暴起,如果凌初年再出言不逊,就会砸向他。 浑身散发着痞气,压迫感十足。 “道歉。”他说,语气强势,不容拒绝。 凌初年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他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威胁。 “不是要赔吗?”凌初年站了起来,虽然身高有差距,但凛然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季未白,“万宝龙大文豪雨果1931。” 他说完后转身,避开墨渍,鞋尖对准钢笔中间,踢进了垃圾铲里。
第06章 凌初年双手插兜,迈腿大步流星出了教室。 由于双方对峙的动静过大,班上的同学被迫成为了吃瓜群众,有人暗暗戳了戳杨忱。 “我怎么觉得誊哥和凌初年不是一对呀?” “不可能!”杨忱吼了一声,再拍了那人一爪子,“快快快,扫码进群,我已经把Q|Q号二维码发【秃头帮】里了,让我们一起为誊哥的爱情加油鼓劲。” 当然他不会忘记和自己有着深厚友谊的革命战友,他凑过去,乐滋滋地对叶阔说:“我把你也拉进去了,给你当管理员。” 叶阔闻言,搁下红笔,拿出手机登录Q|Q,在唯一置顶人下,果然多了一个新Q群,人数正在快速上涨,已经有人在聊天了,他设置了免打扰,收起手机后提醒杨忱:“你还有81遍没抄。” “Yes,sir.”杨忱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我发个群公告先。” 【群公告:拉进50人,给管理员,需要头衔的私聊群主。】 杨忱捣腾完,把手机扔给叶阔,继续埋头抄他的诗句,过了一会儿,他嘱咐叶阔道:“要是有人申请入群,你帮我同意一下。” 写了两句,他又对叶阔说:“你帮我想一个群名,还有粉丝名。” 叶阔答应了,他看见杨忱的聊天列表下有几个红点,往下一滑,还有一些已回复的消息,全都是omega,虽然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但他眯起了眼镜,闪过一丝危机感。 他进入杨忱的Q|Q空间,点击“更多功能”,看着展开的“情侣空间”,对杨忱说:“最近有很多omega来找我,你和我开个情侣空间,帮我挡下桃花,可不可以?” 杨忱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头都没抬:“行呀。” 叶阔向自己发送了开通情侣空间的邀请,扶了扶眼睛,借此挡住得逞的笑意。 凌初年找到六楼的厕所,洗手台装在外面,他扭开水龙头,凉水哗哗地流出,冲洗着脂白的十指。 他讨厌江书书看向他的眼神,崇拜的,讨好的,羞怯的,作为出生即高贵的上位者,他从小就享受着这些待遇,被戴上皇冠,捧得高高在上,底下的人为他俯首称臣,所到之处前呼后拥,听到的无一不是赞美和表扬,以为被真心对待了,结果到头来,他竟连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而那些声称是他朋友的人,抛去昔日伪装的友好,撕裂成暴戾的恶魔,讽刺他,讥嘲他,侮辱他,恨不得一人一脚,踩他满身泥泞。 凉意沁透肌肤,熄灭了引燃的烦躁,扰乱的心智渐渐归于平静。 这时,一个剃了平头的男生从厕所出来,在另一旁的洗手台洗手,甩手时不小心溅到了凌初年。 凌初年侧过头,看着那个男生。 “看什么看!”男生瞪了凌初年一眼,他的短袖撂到肩头,腱子肉结实健壮,一看就不好惹。 凌初年无端想起刚才在教室里,季未白维护江书书的样子,凶恶得仿佛要将他撕碎。 他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江书书,如果江书书被凶了,他不用担心被报复,大可以动手打回去,因为会有人替他出头。 被保护的人,总是拥有有恃无恐的勇气。 而他,只能徒然艳羡而已。 凌初年默不吭声,低头继续洗他的手,单薄的背脊微躬,弯曲的脖颈纤细而脆弱,似乎轻轻一拧就可以折断。 “大热天的也不怕闷出痱子。”男生看到凌初年的阻隔贴,小声咕哝了一句后就离开了。 凌初年顿了一下,清水从指间淅沥漏出,然后粗暴地搓洗着手指。 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直到擦破了皮,过水加剧了刺痛,才猛然回神,关上水龙头。 遭受凌虐的手指,惨红惨红的,充斥着蹂|躏的凄美感。他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抽出一张纸巾,先抹去脸上的水,再仔细把手擦干。 凌初年仰头远眺,疏影纷繁杂乱,映在明艳的脸上,影影绰绰摇曳,像一幅清丽的春景图。 他打算回教室,转身时看见楼下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在翻垃圾桶。 