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听得难受,后来把我抱着。他心疼我,问我如果他醒不过来怎么办。何必担心怎么办,总能找到办法,而且他这不是醒过来了吗。我跟他说,别想那些了,现在就是现在,没有如果怎么样了。 住不住这?他很愿意住,我心放下了。为这事他别生我气就行。(他当然不会生我气,我心太小了) 他还需要养身体,最好有人陪伴和照顾,我俩住一起更说得通了,对家里对外界,我们有了一个挺好的说法。家里其实都知情了,我妈知情,小欣也清楚了,关君告诉她的,我逐一告诉镇明,他过意不去,我提议先别管,过些日子再说。 我们俩的生活开始了。他已经不那么瘦,恢复身体他有自己的想法,我最怕他累坏,天天劝他往后拖他的后腿。起初一个月他其实不太好,颅压容易高,反反复复地头疼,心脏恢复得不好,偶尔有心悸的症状。我尽可能天天晚上回家,让他自己在家我实在不放心。 入冬的时候他好得明显了,去医院开始自己开车去,我心又放不下,外边天冷得快,他那么出门能行吗。要他说那他是干什么都行,他觉着自己没事。有天晚上我和他一起洗澡,发现他胖了,身上起来一层,能看出来弧度,摸着是软的。他也高兴,他自己长回来了。 外边冷可是家里不冷,我俩上楼睡觉,外边风声那么大,我们关了灯亲热还在出汗。他身体还不好,不能做什么,次次亲着互相弄射出来,有时候我给他舔出来。他查岗,我想来想去,其实不用想,他出事之后我就没找过人,一点心思都没有。我们俩各自找人大概是一六年春天之后了。 一五年的冬天过得很快,他好起来紧跟着要准备回去工作,西北的工作当然已经结束了,原本他要争取的新工作我们开始想办法。 我爸关心他这事,叫我俩回家,让我俩说说打算,听完了说没意见。回家还有别的事,我们俩到我妈面前认错,能说的都说了,她接受确实还不在那一时,当面不为难我们已经很宽容体量,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冬天镇明和我商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以后在一起生活了开销怎么算,各自的财产怎么算,商量的结果是各算各的,开销共担,谁的东西还归谁。镇明说服我不要想着给他什么或者留给他什么,城北这处房子和我其它的都应该留给小欣,我很难同意,我最终同意了。 镇明给三姑和姑父打了几次电话,他们没再来看他除了四月那次,他也不想他们来。西北几年他忙,只去看过他们两次,以后他身体好了打算恢复一年一次。 年底我们忙了一段时间,难说镇明身体恢复到了多好的程度,他的工作可已经定下来了。一月一号,他如愿去上班,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进门,只盼他身体别出问题,不要头疼不要心悸,不要劳累着自己,只盼他一切顺利。
第46章 刘镇伟笔记(27) = 我爱镇明,我爱他。 面对面说爱还是那么难,感情就在我心里,不止把我心装满,甚至大过我心,偏偏难以以一句简单的话讲出来。他也不常讲,但是我明白他的爱,太明白了。 他给我的爱永远比我能给出的多,在爱中我平庸又无能为力。我总该还能多为他做一点什么,可我找不到特别好的答案,我也总觉得,自己时时没有尽力。 和他相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意外,最不该做的事,也是最大的收获。如果我俩没成一对,我们互相问过这个问题,我认为如果那样他应该过得很好,他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和爱人,我应该过得一般,就照着九几年那样过下来过一辈子。 他认为错过我他不会找到更好的人,过得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意思。我不赞同,但是他说了算。 我们俩都认为,如果不是爱人,至今我们应该是亲爱的兄弟,至近的朋友。 如果不是爱人,那一百多天我必定还是为他心痛,但那是不一样的心痛。因为是爱人,我经历了最深的痛苦,无望,悲伤,也迎来了最大的幸运,他回来了。他回来是他坚持的结果,他的心和他的生命不断坚持,给了我这份幸运,让我余生继续和他相聚。 我们相聚的时间多年来屈指可数,现在变多了。我们终于回到了一处,还有了家。从公开的身份上来说,我们各有婚姻,那是有名无实的,和实际的我们无关。实际上,我们是伴侣。 一六年起我们各自工作,周末回家相聚。他比我忙,不是周周都能回家,有时我们隔开一二十天相见一次。这和以前的我们相比都聚得太多了,而且我们生活合在一起,自然就有了关系会不会坏的担心。 现在看来,还不算太坏。如果分开我们都会比现在轻松和自由,但是现在我们远不到分开的地步,合有合的好处,眼下还是好处更多。 以后我们能到什么时候,我总觉得,应该不会到最后吧,他不会一辈子浪费在我这。一时没有分开的理由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走一步看一步,他爱别人我会让步,我爱上别人我会放弃自己的感情保留对他的忠诚。 现在想见就能见到他,打个电话就可以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我们都还很爱和对方亲热,我已经很满足了,别无所求。 他身体一直都还在恢复,不算好,工作又累。所以我唯一的心愿是他身体再好一些,他工作再顺利一些。 我的身体主要是胃病和失眠的毛病,我知自己在身体这方面有多大的责任,我不能让他忧心。 不管怎么说我大他十四岁,那很可能我会先他十四年走。人能活到什么时候,思考这个问题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又有恐惧。我总会走在镇明前面,这样看,我还是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他分开,不要让他作为爱人送我走。 这个想法如果和他说,我又要挨训了。 那我写在这里他也能看见,能不能不训我,考虑一下我这个意见? 前几天写这个又让镇明看见了,他问我到底在写什么,我不好再瞒,就给他看了。他大概看到九七、九八年那,往后他还会看。 那么镇明,我想说的话我就给你写在这里了:我爱你。
