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巡录好音替我保存好,然后把手机还给我,说:“这是我最近在听的一首歌,很舒缓,你平时压力大的时候可以听听。”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戳中我的点,让我更喜欢他。 可能是因为生病,今晚他对我说话都特别温柔,好像忘了我们上一次见面时,他让我别总找他时的不欢而散。 他不提我也就不说,但我还是记挂着他背上的伤。 “你的背好得怎么样了?”我问他。 我哥应了一声说:“已经结痂了,掉了就差不多好了,不疼。” 我看他的表情,眼睫低垂,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于是我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也就不说这个了,我又问他:“你平安夜收到苹果了吗?” 我哥突然看我一眼,我感觉下一秒他就会问我“门口的苹果是不是你放的”,但是他没有。 他说的是——“有是有,收到了几个小姑娘送的,你要还听详细的吗?” 我就知道,他总能让我气不顺。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只是醒来的时候客厅的灯暗了,我哥坐在他那张床上,手里拿了本我的书闲闲地翻着。 我们两张床之前的床帘拉了开来。 我一动不动,意识还没回神。渐渐回忆起我妈曾经叫醒我,让我吃了再睡。那时我极困,嘴里随意嗯了几声又睡着了。 我哥发现我醒了,放下手中的书绕到我的床边,俯下身子低声对我说:“饿了吗?妈睡了,我去给你煮粥。” 我甚至觉得,如果我能一直生病就好了,我哥就能一直这么温柔地照顾我。 我缓了缓觉得体力恢复了一点,于是掀开被子起身,我说:“谢谢哥,那我先去洗澡,身上全是汗。” 等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快速洗完时,我哥还在厨房里忙活,这架势让我觉得他要做什么珍馐佳肴。 我懒得过去,就裹着被子给他发微信。 Share:还没做好吗? D(哥):饿了?白粥还没煮烂,火腿肠在哪? Share:灶台上面的柜子里你看有没有。 D(哥):皮蛋有吗?冰箱里没看见。 D(哥):......菜板在哪? 我们就这么一问一答了快十来句,这应该是我们页数最长的一次对话了,他对我们家生疏到了陌生的程度。 我原本打了一行字:你可以常回来住住,这也是你的家。 但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发出去,最后全部清空。 我觉得我变了,很早之前我只是想和我哥睡觉。而现在的我,更多的对他是有那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会把他当作英雄,也会想要保护他。我不想他流浪。 他好可怜,在比我小的年纪父亲就去世了,然后被迫来照顾我这个后弟,但我偏喜欢逗他玩。 我给他夹他讨厌的菜,在桌子上玩的时候打翻杯子湿透了他的作业本,又推倒了他花好几天拼成的积木。 因为他被我捉弄后总是抿唇,然后什么也不说,这样我就更想惹他生气。 再过一段时间,对他有了隐隐的好感。虽然不捉弄他了,但也总是好心办坏事。 他罚抄累得睡着,我就爬起来连夜替他抄完。他的字好看,我的也还可以,但两种字迹完全不一样。害他第二天被老师发现,罚站了一节课,好蠢。 换做我有这样的弟弟早就打死了,可他从小到大都没凶过我。只是选择成年后远离我,远离这个家。 我躺在床上觉得心烦意乱,头晕且四肢酸痛,因为我的烧还没完全退掉。 我可能都拿不动勺子,如果喂我的对象是我哥的话。 事实上,我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我哥把他精心煮好的粥端给我,我靠坐在床上,右手举到一半就“啊”地一声放下。 我对段巡眨眨眼,用最无辜的表情说:“我手没力气,抬不起来。哥哥,你能喂我吗?” 我哥笑着说:“以后别想着走演员的路子,太吃苦。” 我听懂了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是说的什么,他是在说我的演技太差。 不过演技差不差无所谓,能达到目的就行。 于是我喝着我哥亲手送到我嘴边的粥,还在想着:如果我每次生病都有我哥照顾,那么就算病得再重我第二天也能爬起来上课。 我哥煮的粥软烂,里面加了玉米粒和火腿肠。还撒了几片香菜叶,他居然记得我喜欢香菜。 一碗粥里面飘了红黄绿三种颜色,特好看,当然也很好喝。 他说他本来想给我煮皮蛋瘦肉粥的,但没找到皮蛋,这粥也适合生病的时候喝。 我同意,我哥这么一张脸,喂我鹤顶红我都喝。
第十二章 月光 我喜欢看我哥,因为赏心悦目。 就像现在,他垂着长睫毛从白瓷碗里面盛一勺粥给我,我能清楚地看见他鼻尖上的那颗小痣。 我好喜欢那颗痣,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好看,就连痣也会挑地方长呢? 我哥的眼尾微微上翘,嘴角也是上翘的。但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那欧式大双一下子让他变成了那种有攻击性的美。 尤其是他的唇色浓,不是一般人的那种玫红色,是偏番茄红的颜色,像是涂了唇釉,特别好看。 他端着碗的时候,左手扣着,白皙修长的指节搭在碗沿。尤其是那白瓷碗上还画了朵工笔小花,很配他。 “快喝,别发愣,”他晃了晃勺子,“喝完就睡吧,睡了就好受了。” 我笑眯了眼,望向段巡,嘴凑过去吃完最后一勺粥。 今晚我和我哥睡。 