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下来我已孤身在西南五年,镇明不在的这五年我在西南的生活少有光彩,早该动身。本以为要在西南安家,谁知转来转去家还是原来那个,西南的十年成为一段往事。 房子当时一时处理不掉,就租给邻居了,短短十几天我打点里外,和很多人告别,归心已如箭如梭。 ---- 楼主注: 本节隐去了一些内容,请大家不要过多推测。
第39章 刘镇伟笔记(20) = 我回来之后,我们俩过了特别好的两年,离得近,各自境况也好,压力都不太大。他当然忙,我有假期我去看他,时不时的他回来,我们又能见一面。 那时也不知道我们还能好多长时间,只知眼下挺好的,以后谁知道。说不定是多亏了离得远,我们俩才好那么长时间,不然天天见面估计关系早就坏了。我问他,他有一样的想法,他也说,现在这样挺好。 要是能到一处,似乎格外可喜,可再往前走前路就是未知的了,有好有坏,实在难说。 我们俩慎重地珍惜着当时的平衡,又总是做着有朝一日分手的心理准备。如果爱情告终,我们分手,我们希望余生依然是亲爱的家人和朋友。 有一天,我突然想,就这么走一步看一步,要是到最后我们俩都没分手怎么办?基本不可能,他不会一辈子都浪费在我这。但是,万一呢?我们俩会到多大的岁数都还是一对…… 往前看,问题一下变得艰深复杂,我的脑子输了,在未来面前节节败退。其实我缺乏的是想象力和胆量,如果我有胆量,说不定我能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后一些关节上能处理得更好。 那两年我胃病反反复复,镇明想着我,求医问药找到一些药方给我吃。有些也管用,镇明就高兴,想起来又嘱咐我别让舅妈知道,家里谁病了都是她管,乱吃药她不许。 确实不能让她知道,我们俩得装好。家里只知道我们俩关系越来越好,比以前好了,我们俩是兄弟,一个姓,一样工作,倒也说得过去。对家里对社会都说得过去。而该藏的还是得藏住。 零六年春节镇明回不来,过完春节不久我生日,他寄给我一套《基督山伯爵》的画报,还是俄文的。我喜欢什么他心里有谱,即使他看不下去那部书,他能给我找到这么好看的礼物。 我心里暖得发烫,又有别的想法,我想他何必对我这么用心,他正当年,开辟自己的天地或者去爱更好的爱人,都比爱我值得。 有这个想法,我去找他,见到他我就说了,说了就挨训。他问我能不能懂他的心,爱我是他最想的,爱别人是他想都不会想的,这两码事天差地别怎么相提并论。他又问我,想着我难道还能耽误他的工作? 我笑了,当然不能。当时他局面正好,工作做得很漂亮。他性格变化不大,工作上他有自己的风格,很不一般。 我爸唯利是图的,比以前看重他,隔三岔五和我妈打电话问他回不回家,家里又做什么饭了。他回不来,他俩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多关心他。我倒是关心他,谁知道关心到哪去了。 他回来通常不让家里知道,留出几个小时先和我见面。有时候在他家里,有时候在我单位附近。我俩都性急,不管在哪门一关上就把对方按在门板上亲得难舍难分。 倒也不是回回如此,有一回我下班坐车回家,他给我打电话说到家附近了,电话里还说着,我看见前边那个不就是他吗。我下车叫他,让司机回去,我和他一起走回家。 那条街,那条道,那个胡同,和我们身体里的血管一样。我从出生家就在这,他八零年来到这以这为家,转眼二十多年了。到家我俩心照不宣地演,演兄友弟恭那一套,倒也不难。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两年,直到零七年,我的麻烦又开始了。 秋天情况已经越来越明显,我需要有应对的准备,我爸频频叫我回家,这事得我们俩商量。当时我最不放心的是镇明,我们俩之间那些钱的来往,容易把他牵扯进来。 三姑姑父留给他那笔存款,他不想动,后来托我管着做些投资,一直在我手里。那几年我建议他在市里买房,他本来也在考虑,后来从我这借了钱。另外,我给过他两笔钱,希望的是他不要被这些难住,不要磕绊没必要的坎;他听明白我的意思就收了,拿在手里后来也用了一些。 所有这些,零七年都成了可能牵连他的刀子。我当时最急的一件事,先把我们俩分开,保证他的安全。 中秋我在家,恰好他也回来,我从我爸书房里出来,抓紧时间和他说一些事。他也知道我情况不好,站在屋檐下低头听我说。我声音小,说得快,只管该告诉他的赶快告诉他,别的顾不得了。 那天之后他走了,我还在家里,本来再有几个小时也要去上班。我爸叫我去书房,问我和镇明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他意思是我的事让镇明着急了。 他说:“昨天我看见你们俩,不对。” 他话音重重落在那个“不对”上,意思就很明白了,他看出来了。就我和镇明在院里说话那十分钟,他在书房隔窗户看见,终于看出来不对了。 我可能顿了一分钟,或者几分钟。我想,可以否认,装听不懂,他又没抓到实际证据,但是我觉得胜算不大。 我就认了。永远瞒下去也不太可能,我爸都这么怀疑了不如就在这认,是杀是剐看看他要怎么着。 