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想法当然失败了，我告诉他这事大概是两年之后。 九六年很快到了最后，十二月底，他休假，又回来找我。那天的日子说不清了，镇明说那天是周末，也就是28、29号，因为他休假只会在周末；而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那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号，外边在放烟花迎新年，明天就是元旦。 镇明是中午到的家，放下包出去找小钱了，跟我说他晚上不回来。 晚上我自己在家，八点多还是九点，镇明回来了，说他和小钱掰了。 我都不信，觉得他们闹别扭，过一段时间就过去了。镇明摇头，说不是，真掰了，小钱也不乐意了他也不乐意了。 其实他和小钱并不是真的分手在那天，九七年他们又好了一段时间。 镇明当时下决心说再也不会和小钱见面，和他牵扯还不如独身清静。我劝他和好也不是，劝他分手也不是，只能说他的事由他自己决定，有麻烦我可以帮忙想办法。 他还挺开心的，笑了，说有事肯定会回来找我帮忙。 说起以前的事，他说他高中的时候动心过同班的一个同学，那个同学篮球打得好，后来进了省队到现在还在打球。他说还好那时他不明白自己，没弄明白自己整天想着那个同学是怎么回事。要是那会他明白了，那跟那个同学好上或者好不上都是白白伤心。 那会一点都想不明白吗？他想了半天，说真是一点都想不明白，那会他在家里想的全是自己的委屈，别的，想不过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有笑容，笑容是那么认真那么坦荡，像滚烫的阳光照着我心。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在那天晚上都是怎么动的，但是过了那天晚上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第25章 刘镇伟笔记（6） 我不好意思说之后那年春天我都怎么想的，镇明问起，我张口说不上来几句。 一开始我就是觉得他真好，天天想着他，盼着下次见他。 临近春节我还回家了，过节那几天在家过的。家里问起镇明，我心里就敲鼓，说他特别好，我们俩现在特别好什么的。 那次假期我再次和关君商量南下安家，没商量出结果，她主意定了不南下，之后也没再改变过。 那次我从家里走，告别小欣关君和家里人，我感到自己可能把生活上的什么事办坏了。只身出去那么远，按计划可能要退休才回来，将要让我无能为力的可能不止眼前的事，以后还有很多。 回到西南，我接到了镇明的信，说下个星期休假他来找我。 那年好像特别暖和，过完春节西南已经是春天了，未出正月甚至天热。镇明放假回来那天我推开窗，看见他正沿着楼下那条路往回走。玉兰花开了不少，他抬头看花，然后就看见了我，他招手，大声喊我。 我想占有他的时间，想多跟他在一起，一分一秒都行，即使当时我还没完全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思。 我说咱们出去玩玩，去登山吧，镇明觉得挺好。我们往城东去，爬那山爬了一天，下午到了视野最好的地方，看见了西侧的雪山。 镇明心里没有事，他只是看风景。而我在他身边，心已经像雪一样融化了。我没有了自己的心，又有了一颗让我无法承受的心，它从那里开始了不断的对我的折磨。 远方的雪山像卷轴一样画在天空上，镇明应该记住了那个风景，而我记住的是他，风景是他的背景。 送走他之后我陷入了抑郁，想他，更主要是知道自己有不该有的心思了，可管不住自己，根本管不住。 我想和他再见一面，再见很多面，天天都能见面才好。我们是兄弟我特别满足，但是我想要的还不止于此。我频繁地梦见他，梦里我是黑暗的放纵的，什么都和他做了。 做完这样的梦醒过来我能感觉到自己脑子里的疯狂，平常的理智已经不存在了，想要做什么的想法来到了眼前，好像只剩一步就会失控。 那段时间我有前所未有的热情，那份热情是黑暗的。 冷静之后我重新考虑这个情况，觉得倒也没有那么难办。想他就想了，管不住心思就管不住，不能做的事我一件都不能做，我的身份是他的哥哥，做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我想得很清楚。 再见到他时我觉得管好自己并不难，而对他的心又更多了。我得了病，病在心里，这场病没有期限，没有可能治好。 将近十年我未曾病过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告别了心不由己，不会再对谁动心。我以为自己已经步入了自由，也将就此怀抱孤独过这一生。谁能想到会是他让我再次大病一场呢，命运在十年的仁慈之后重击于我，我无力反制。 只有漫长的时间能让我解脱，或者，直到我动心下一个人。 六七月份吧，我记不清楚时间了，那天是晴天，天气燥热，中午孙玉文告诉我镇明来住院了，就在我们单位对面的医院。 我还以为他说的别人，又问了他一遍是谁，他说：“是镇明，你弟弟。” 我跑到医院，上楼，看见了镇明。他在单位搬东西，砸伤了肩膀，听见他说骨折那两个字我呼吸都停了，他那个肩膀上着夹板，不能动，等着做手术。 我当时的脸色可能特别不好，心疼也着急吧，再怎么说没事伤得轻也不是小事，他还那么年轻，留下一点伤病都是一辈子。 