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予呵呵傻乐了一会儿,腼腆地点了点头,又飞快摇头,“也不能算完全定下来吧,大概百分之七十五的几率。” 袁冉轻嗤,“我真服了你们这些程序员。”他擦了擦手,在姚安予身边坐下,真诚道:“我一定要给你们准备份大贺礼。” 姚安予赶忙摆手,脸都绿了,“别别别,你上次送的土豆和番茄我到现在都没吃完。” 袁冉啧啧两声,不轻不重给了好友一个脑瓜崩,“纯天然无转基因的好东西,你小子是真不识货啊。”他摇摇头,切入正题,“我啊,打算把公司股份全部转给你和……” “喂?喂喂喂?”姚安予突然站起身,拿着电话颠三倒四演起来,边讲边往门外走,“来了,在路上!马上!” 袁冉一脸黑线跟在后头,很想提醒对方,手机拿反了。 等SUV开出了一段路,才从车里探出一张抗议的脸,“想把公司全部踢给我,做梦!” 袁冉哭笑不得望着远去的尘土消散在山路尽头,这才回身往自己院落走。 一回头,就见方才被姚安予赶走的三只“小苍蝇”这会儿正一字排开站自己身后呢。 “叔叔,我们能去你家吗?” 为首的小女孩问。 “你们爸妈呢?” 袁冉自顾自往里走,也不介意身后跟上的小尾巴。 “收山货去了。” 年纪大一些的男孩道。 “行吧。”袁冉给三个孩子打开门,“就一会儿。” 仨小孩欢呼一声,鱼贯进了院子。 虽说平日背地里一口一个傻子叔叔地叫,真进了袁冉家里,几个小朋友还是很听话的。 这院子比他们上次来,又丰盛了不少,几乎一半的位置都已经被盛开的鲜花填满,姹紫嫣红,配上原色木艺,真有些童话书上的感觉。 “叔叔,你给我们讲故事嘛。” 小女孩折了朵粉色蔷薇把玩,和袁冉撒着娇求道。 “想听什么?” 袁冉席地而坐,感受着午后的混着花香的阳光。 “想听袁大老板白手起家的故事!” 男孩一马当先举手,“就是那个首富!” “哦?袁大老板啊。” 袁冉勾起嘴角,“说出口吓死你们,其实袁大老板是我爹。” 仨小孩哄堂大笑,用孩童的善良包容着在他们看来是天方夜谭的吹嘘。 “……后来我就结婚了,结婚对象那长得真的和天仙似的,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骗人骗人!厚脸皮!” 小孩子听到爱情故事,难免害羞,一股脑儿开始唱反调。 “呵呵,我骗人?”袁冉一脸不服气,拿出手机,一下下往上滑动,“今天不让你们开开眼,我就……” 是的,他确实在骗人。 谎话说了一千遍,说得自己都快信了,但在看到那张唯一的合照时,终于吞了针。 那是一种清楚,昨日自己譬如昨日死的无尽虚无。 而现在的自己,住在举目无亲的山村小院里,唯一的好处是离许芝下葬的地方近了些。然而,除了一个坟冢,他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联系。 他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氤氲着所有无法和解的自欺欺人。 “叔叔。”小女孩蹦跶着跑过来,“你要给我们看什么呀?” “嗐,找不到了。”袁冉讪笑着将手机收起来,“下次找到了再给你们看。” “叔叔,那他为什么不来找你呀?”对面的小男孩托着腮,好奇问道。 “离婚了呗。”袁冉撑着地起身,继续配方才没配完的营养土,“离婚了就没关系了,懂不?” “叔叔,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呀?”话最少的大哥突然发问。 “为什么要离啊……”袁冉抬头瞅了瞅天空,突然被紫外线晃得一阵眼晕,他马上扶住装土的桶,静静等待晕眩感过去,好半晌才感觉视野恢复了平静。 长抒一口气,突觉眼角余光打量到个有些陌生的东西。 他走近,从之前姚安予坐的竹椅边拿起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居然是姚安予的背包。 “啧,这马大哈……” 他拿出手机,刚要打给姚安予,却见屏幕上对方已经来了电话。 “小二,我的包是不是落你那儿了!?” “嘿,走这么急,出纰漏了吧。” 姚安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量对策,过了一会儿,那头复又响起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小二,能麻烦你明天给我送一趟么?晚上我得去见思思爸妈,来不及折回去了。” 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历时两年,误打误撞落个包,终于劝动了袁冉这尊大佛。 “行……吧。”
