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慢慢汇入向车厢门汹涌流动的大批人群。 犁都是边境大市,客流量实在太大,又逢春运在即,袁冉走了两步就觉被挤得头重脚轻。 他费力地轻咛,却觉周遭突然一轻,原是那原本被自己勉力拽着的人,反手将他拉到了身边护住,而另一只手拼劲全力隔挡开人群。 压力骤降,便也有心情想东想西,袁冉就那样笑出了声,“诶,很像诶。” “像什么?”开路的人还在继续抵抗着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人群。 “上次我们看的电影结尾就是这样,伍熙在梦里回到出道前,她铁了心要离家北上,在老家车站挤啊挤,推啊推……”他边说着,边帮忙往边上推开涌近的乘客,“就像这样。” “还挺像。”宋知舟看他夸张的运动,笑得无限宠溺。 两人终于登上了车厢,宋知舟刚要往里走,就被袁冉拉到了通道口旁。 在他俩身后,挺着肚子的孕妇向他俩颔首致谢。 “别挤了,等会儿吧。” 袁冉道。 “好。” 左右是无聊,两人又聊起《三路川》。 “我还没怎么看过文艺片,上次那部真的挺好的,听说导演还是个新人。”袁冉感叹,“真是年轻有为,我怎么就没这个天赋……” 还没夸完呢,又一波人群涌进车厢,袁冉被冲着直接贴上了眼前人胸膛。 “不好意思。”他耸耸肩,“人生如戏。” 宋知舟轻轻护住他后腰,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没事,很快就好了。” “你说,我要是重新回学校读书,能不能也选个导演专业。”袁冉抬头,眼里俱是憧憬,“或者编剧也行……再不然表演系?” 宋知舟莞尔,“有什么不行?” “你觉得我可以?”袁冉看起来很高兴。 此时,身后人潮渐渐疏了,他退开些距离,仔仔细细掸平方才压皱的前襟。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要飘了,毕竟不管是导是演还是编,你都是行家。”他抬头笑道,“是吧?宋知舟。” 喧闹的车厢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周遭光源也在须臾间暗下去。 宋知舟只觉自己怎么无端端站上了舞台,被头顶聚光照得无所遁形。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看着不知情的人顺着自己的剧本往下走……”袁冉笑得温和又灿烂,“感谢配合,我很尽兴。” “是什么时候想起我的。”宋知舟的神情从方才开始就讷讷的,这会儿明明是在质问,声线却木然到没什么起伏,“还是根本就没忘记过我?” “这个事情嘛,如有机会的话……”袁冉背着手退到门边,重复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宋知舟心头一颤,已然明白了对方意图,三两步向前冲去,却已来不及。 那人潇洒挥手,在车门闭合的刹那轻巧跳出了车厢。 宋知舟在冲刺的力道中撞上车门,痛得几乎变了脸色,但他无暇顾及,边吼着边试图将紧闭的门扯开,这当然是徒劳。 骚动渐涨,乘务员匆匆赶来,一左一右将这行为癫狂的乘客从门边拉远。 宋知舟被又拖又押送往客座区,但他不死心,仍旧扭过头去看门外那道与自己挥别的身影。 袁冉今天穿着分外清爽的军绿短款滑雪服,这会儿应该是真的很高兴,两颗白净的小虎牙一直露在外头。 他挥别的手里握着沓东西,那是从宋知舟包里顺手牵羊的钱包和手机,仿佛是在嘲讽宋知舟: “早和你说过吧?不要轻信任何人。” 宋知舟和乘务员僵持许久,最终还是被“请”回了座椅。 火车缓缓开动。 他顾不得还在郑重警告自己的乘务员,转身趴到窗玻璃上往外看。 袁冉还站在那里,只是离自己越来越远,原来越远。 他此刻已收了笑容,和宋知舟隔着窗户静静对视,眼里没有怨恨,也没有快意。 火车开始提速,窗里宋知舟的脸很快就随着绿皮长龙消失在视野里。 袁冉长抒一口气,转头望向远方壮丽无比的塞外苍穹和山峦。 在他眼里,盛着这未被驯服的天地,还有那自由舞动了亿万年的野风。 车厢内。 捂着脸颓然坐在座椅间的宋知舟渐渐放下了手。 乘务员见他平静下来,刚要张口质询,却听对方突兀地笑了。 那笑声越来越大,放肆又痛快,几乎将前后左右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可看这人的神情,却又分明不似方才癫狂。 就像是……单纯遇到了件高兴的事情。 “先生,你……” “我看到了。” 宋知舟止住笑,自言自语道。 轻轻阖目,眼前浮现出袁冉方才在车窗外的样子。 他看见了,他的小冉临别前用唇语给自己留下的信息。 “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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