第47章 刘镇伟笔记(28) = 镇明好转之后其实事事都稳妥,没再出过大的岔子。只一件事,我爸去世。 一七年冬天我爸身体不是很好,住院两次,我妈不放心,两次都陪着去了。到春节前他好一些,我们放了心,准备过春节。他走在小年那天晚上。 春节成了我家的丧节,赶在三十之前我们把事办完,把我爸送走。那一个星期来来去去太多人,事情忙得落不下脚,我和镇明几个小时的休息都得不到,连天地奔波。想法、感觉在那几天封在我心里,我感受不清楚。 我失去了一个我不敬爱的父亲,我家失去了一个不尽责任的人。他走得很意外,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是这时走。我理解不了自己的感觉,我的感觉是大片的“失去”。 初二晚上我和镇明回了一趟城北,在城北住。我的感受当时比他的感受更不好,他关心我,安慰我,但我很难说自己在想的究竟是什么。 我说,我爸对家里谁都不关心,对我没好过,对我妈也没好过。 镇明不做声地想,他告诉我不全是,大舅心里有我,从他小时候到家里他就能看见,大舅操心着我的事,只是不常说。 我爸是操心我,我的工作,我的前途,但这和关心我本人是两件事,他自己有所图,我的工作是他所图的一部分。 我和他的冲突从未停息,又从来都没开始过。自我十岁那年他罚我那次让我看清了他的虚伪和自利,我就已经和他决裂。而我自己,我说不清我自己,我不愿意承认,我活成这样其实起初全是为了去证明他是错的。 他不在了,我的虚伪就显现出来了,我的人格其实没有基础,并不落在地上。 镇明听了这些,都不很同意,他说我就是很好,大舅心里也爱我,只是,镇明说:“他不会,有些事他不会。” 好吧,那就当他没学会,或者他不愿意学。如此我倒能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了,我失去了一个父亲爱我的机会,人走了就是走了,再没有可能他醒悟过来补给我什么,我也没有机会补给他了。我和他的关系,就此画上句号。 我的眼泪为此而来,我终于能为丧父哭一回,哭完了让它过去。镇明不离开我,我们都很累了,后来一起疲惫地睡去。 转过年来,家里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妈不愿意再住那个院,提出上楼去住,于是春天我们帮她搬了家。问她想不想来城北和镇明我俩同住,她拒绝了,后来直说她图个清静自在,有个保姆陪着她就行。 这样就镇明和我周末有一天在她那边,有时候我俩在那边住一晚上。镇明和我她已经很疼了,主要是镇明善解人意,两年来通了她的心。 我和她能说的话比镇明少,从小时候开始我和她没有机会亲近。我坐在她面前,总是我也在试探,她也在试探。 如果没生我,她可能会有几个孩子,而生我让她重病了一次,不能再生。小时候我由奶奶带着,妈妈起先身体不好,后来就总是匆匆忙忙地去工作。现在机会在我面前了,我可以和她更亲密,重新成为母子,只是怎么做我不知道。 我常常问镇明:怎么办好?他懂我的心,也懂她的心,我时不时找他打着小抄。 年中,小欣结婚了,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年轻时我自己做过的事压着我心,我试着和小欣说,成家就要让自己满意,她当然理解,她很有把握自己的选择。她的选择是光明的,不必隐藏。隐藏的选择也无不可,只要藏好。 我和镇明继续小心翼翼地藏着,我们在外是什么人,做着什么工作,和我们在家里是什么关系,是水火不容的两重世界。秘密不能暴露,否则水火相抗就只能留下一边,另一边破灭。 保守秘密不再那么孤独和心惊了,因为我们互为陪伴,这就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件事,我们只需要一起把这件事做下去。 秘密也是有趣的,有时我们相见在许多人中间,谁都知道我们是兄弟,我们就认真正经地做兄弟,事忙完了再凑到一起分说今天又怎么样怎么样了。 秘密也是有趣的,有时候做爱我忍不住问他:你单位人知道你这样吗?他就问我:你单位人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们不知道,让他们猜去吧,大体要想破他们的脑袋。 镇明和我,在情感上我们有多深的互相托付,在身体上我们就有多强烈的生死与共。我们身体之间的热情从来都不止是热情,它永远和我们的情感我们的精神共生共振。当然,这是绝对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外人不可能知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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