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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那个东西，觉得难喝得要命，即使我累死也不想再喝一口。 中途当然也有想联系我哥的时间，但最后还都只是点开他的头像，把他那短短几条朋友圈看了又看，还是不想再拉下脸去找他。 我把想给我哥说的话写在了我的备忘录里，例如—— 今天是9月9日晴，没课，于是和姜渝北约了在图书馆门口的湖里钓鱼，最后还真给我们钓上了一条大鲫鱼。我们支了个架子在通往后山的一个小角落烧烤，最后居然被校警发现了，于是赶紧把火灭了拔腿就跑。姜渝北念叨了好久他的烧烤架就这么没了，哈哈哈。 今天是10月13日阴雨，刚下了一会儿暴雨现在小了，我们淋着雨去了教室又淋着雨回了宿舍楼，即使打了伞半身也都湿透了。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打伞的男孩子，背影和你好像，我居然还傻傻地追到了他前面，回头看一眼，果然不是你。耳机里放着你以前给我唱的《声声慢》，晚安。 今天是11月5日多云，这两天一直在下雨，今天才勉强停掉了，看了眼天气，沥河这两天也在下雨诶。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淋的是相隔六百多公里的同一场雨呢？不知道你有没有再去打拳，其实我真的好想告诉你别打了，可是想了想我又有什么立场呢？我说我会心疼，这能算阻止你的理由吗？ ...... 我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记录着，记到翻到最后一篇需要好久了，这才惊觉，我居然已经两个多月没联系我哥了。
第六十章 拳台 转眼又到了一年11月29日，我哥的生日。 我花了半个月家教工资买好了礼物，是一件应季毛呢大衣，记忆里我哥是没有深棕色大衣的，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送出去，因为我和他还在冷战。 他生日的前两天，蒋声告诉我，他听朋友说29号是我哥最后一次上拳场了。 我下一秒就问他，“能不能带我去？” 十一月末的这几天出奇地冷，我们天不亮就顶着寒风出发了，翘了一节课坐了早上六点的高铁回沥河，因为有朋友发给了蒋声比赛的日程表，我哥是在上午十点上场。 这几个月里，蒋声倒没再提追求我之类的话，但能感觉出他对我的关照，这样的相处方式就挺好的了。 我从他朋友那听来了我哥的一举一动，比如这几个月里他还在打拳，但打的次数没有以前频繁，也没有以前那样打法激进了。 我每听见一次都要半宿睡不着一次，睁眼闭眼都是我哥被打的样子，那段时间几乎要精神衰弱。后来我无论怎么问，蒋声都不肯告诉我了。 这次他告诉我，纯粹是因为听说这是最后一次，他本来不愿意带我去看地下黑拳那种血腥的打法，后来架不住我整日地央求，答应只带我看一眼就出去。 我曾经问过他黑拳是什么样的，蒋声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后来我才知道——要一方奄奄一息才给下场。 我听见那句话的时候，呆住不动，再回神时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后来我去网上搜索相关信息，搜索记录少得可怜，但我还是一条一条地反复看，边哭边看。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从高铁站打的到那里，“那里”从外观上看就是一个特别破旧的老楼，外墙装饰像是上个世纪的风格，蒋声熟门熟路地带着我穿梭七拐八弯的小巷，最后进了一道小门。 门里面大有乾坤，漆黑而空旷的迪厅，只有几束灯带在摇摆着四处晃。 “这里是酒吧？”我问蒋声。 “嗯，没到点所以现在没人，”他小声告诉我，“进去了紧跟着我，别乱说话，我们看一会儿就走。” “哦，”我忐忑不安，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把我带到一个隐秘的楼梯间，上了楼就看见两个光着上身的肌肉猛男站在门口，把我吓得一趔趄。 “呦，好久不见。”一个人笑着砸了蒋声一拳头，那闷响，我听着都疼，“怎么还带着一个菜鸡？” 那个人说的是我。 蒋声挑眉，“带他过来长长见识，”然后扔了一千给他，“我们两个人的。” 壮汉笑了笑，“哪能要我们蒋哥钱啊，直接进去吧。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打？” “不打了，”蒋声也不客气，把还回的钱直接塞到我怀里，示意我揣好。 然后他让我把手机交给壮汉，交完之后又被用金属探测仪仔细扫了一遍全身。 最后蒋声随意挥了挥手，“有缘再见，走了。” 他推开笨重的大门，里面刺眼的光亮灼得我下意识眯了眼。 里面居然出乎意料地大，和体育馆面积差不多，场馆中间是一块凹陷的正方形空地，是拳台，围住它的绳子上甚至全是干涸的血。 外围一两圈有座位，再外围就是一层层宽台阶，已经有很多人站在那了。 中间有四盏特别亮的聚光灯往下打着，还有若干小灯，把整个场馆照得亮堂得不像是室内。 蒋声回头拉住我，“别发呆，跟着我。” 他带着我去了门右边的一个圆形桌子，那里围了一圈一圈的人。 “这是在下注，”他告诉我，“这里只有一个规则，强制下注，金额可多可少，几百几千都有。” 我们往里挤的时候，台上已经开始了，呼号声大得震耳欲聋，“打死他，打死他！” 我听得不仅耳膜发疼，心脏也跟着突突跳，现在才有了我哥马上就要上场的实感。 