他没了声音，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说：“怪我不小心，大哥你别生气。” 我能生什么气。我难受死了。 那些天我天天去看他，头几天天很热，后来天天下雨。每天中午我过道就到了，下雨也没打伞，衣服最多有点湿。他看见了，还给我一把伞让我打着回去。 我说：“不用管我，现在是照顾你。” 他不好意思，笑了，又低下头。 雨下了很多天，最后那天雨停了，中午我去看他。只有他自己在屋里，在午睡。窗户开着雨后风灌进来，还比较冷，我关上窗户，又关上门，想让温度回来点。 他没醒，我坐下偷偷看他。世界上所有的好看都在他那张脸上，再好的钢笔也画不出他那样的眉毛和眼睛，鼻梁和脸颊。 那几分钟里我可能不是我，因为我有了侥幸，我认为我可以吻他，他不会知道。我吻了他，好像吻了一个奇迹或者信仰，是一种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我只敢轻轻的，这个吻是我偷来的。 他没有睁开眼睛，我得走了，这种事只能有这一次。几步我到了门口，要开门的那一刻我听见他有了声音。那不是刚睡醒的声音，那是假装没有睡醒假装不下去的声音。 几乎没有怀疑，我知道，他知道了。 那怎么办？我一动不动，他也不动，僵持了几秒钟。我可以说刚才是闹着玩，可以说我没管住自己向他道个歉，可以否认说我没干什么，但是我又都看见了一些不好的后续，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他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思已经藏不住了。 我认为已经没有办法了，于是我放弃了解决这个问题。 转身回到他床边，我不顾一切地吻了他。他好像叫了一声哥，我没有听仔细，我管不了了，事已至此就让我圆一个心愿，以后我会离他远远的，会向他道歉。 他吓着了，推我，我怕碰坏了他肩膀，又不愿意跟他分开。他呜呜叫出声。我不管不顾的，抱着他，几乎要把他吃了。就这一次，我想，就这一次。
第26章 刘镇伟笔记（7） 九七年我在后悔和遗憾中度过。如果没有一时侥幸和冲动，我和镇明还能维持很好的关系，无论我对他有心还是以后没有心了，我们的关系都会好下去。本来有很好的前景，我把前景彻底破坏。 我道了歉，不止一次道歉，说明白了我是怎么回事，然后就没再去见他。我说：“我不会再烦你。” 他出院那天我知道，他单位的人接他回单位，我没去送。 可能到这就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对我的信任，还有我不该有的心思，都结束了。如果他不讨厌我不生我的气，我会非常感谢他的宽容。我的心思揭开，我们已经无法相处如故，只能拉开距离了。 我也还和他联系，有时候给他打个电话，有时候写封短信。家里寄的东西我分一半同信一起寄给他，当然不止一半，我告诉他这是一半。 我也收到他的回信，看得出来他想让那件事过去，让情况不这么僵。 我不知道，我觉得那事过不去，我们之间不可能回到原来，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我想下次见面可以再把话说开一点，也不必费力让那事翻篇，那事是我的错，现在这样都怪我。 在爱情上我经过一些伤心事，伤心的程度让我觉得那些爱情我宁愿没有。而这段时间我内心的难受让以前那些伤心都不算什么了。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对镇明动心，但动不动心我选择不了。 这是我来到西南的第三年，我发现自己来这之后过得并不好。好事不多，和镇明有了很好的关系是一件，然后这个关系被我毁了。 我一度想家，想回去，避开在这的所有这些事。这个想法让我前所未有地看不起自己，我问自己：你想逃避谁？ 大概小半年后我们又见了一面，我想好好道歉，我还有一些话想说。那天镇明刚回来，没有好的时机开口，我打算第二天正式跟他说这些。 第二天早晨，他首先跟我说了一件事，他也喜欢上我了。 我当时想躲开，我预感他要说的话不对，我不应该再听下去了。他抓住我说了所有他能说的，他的话让我再没有躲开的可能。 这小半年他一直在想我，想了很多，这是他说的。他还说，他想理解我的心，当他进到我的心里去看他自己，他只看到一片强光让他不能去看，也再不敢去看。他想了很多个晚上，不想跟我疏远，又不知道该对这一切怎么办。 在某天他曾看到过我，我不知道，他在很多人中，看见我来了又走了。他一直想我，从那天之后他想得不一样了。 昨天晚上他想明白了，决定告诉我。 那天说了很多。我突然发现我可以完全诚实，这样最好。他也喜欢我，我非常高兴，我告诉他。但是我们就到此为止，都收起自己的心，以后再有个好的关系，我又告诉他，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我们只有这个办法。 他没意料到，他还没想到这一步。先前我所有的难受这下都转移到他了，我才意识到我话说得不对，不应该那么说，我伤了他的心。 我们当然不能如何如何，我们是兄弟，是一家人，我们如何了会乱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会乱了我们和家里之间的关系，相比于此被家里发现了或者被周围发现了都是小事。这是不能做的事，无论如何此路是不能走的。
33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