因为我俩床离得近,那道帘子一拉开就和睡在一张床上一个样。 灯没关的时候,我躺在枕头上,斜过头就能看见他左边耳廓的一粒淡淡的痣。 他关灯前问我:“明天去上学吗?” 我感觉我睡一觉就能好了,可能是心理作用,我哥和我一说话就没那么难受了。 于是我说:“嗯。” 我看见月光照进窗子,照在我们的床头。淡蓝色的月光把我哥白皙的皮肤照得更白。 突然想到张爱玲在《小团圆》里写到:“夜里在床上看见洋台上的月光,水泥阑干像倒塌了的石碑横卧在那里,浴在晚唐的蓝色的月光中。” 这句子好美,和我现在眼前所见到的睡美人一样。 我哥的睡颜与几年前那个雷雨天里他陪我说话时映在床帘上的侧影重合,我好像听见了轰鸣的雨声。 我哥是长大了的英雄,一直充当我的保护者。 借着月光我看见我哥的睫毛在像蝴蝶扇动翅膀那样颤动,这个时候他才卸下白日里背负的沉重铠甲。 他才二十岁,却因为家庭原因独自一人在外面生活。他太可靠太让人有依赖感,却忘了自己也才迈入成年世界,也应该要偶尔流露出脆弱要人保护。 “哥你睡着了吗?陪我聊会儿吧。”我问他,一如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你第一次见我是怎么想的?” 我听见我哥说:“脸皱巴巴红彤彤的,好丑。” 我一愣,原来他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见过我。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来家里住,我给你开门的那次。” 我侧躺着,这个姿势能看见他的侧脸。我很想知道,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先打个底,以后我万一鼓起勇气表白被他用偶像剧女主的那套说辞——“我只把你当弟弟”拒绝的时候,心里也会好受些。 段巡沉默了一会儿,边回忆边说。 “你那时候还是个小豆丁,我只记得你脚上那双特步。” 给我直接气笑了。 “好像是红白相间的,侧身有个红色对勾......” 他还想继续描述,被我给打断了。因为我怕我待会儿会忍不住,忍不住抄起床边还没来得及收走的输液架砸他。 他只惦记着我的那双特步,而我,记得他的桃花眼、酒窝、汗湿的头发和长袖,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亏。 结果我哥突然扭过头来冲我笑。 那时月光明亮,我能清楚地看见他弯起的眼和陷下去的酒窝,是那种恶作剧得逞的笑。 他说:“骗你的,我记得你。” 我哥说:“你那时候小小一只,穿着宽松肥大的纯白色t恤,看着我的眼睛亮亮的,很可爱。” “大男人能叫可爱吗?”我反驳他。 我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因为我也常用“漂亮”来描述我哥,但他身上的确有种易碎感,和那种凌厉的气质糅合在一起,能够奇妙地交融不冲突。 其实听他这么夸我,我还挺开心的,但就是嘴硬。 我又问他:“后来呢?” “后来......”他偏过头晲我,“后来你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我一阵心虚,后来又开始反省。因为我后来总欺负他,我哥对我的印象肯定糟透了。 我一直挺想道歉的,我害他吐,害他被骂,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谁又稀罕那几个字的道歉。 段巡可能看出了我情绪的转变,又说:“也不是讨厌,就是觉得这个笑起来漏两颗虎牙,像小天使一样的弟弟居然是个捣蛋鬼。” 好吧,我承认我被我哥给安慰到了。除去后面几个字,这句话应该是一句好话。 我不说话,又往我哥那边挪了一些。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算是和好了。 于是我问他:“哥,我以后还能去找你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我,我却莫名不敢和他对视,欲盖弥彰地把眼神移开。 “我的意思是说你别总翘课来找我,不是不让你来,你一直不去,我只好主动来了。” 他的声音太温柔,让我有些鼻酸。 “好,我还有次纹身没纹呢,再不去就得重新弄了吧。”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问我:“你同学有纹过身的吗?你问了纹身的一些问题吗?” 我有点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说:“没问啊,怎么了?” 他又说没事,真奇怪。 或许是那晚的气氛太惬意,又或许是我哥在月光中说话的声音太轻太好听,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早上我哥叫我起床,他已经洗漱好穿戴整齐了,等我磨蹭完后他说要顺路送我去学校。 我裹了一层又一层,为的是坐他的摩托车不加重病情。 当时我边穿外套还边在想着,我哥好惨,冬天也只能受冻骑摩托。 所以当我一脸疑惑地跟着他下到地下一层的车库,又亲眼看见他打开一辆黑色路虎的车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 我问他:“这你朋友的?你不骑那个摩托了?” 我哥坐在驾驶座笑了笑,“一个多星期前买的,全款。先上车,别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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