那天过得很难,书房里门一关,我得把我自己的事如实如数全都交待。我爸生气,火随时都要发,又得压着不能让我妈陈婶她们听见。我结婚都是假的,孩子是真的,小欣是我孩子,我只能这么跟他说了。 他有多来气,再说到我和镇明,又都不算多大气了。他问我:“你都干的什么?” 我也想解释自己所作所为一切都有原因,但这一切没有那么容易解释。需要解释很多很多,都解释出来他也难能全都接受,他能接受的很少,很少。 他自己不乏冷漠和不义,但是在他看来我的事是另外一种不可理喻。我这种人他不是一无所知,可惜的是四十多年来他对我一无所知。 就那么几个小时,我能说的都说了,很多没说的我估计他不爱听就都不说。我等着他发落,他发话我才能确定自己下一步该做何应对。 他有气没发出来,坐在桌前抱着胳臂想,一直想。他说了一句:“这事不告诉你妈,也不告诉别人,就你我知道。” 我说行。 他又说了一句:“你爱什么样什么样,哪天没捂住出事了你自己想办法,这事我不给你管。” 我也同意。 他又说:“你和镇明……你自己想吧。你三姑他们要是知道了,说不过去,到时候我不会帮你说话。” 这个我不赞同,我说,我们俩不是胡闹,我是大人他也是大人,这事我们自己把握。 我爸站起来瞅了我几眼,让我走,赶紧走,别在这待着。 我少有觉得对不起他,那天我觉得我对不起他。就那么半天,我的事都让他知道了,还都让他忍下了,从那天开始我的秘密他也背着,一背若干年。
第40章 刘镇伟笔记(21) = 零七年冬天我和镇明互相还可以通电话,他担心我,总想问问我情况,而我的事不合适在电话里说。我说等等吧,等见面。 大概年底我们终于见面,在家里。镇明到家的时候家里愁云惨雾,我妈我爸为我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放下了心,而我即将换到一个难做的工作,他们的心绪也不可能好。镇明也都知情了,但是他还等着我详细和他说。 我找了个理由和他一起出门,开车往他家去,路上把能跟他说的都说了。我说,别为我担心,万幸从头到尾没关系到他,往后我的事我自己应对,他不要进来,不要牵扯进来。 他能明白我说的,而他的心绪不可能好。 我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交待:我们俩的事我爸知道了。这让他吓一跳,一脚踩了刹车。他问我:“怎么回事?” 我劝他先别急,把车先停路边。大致过程就那样,我也没打算瞒着他,这个事横竖得让他知道。 我说,我爸知道了但是不会告诉别人,也不能把我们俩怎么样,现在我都这样了,不是收拾我们俩的时候,他动不了手。 我说,现在就看你了,你怎么想,咱们俩分开还是不分开? 镇明想,然后摇头,说不分开。 我说,我爸知道了但是不让我告诉你,跟我说了两回别让你知道,你觉得怎么办好? 镇明想,这个问题对他不算难的,很快他拿了主意,他说,自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回去见着大舅和以前一样。 这样很好,只是镇明又要负担一些麻烦。镇明劝我,露馅了那露就露了,大舅看出来的,过失不在我们。 在那之后我们最需要小心的也不是家里了,我的处境变得格外复杂,风吹草动都敏感,太多眼睛把我盯着,我和镇明的关系成了生死攸关的秘密。 我俩减少了联系,不再随时见面,电话里能说的很少,见面至多是回家见面。家里我爸知道我俩的事,看我俩住一屋脸色很不好,后来就关上书房门不理我俩。 有一回镇明回来我不在家,在关君那边,镇明给我打电话。他时间不宽裕,当晚就走,问还能不能见见我。我说,要不你过来。 他来了,小欣不在家,关君我们三个吃了晚饭。送他走之后关君放下那天本来在商量的那些事,问了我一件事:我和镇明是什么关系。 我发现也瞒不过她了,那就告诉她吧。告诉她比告诉我爸容易得多。 我是什么人,我和镇明是什么关系,她心中有所怀疑已经不止一年半载;而那天晚上,那顿饭上,她看清楚了。她信任我的坦白,也愿意帮我保守秘密。 我当时的处境不好,而且说不好以后我会怎样,于是尽了最大可能把关君小欣和我摘开,即使我出事了,她们不受牵扯。其实最可靠的办法是我和关君离婚,但真要离不太容易,条件太多,最后我俩放弃了这个办法。 小欣已在读大学,我月月和她见面,能告诉她的只有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事情不大我都能解决。 我几乎没有了自己的时间,身不由己,落入一张张的网,不断地卖命。事是为别人做的,而我还是得为我自己,我得活下去。我得活着。 头一年最难,过了那一年,我有了喘息的余地。镇明回来,电话打给孙玉文,告诉我他在哪里等我,我就去见他。 在他家的时候最多,他的家他自己住得也少,三姑姑父从未回来过,吴梦还在国外,他家成了我们见面的地方。我们大概三四个月相见一次,我的心就像长途跋涉荒原,三四个月才来到一次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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