圆台这里是最高点，我回头就可以看见台上的场景。那两个人甚至没有戴拳套，就这么赤手空拳地一拳拳搏斗。 他们打红了眼，血脉贲张，时不时嘶吼一声。 蓝色腰带的那个一拳打在红色腰带的脸颊上，我看见血水就这么从他嘴里飞出，而场内的呼号声更大了。 我捂住心脏后退了几步，觉得汗倏地一下就冒出来，太阳穴跳地发疼。 蒋声扶住我，“我带你出去吧，别看了。” 我猛地摇头，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我要看我哥。” 蒋声拗不过我，只好转身去下注，我靠在墙边，一瞬不眨眼地看台上。 红腰带转眼间已经倒下，台上还有他留下的血水。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我看见蓝腰带把他拎起，拉住他的头往自己膝盖上砸，连续几下，脑袋瞬间喷涌出鲜血，现场气氛却达到了高峰。 我转过头，缓缓蹲下，拼命压抑胃里呕吐的欲望，心里想的是还好没来得及吃早饭。 蒋声已经下完注蹲到我面前，替我捂住耳朵，“害怕就别待了，你看见的这还不算什么，走吧。” 我扑在他怀里，边哭边摇头，“你带我去后台吧，他现在肯定已经到了，我要把他带走。” 我觉得头疼到觉得脑袋里有一根筋被人反复挑起，哭声淹没在漫天的欢呼声中。 “蒋声，求求你，带我去找他吧。” 结果他却拍了拍我的后背，“不可能的，现在不上台他会伤得更狠。出去吧，不听不看，我们在门口等他。” 我几乎哭断了气，但还是执着要留下。
第六十一章 别怕 我浑浑噩噩地站在最后一排听完了好几场拳赛，因为蒋声死死捂住了我的眼睛不让我再看。正好我不想再直面面对那些暴力情节，我只是来看我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呼号声突然都快冲破场馆，蒋声放下捂住我眼睛的手，“你哥在台下准备了。” 我眼前出现了白光，几秒钟的眩晕之后我看清了台下。 我哥站在一边熟练地往手上缠着白色绷带，然后戴上了一副拳套。他和其他人一样打着赤膊，腰上缠着条蓝腰带。 我突然觉得好像打法也没之前那样疼，至少有拳套保护，直到蒋声告诉我，那是特制的拳套，上面嵌着玻璃渣。 “这是他最后一场，上面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这场子里一大半的人都是为他来的。”蒋声皱着眉，连他也觉得棘手。 我听到最后已经听不到蒋声的话了，耳朵里全是幻听的“呜呜”声音，一直持续到比赛开始之前。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呢？脏器像褶皱的纸张一样被揪在了一起，沉甸甸地坠着疼。 如果我的躯壳是透明的，那应该能够清楚地看见心脏此刻在萎缩枯萎，像支曾经摘给我哥的玫瑰花一样，长期离开汲取营养的根茎，此刻缩了焦边打着蔫儿。 我的眼睛一刻不肯眨地死死盯着我哥，看他舒展身体，看他仰着脖子灌了几口矿泉水，看现场的所有人都在为他的退幕比赛而兴奋躁起。 蒋声摸了摸我的短发，偏过头对着我的耳边说，“把身上的所有钱全都押给你男朋友了，别怕，他肯定能赢。” 我视线稍微聚了焦，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自我安慰地说道，“会的。” 结果下一秒就瞄到了他的对手，一个起码有一米八八的壮汉，身上的肌肉毫无美感地用力凸起，整个人像是一个被绳子一节节勒住的气球。那个人刚刚在往身上绑红腰带。 “那个人......”他顿住，“蛮不简单的，居然能把他请来。” 他看了眼我的脸色，找补了一句，“不过也别太担心，你男朋友也很厉害。” 我觉得现在度秒如年，耳边一直轰轰轰地打着鼓，场馆内的声音吵得我又有种想呕的冲动。 突然我哥动了动，利落地翻过了围着拳台的弹力绳，我听见场馆内再次掀起声浪，知道这是要开始了。 手心的汗渍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紧紧盯着我哥的脸，他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眼，我赶紧拉着蒋声蹲了蹲。 场下观众多且乱，应该是没有被看见。 眼看就快开始，我拉了拉蒋声，“你待会可能得借我靠靠。”其实我现在就已经腿软得不行了。 突然一声哨响，比赛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开始，没有鞠躬没有礼节性地握手，我哥一拳打出去，我就看见红腰带的手臂上划了一条红痕，那是血。 为了不受伤，只能用手套去挡对方的拳，音量大得吓人，甚至能在混成一团的叫喊声里听见重且沉的拳套碰撞声。 我看了几眼就偏过头去深呼吸，觉得心跳的速度能和我哥的喘气频率相比。 这才刚刚开始，两个人的身上就都挂了伤。锋利的玻璃渣一旦刮过皮肤就能飙出鲜血，拳台上一滴一滴全是斑驳的血迹。 在又一次看见我哥被击中腹部时，我终于忍不住干呕出声，缓缓蹲在地上觉得血液都倒流了。 蒋声拍拍我的背帮我顺气，“走吧，别看了。” 然后在看见我的脸后，慌张地掏出皱巴巴的一包餐巾纸给我擦眼泪，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蒋声，我好没用啊，真的......”我把头埋在膝弯，“我是个废物，什么也不会只能添乱，要靠我哥用这种方式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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