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温雾屿耳朵一动,听见声音了,本能接话,“什么?” 扶曜的手不受大脑控制了,他要看清楚温雾屿的脸,于是抬手想撩开温雾屿额前的碎发,指尖刚一动,魂就被大婶喊了回去。 “扶书记!” 扶曜被惊出一身冷汗,心脏凶猛的跳动力度几乎破胸口而出,他嘴里洇开一股血腥味,生生噎住了喉咙。 温雾屿看不见,导致五感格外敏感,他觉得身边的人愈发滚烫了。 什么情况? 温雾屿困惑,他不动声色,重新带上了帽子。 大婶见扶曜没反应,拉了拉他的衣服,“扶书记,我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扶曜喘了两口粗气,愣是没把气喘平,他惊魂不定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温雾屿了——他不确定,又惊恐是黄粱一梦。 是他吗? 大婶继续自说自话,“那你记得来啊。” 扶曜:“……” 来什么? 船靠码头,熟悉流程的人早挤到出入口等着上岸了。温雾屿不着急,悠哉哉地继续坐着,等工作人员来催了,“小歪,还不走啊,新客要上来了。” “哦。” 温雾屿拄起盲杖,刚起身,小腿突然抽筋,站不稳了。他伸手在空中一抓,试图找点平衡,却意料之外地被人箍住了胳膊。 那只手的劲儿很大,掌心像块滚烫烙铁。 温雾屿吓了一跳,他动了动,没挣开,问:“谁?” 扶曜没回答,工作人员替他说话了,“扶书记,怎么还没走啊,慢了就赶不上车了。” 扶曜头也不回,说了句没事,他声音很哑,语调却轻柔,垂眸对温雾屿说:“这里有个台阶,你小心。” 温雾屿更晕了,他见惯了殷勤,许久没受过这种款式的关心,于是第一反应就是想着对方有什么目的,跟温大仁似的唯利是图。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狭隘了,对方一个陌生人,能图自己什么。 温雾屿突然受宠若惊了。 “那个……” 扶曜偏头看他,那耳朵已经不红了,又白又嫩,他耐心地等温雾屿的下话,“怎么了?” 温雾屿说不出所以然,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没什么,手有点疼。” 扶曜表面八风不动,内里却翻江倒海。他刚才悸动不已,劲儿攒得大了,把温雾屿细皮嫩肉的手臂捏出了一圈红痕。 “对不起。”扶曜松了些掌心的力道,却始终没有松开手。 温雾屿尴尬地笑了笑,“我自己能走。” 扶曜从善如流地接话:“前面的路不好走。” 温雾屿:“……” 行吧。 扶曜搀着温雾屿走在最后,他们行动很慢,倒真怕温雾屿摔了,时不时问一句‘你是不是腿疼’。 温雾屿说还好,但他走路确实不太利索。 等二人走到站台,小岛唯一载人的交通工具已经客满了,虽然允许继续上人,但空间相当拥挤。 司机看见扶曜,咧着嘴打招呼:“哟扶书记,你回来了啊!上来吗?” 温雾屿矫情得很,他面上笑容可掬,压根不往前凑,时不时抽一抽自己的手臂,纹丝不动。 扶曜心里门清,微笑着摇头,对司机说:“不了,我自己有车,你们先走吧,别耽误了。” 温雾屿心念一转——他还有车?那敢情好。 他也不动了,随便让扶曜攥着手。等扶曜寒暄完,温雾屿笑着找措辞,就想蹭一趟车。 扶曜比他先开口:“你去哪儿?” 温雾屿:“……” 问得好啊。 扶曜又问:“是来旅游的吗?” 温雾屿受不了太阳的光,偏头避了避,他含糊地‘嗯’了声,顺着扶曜的话往下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扶曜想了想,“你喜欢怎么玩?” 温雾屿失笑:“你这话说的。” “这里没有景点,好看的都在山顶,能看见大海,不过需要自己爬山,”扶曜介绍得不走心,话音一转,又问:“你要在这里过夜吗?” “嗯,”温雾屿点头:“住几天。” “住哪里?” “不知道,”温雾屿挑眉,“你有介绍的吗?” 扶曜带着温雾屿往外走,说:“跟我来吧。” 温雾屿一点也不怕自己被人卖了。他不是二百五,对方在别人的口中,姓氏后面跟了个书记的尊称,只要这小岛不是个法外之地,那这位书记肯定红得端端正正。 村官嘛。 然而村官的交通工具也相当朴素。扶曜说自己有车,他把温雾屿带到停车的棚下,温雾屿打眼一瞧,仔细分辨许久,终于辨明白了—— 好嘛,三蹦子,还是敞篷的。 扶曜拿出钥匙,对温雾屿说:“坐。” 温雾屿一言难尽,还是那句话:“坐哪儿?” 扶曜先上了驾驶座,还有一半的位置空着,他招手让温雾屿过来,笑了笑说:“你坐副驾驶。” “……这玩意儿还有副驾驶呢?”温雾屿皮笑肉不笑地感慨,“真棒。” 沿途风景也棒。 依山傍水的天地间全然没了钢筋混凝土的影子,青山与绿水相依,飞鸟和鸣虫交缠,心旷神怡,喜不自胜。 温雾屿很喜欢这样的环境,适合养老,也适合自生自灭。 扶曜驾着三蹦子往山路钻,崎岖不平。温雾屿被颠得晕头转向,紧紧抓着扶手,他鸭舌帽被颠松了,口罩带着也闷,干脆全摘了。 一口新鲜空气直接灌入温雾屿的肺部,心境开阔不少。 温雾屿想适当提醒扶曜稳当点开车,还没开口,又是一个急刹车。 温雾屿的上半身被惯性带着向前冲,他脱口而出喷了一句,“我靠!” 