瞳仁微微颤动,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下了楼,出了走廊口,靠得近一点,理智才被强行拽回笼。 凌初年缓了缓,佯装经过,好不凑巧,一个塑料瓶从垃圾桶倒出来,咕噜噜地滚到了他脚边。 老奶奶赶紧丢下手中的快递盒,想去捡那个塑料瓶,但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干净的男生比他先弯了腰。 凌初年的动作快于大脑,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抓着塑料瓶了。他茫然地站在那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哎呦,别弄脏了手。”老奶奶说着,把塑料瓶夺了过去,扔进身后的蛇皮袋里。 凌初年紧张得舌头打了结:“没、没事,不脏。” 老奶奶听言,笑了,眼角的皱纹挤了挤,深成几道沟渠:“垃圾桶里的垃圾哪里有不脏的。” 活了七十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孩,礼貌又懂事,难免心生欢喜,笑眯眯地说:“赶快去洗个手吧,垃圾细菌多,别生病了。” 凌初年没动,鼻子泛起了酸意。 他有点想他的奶奶了。 老奶奶看到这孩子眼眶突然红了一圈,情绪不太对劲,细想之下,自己先把自己吓到了:“孩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奶奶说说。” 担忧中透着一丝强势,听这语气,似乎只要凌初年喊一声委屈,她就能冲上去把欺负他的人给收拾了。 凌初年揉了揉眼睛,努力把眼泪眨回去,对老奶奶乖巧地笑了下:“没有,我只是看到您,就想起了我奶奶。” 以为凌初年遭遇了校园霸凌的老奶奶松了一口气,顺势和凌初年唠起了家常:“我孙子比你大几岁,现在在医院上班。以前去京都上大学的时候,也很少回家,那时我身体不太好,每次想他就只能给他打电话,他学业又重,说不了多久就得挂了。” 凌初年对老奶奶莫名的亲近,话也因此变得多了:“我是从京都转学来的。” 老奶奶略微惊讶:“怎么到溯州来了?这么远。” 凌初年撒了个小谎:“父母工作调动。” 怪不得想奶奶了,天南地北的,见个面都难。 老奶奶慈祥道:“你父母给你挑的学校挺好的,律和升学率高,是溯州市最好的重点高中之一,我孙子就是律和毕业的,考去了京都理工大学,但这里竞争也大,你可得加把劲呀。” “我成绩还行。”凌初年谦虚又隐隐骄傲地说,“在我以前的学校能排到年级前三。” “那挺好,那挺好。”老奶奶欣慰地笑了。 预备铃响了。 老奶奶催凌初年去上课,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楼。 “我姓沈,你可以叫我沈奶奶。我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了,你以后要是想你奶奶了,可以去我家坐一坐。顺数第三栋,二楼左边那家。” 那几栋楼的设计和造型与教学楼这边的不一样,凌初年猜是家属楼,他再仔细打量了下沈奶奶,衣着整洁,精神矍铄,并不像一位拾荒者。 是他先入为主了。 “快去上课吧,可别迟到了。” 凌初年踌躇了一会儿,正式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沈奶奶,我的名字叫凌初年,初心的初,年年岁岁的年。” *** “小白,我完了。” 江书书哭丧起一张脸,他趁着下课时间,用手机查了查那支光听品牌就很贵的万宝路钢笔。 他生无可恋地哀嚎:“那支钢笔是限量版的,总共1831支,官网早就没货了。” 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何况他们没钱。 季未白用手指抵开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冷静道:“可以去二手网上问有没有愿意出的,或者赔他一支价位相等的钢笔。” “好主意!” “你们别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陈誊的声音插入,“他脾气有点不太好。” “誊哥,你的意思是,我不用赔了吗?”江书书脑筋急转弯地问。 陈誊拉开椅子坐下,还没来得及回江书书,凌初年就从外面回来了,他的脸色好了很多,但还是散发着“我不开心”的低气压。 江书书如同耗子见猫般,噤了声,悻悻转过身去,脊背挺得笔直,生怕再撞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卖血卖肾也赔不起。 上课时,他把头凑到季未白的右手边,小声问:“小白,你怎么看?” 季未白的右手不着痕迹的挪离了些,他看了眼讲台上正在画立体几何图形的老师,压低声道:“我不想欠别人的。”
84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