第54章 难堪旧物 天刚蒙蒙亮,袁冉就背上姚安予的背包出了门,春日的山区这个点还颇有些寒意,他刚出门就被冻了个激灵。 之所以要起这么早是为了顺路搭上邻居男主人——也就是经常来串门那仨娃娃的父亲的便车。 婉拒了对方让自己坐副驾的邀请,以一个极其丝滑的翻跃,跳上小卡车车后厢,扯了捆扎好的春笋衣就算椅子。 他这两年几乎爬遍了就近所有山头,体魄比从前在健身房里泡出来的花架子肌肉实在了不少,用姚安予的话来说,“真的很山民。”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依稀能看见微弱暖光从山峦背后盈盈绽放,大概率是个好天气。 迎面拂过带着丝冷冽的晨风,掺杂了山林间特有的绿意香气。 远处,住了两年的小院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那个小院,是他嫁接在世外的心脏。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会跳动,皆是他的。 袁冉不知怎的,突然有一丝紧张。 那是努力避世的人在滚滚红尘前生出的近乡情怯。 隔壁大哥在集市的公交集散地将袁冉放了下来,他下车前,在对方后车厢的工具包里塞了一些钱。 在简易卖票口买了张到南山市区的车票。离发车还有十五分钟,他索性学着身边老大爷曲腿蹲在马路牙子上,看人来人往,消磨时间。 老大爷许是觉得袁冉孺子可教,豪气地拿出烟盒,抖开递到他面前。 袁冉本想拒绝,但见老大爷瘪着嘴,笑得分外慈祥,道了谢,伸手掏了一根。 “咳、咳咳咳——” 历史悠久的地方烤烟在咽喉里燃烧成辛辣火焰,还未进肺,便轻松打败了年轻的外乡挑战者。 袁冉咳得泪眼婆娑,朦胧间就见近前白花花一片,那是瘪嘴老大爷深藏不露的满口大白牙。 “您……嗐。” 他做了个受不起的讨饶手势,将烟掐灭,下一秒,就听前方传来发车信号。 整点,公车摇摇晃晃上了路。 袁冉上车没一会儿就觉得困。 隔壁姑娘穿了件橙白相间的裙装,裙摆层层叠叠,在半眯着的模糊视野里,幻视成半颗剥开的柑橘。 视觉影响了大脑,鼻腔也条件反射虚构出了柑橘香。 几微秒的沉沦,而后是猛得惊醒。 袁冉皱着眉捂住鼻子,捂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 幻觉罢了,还当真了。 到南山市时还不到八点半。 即便还没到早高峰最拥堵的节点,市中心就展露出了和乡野集市完全不一样的喧闹景象。 袁冉在人群中晕头转向,走了好几段弯路才找到出租车停靠点。 上了车,报了公司所在的路段,他才松了口气。 南山市区似乎比两年前更加繁华,出租车行驶过他和姚安予初来乍到时居住的小区,那儿周边已经开发了不少新楼盘,个个富丽堂皇。 回想那段浑浑噩噩,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内里却崩塌成废墟的日子,现在想来依旧觉得窒息。 车在一条林荫路上停下。 袁冉还是第一次看见了自己投资的公司,驻足看了会儿门头,才信步走入。 大厅里,他茫然四顾寻找电梯口。 “先生,您找……诶?袁哥?” 一声清爽女声从身后传来。 “思思,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么巧一进门就遇上姚安予的女友,袁冉笑着走近,“安予呢?” “今早他验收产品发现了点小问题,这会儿正好在开会呢。”董思思领着袁冉进电梯,边道,“袁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袁冉微微挑眉,“安予没和你说?你门昨天不是在一起么?” “我们……” 叮—— 董思思刚要解释,电梯门已经开了。 “袁哥,咱先去我办公室坐坐?” 袁冉没有异议,跟着对方进了办公室。他和董思思因为姚安予的关系,早就颇为熟悉,姚安予从年纪上说要比袁冉小一岁,四舍五入他早把董思思当成了准弟媳。 董思思给他上完茶,也不避讳,就近坐下,继续方才话题。 “袁哥,他是不是提起过,昨天要见我爸妈?” 袁冉点点头,“他昨天就是急着回来见你父母,这不,”他拍拍怀里书包,“包都剩我家了。” “呼…这傻子。”董思思摇摇头,一脸无奈,末了又有些为难地开口,“他…他说见我爸妈这事儿的时候……认真吗?” “怎么了?”袁冉看董思思这样就知道出了情况。 董思思抿了抿唇,幽怨道:“我以为他昨天见到我爸妈,不说表个态,至少也要说点亲近话,没想到他从头到尾,说的话还没我家鹦鹉多,偶尔说一两句吧,就跟个述职报告似的,他走了我爸妈还问呢,‘女儿啊,今天不是说是带男朋友回来吗?’” “噗——” 袁冉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口,但见董思思说着说着眼眶发红,赶忙配合着作严肃状。 “袁哥,我知道我和安予才谈了一年多,现在说这个确实太早,但我知道他脸皮薄,明明偷偷策划着求婚,又一直不说,我才主动提出要不要见见父母,算是给他个台阶下。” “哟,”袁冉觉得今天算是来对了,居然还能现场吃瓜,“这小子终于开窍了,还知道策划求婚呢?!” “可不是么。”董思思上一秒还湿了眼眶,下一秒又破涕为笑,脸颊浮起再明显不过的红晕,明明害羞,却又忍不住和姚安予最亲厚的好友分享这个喜讯。 她挪到袁冉身边,掏出手机给对方看相册,“袁哥,你看。” 她将手机调亮,又将照片中心里那枚戒指一点点放大,“我上上个月帮他整理办公室的时候就发现这枚戒指了,一直等着他送我呢!嘶……总不至于是我自作多情吧?虽然感觉戒圈是大了一些——” “不会!”袁冉突兀地打断董思思的话,末了又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的,思思你再给他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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