扶曜的呼吸声很重,又沉又急,这种频率钻进温雾屿的耳朵里,以为他见了鬼。 “扶书记,”温雾屿想直接跳车了,他揶揄:“你这开车技术不行啊。” 扶曜开口,声音干涩,“我技术不错的。” “……”温雾屿脑子一嗡,莫名觉得这话耳熟,“啊?” 扶曜又说:“我叫扶曜。” “哦。”温雾屿干巴巴地应,他不知道往下该接什么话。 扶曜目不旁视地看着温雾屿,他想把人再看得明白些,动心骇目的同时目光中也藏了难以言说的失落。 温雾屿吐气缓神,他抹干净掌心的汗,向四周张望,“我们到地方了吗?” “没有。” 温雾屿又问:“那停这儿干什么?” 扶曜张口就是胡扯,“车熄火了。” 温雾屿见识浅薄,头一次知道三蹦子也能熄火,他要笑不笑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能走?” 扶曜的智商突然跟掉了线似的,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尴尬片刻,又默不作声地重新发动了车子。 两人之间流转着若有似无的不得劲,已经不能用尴尬形容了。 扶曜—— 这个名字在温雾屿的口腔里荡了两遍,最后落在舌尖。他轻轻沿着上颚一舔,品出了一些味道,没机会仔细回味,心里好像掉落一根细针。 那针扎人不见血,肆无忌惮地在胸腔游走。 温雾屿双眉轻蹙。 扶曜好像把眼睛按在了温雾屿身上,“你怎么了?” “……没怎么,”温雾屿往上推了推墨镜,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刚才的借口找的不好。” 扶曜虚心指教,“那我该说什么?” “赏景啊。” 扶曜想了想,不敢苟同:“荒山野岭的有什么景可赏?” 温雾屿轻轻‘啧’一声,他抬起手臂抓了抓,皮肤起了个红疹,给扶曜看,“蚊虫也是风景线。” 扶曜:“……” 懂了。 三蹦子颠了大概十多分钟,翻过半座山,到了一处老旧的院落前。二层楼高的建筑,石灰墙面斑驳,大门口挂了一块牌子,用楷体写了三个字——水云湾。 这里的环境不算好,但温雾屿却喜欢这块招牌。 扶曜直接把三蹦子开进了院子,停好车,他虚扶着温雾屿下来。 “这是哪儿?”温雾屿问。 “客栈。” 就姑且称之为客栈吧,门庭相当冷落。温雾屿情商再高,也实在找不出客气的说辞,只能挑着夸赞:“门口招牌上的字写得不错。” 扶曜笑了笑,没说话。 走进客栈里,大厅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小姑娘,大概工作实在清闲,趴着睡着了。 扶曜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妙妙。” 田妙妙打一激灵,猛地蹿起,“曜哥!” 扶曜点了点头,偏头对温雾屿轻声地说:“来。” 温雾屿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慢悠悠地跟在扶曜身后。 “来客人了,”扶曜对田妙妙说:“登记一下吧。” 田妙妙睡得晕头转向,懵了:“啊?登记?” 温雾屿从扶曜身后探出头,脸上挂着笑,“客人入住登记。” 田妙妙咽了口唾沫,边感叹是个帅哥,一边又莫名其妙地问扶曜:“曜哥,登记什么?我们这宾馆什么时候这么正规了?” 扶曜睨了田妙妙一眼,面不改色地走到柜台后,他打开抽屉,就地取材,有什么拿什么,取出一本笔记本,“最近安全会议多,酒店、客栈的安全问题也在列其中。妙妙,庙小也得守规定,要是上级部门来查了,吃不了兜着走。” 田妙妙不知所云,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她看看扶曜,又回头看了眼温雾屿。 温雾屿笑着应和,“说的是。” “麻烦身份证给我一下,”扶曜对温雾屿说:“我这边登个记。” 温雾屿扬眉,打开包拿身份证,又问他:“扶书记,你是这儿的老板?” “不算,”扶曜说:“但归我管。” 温雾屿把身份证递过去了,“行吧,登记吧。” 扶曜接过身份证,于是多年的美梦在此刻骤然有了实体,那一串几乎刻进脑海里的数字与现实融为一体,飘荡在扶曜念念不忘的回响里—— 梦中人从远方而来,眉间带着被时光沉淀过的风月。 “温雾屿——”扶曜指尖摩挲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喃喃念出了名字。 太柔情似水了。 温雾屿耳尖一动,顷刻产生微妙涟漪,他下意识回应,“嗯,是我。”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刚见面就掉马啦!
第7章 无微不至 身份证上的照片依旧是温雾屿十九岁时候的模样,那会儿他中二病发作差点一命呜呼,后来有了场不可言说的艳遇,也丢了身份证。当即补办好后一直用到现在,现在一想,这张身份证似乎也快到期了。 扶曜指尖轻柔,他不动声色地在温雾屿的照片上一撩而过,好像真撩在了温雾屿的脸上,太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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