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 “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为你留下来。” 我听得想笑。 燕林哲不值得托付,好笑。他是那种一看就要你的一生一世的人,一定有一对睿智而开明的父母,相爱几十年中从未有过任何越轨,给了他爱、自由和前进的底气。 他的认真使我害怕,使我心悸。 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那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托付。 燕林哲的反面? 一个可怜的,从小没得到什么爱的人?一个一旦获得一点爱,就百般狐疑,立下重重考验,直到对方磕磕绊绊通过,他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的人? 我冷笑,“就算结婚,也称不上托付一生,现在不是旧时代。” “所以你真的想跟他结婚吗?”萧淮步步紧逼。 “这是我哥的意思吗?”我迎头直上,“他不许我和燕林哲在一起?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我和他看法相同。” 这句话让我有些恼火。 “你把我哥的电话给我,我现在就问,”我掏出自己的手机。 这是萧淮买给我的。 我操,我现在真的像是被包养了,但我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被我哥,还是被萧淮。 萧淮没有碰它。 他在看我,用一双我还看不清的眼睛。 我的手撑在桌面上,靠近了些,低下头:“萧先生,和谁恋爱,和谁结婚,都是我自己的事,有什么结果,能不能接受,也由我我自己承担。” 我发梢的水滴在说上,手按的地方也一片温潮。 萧淮没有说话。 “我希望你告诉我大哥,我不会去干扰他的生活,他也不应该插手我的人生,我姓连,不姓洪。”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不知道这究竟是我大哥的意思,还是萧淮的意思。 但不管是谁授意,他们都过界了。 我确实不想跟燕林哲结婚,可是何必呢,何必这么对他。 万一,万一我真的爱过他,而他又苦苦等待着我想起来呢。 说到底,我大哥,也只是我人生中一个有着亲戚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我对他毕恭毕敬,无非是,无非是因为。 因为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捏死,但我妈不许我死。 因为我妈意识到我没办法做一个和我哥抗衡的人后,她希望我能多低一低头。虽然但看我低头,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这辈子得到的爱,都好像绞紧的麻绳。垫脚就能呼吸,却永远得不到解放,下坠虽能解放,却不被容许。
第20章 在萧淮家住的第一个月很快过去。 深秋第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天阴沉沉的,不复前几天明朗的模样。我打开了后门,想去檐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凉拖底子很薄,似乎要融进脚下敷着的一层冰凉雨水里。 望着天,我的眼睛似乎又清楚了一些。 萧淮已经两天没来了。 这些天,我脑海中时不时闪过一些碎片,却总是无法联接。 我告诉萧淮,这或许是快要恢复记忆的前兆。 萧淮没什么情绪,他说,好好休息,顺其自然。 自从因燕林哲吵过架后,他收回了对我所有富有人情味的关心,一下子变成了公事公办的机器人。 燕林哲飞去国外看父母,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我变成了孤家寡人。 听着雨声,我百无聊赖。 我无意识的眺望着,眼神来回游移。 忽然,我在灌木丛中看到一个人,身上冒出了冷汗。 他很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穿了暗绿色的衣服,乍一看,还以为只是一颗头悬挂在灌木上。 天色阴沉,雨又这么大,看到的一瞬间,我货真价实地吓了一跳。 今天有人来打扫,花园门就没有关。 我退后半步,手伸进口袋摸手机,试探着开口:“你是?” “竟然是你,”那人开口了,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问:“你认识我吗?” 那人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走了过来。 他冒着雨,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哭了起来。 他说:“你离开他身边,好不好。” 这是搞哪一出。 难道是萧淮的小情人。 我又退后半步,讲:“你应该是误会了。” “不,”他抽泣着,“我没认错,我不会认错的。” 他一身都是雨水,看得我心都软了。 说不定是萧淮太忙,忽略了他。 萧淮啊萧淮。 我错身让开缝隙,问他:“想来杯茶吗?” 他依旧哭着,脚步却丝毫没有犹豫。 就在他要进门的一瞬间,他的啜泣忽然停了下来。 也就是那一瞬间,我忽然心中不安,反手关门,想将他留在外面。 他强硬地用手抵住了门,用力地推。 一瞬间,我忽然看清楚了。 他的鼻头很小,眼睛细长,乍一看极为温顺。 没想到,我好不容易可以看清一个人的脸时,却要面对陌生的狰狞。 他用力推大了门的缝隙:“让我进来。” 我僵硬地一笑,对他说:“不好意思,我家养了狗,会咬人。” “撒谎精,”他好像听不见我说话一样。 我现在的身体真的虚弱了不少,和他才僵持了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他还在奋力地往门缝里挤,恨不得将整张脸贴在我耳朵上说话,他说;“我当初就看出来,小小年纪就懂得卖弄勾引,你不会安分的,野种。” 当初?什么当初。 和一个陌生人,能有什么当初。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我已经掏出了手机,准备报警。 “别装了,”他猛地一推门,我好像又看不清楚了,按手机的手指不住发抖。 他又猛地一撞,我的手机也落在了地上。 他的身材实在比我丰腴些,也更有力气。 完了。 我顾不得捡手机,想往后躲,却被他一下子抓了回来。 他面对着我,一步步靠近。我站在长柜前,被逼得几乎踮起脚来。 我不想惹麻烦,伸手去挡他的推搡,想让他冷静。 他的眼睛一定比我的好用,这样步步紧逼,或许他真的认识我。 我将手放在他肩上,想和他隔开些距离:“我,我现在现在不记得……” 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不记得什么,不记得你妈是怎么爬别人老公的床吗?我看你记得很清楚啊。” 我沉默了。 “你不是改名字了吗,你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吗,”他打开了我的手,“你那个妈没钱用了吗?” 钱,又是钱。 钱已然代替刀山火海,成为二十一世纪考验人心的新工具。 “连小河,你妈死到底为什么不带着你啊,你为什么还没死啊。” 他真的认识我。 所以他刚才真的是在羞辱我和我妈。 我不动声色,伸手在长柜上摸索:“不好意思,你刚刚说我什么?” “野种,”他戳着我的肩膀,“你跟你妈一样贱,心比天高。” 我反手握住了一只长颈的花瓶。 我是为我妈活下来的,注定这辈子都要为她正名。 “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和你妈都是……” 我将花瓶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头上。 有点像杀鱼,刮鳞放血开膛破肚之前,先要刀把狠狠地重砸鱼的脑袋。 我的心跳快速地跳着,胸膛不住起伏。 可我自觉没有什么情绪。 我那人慢慢倒下,趴在地板上,哀哀地呻吟。我又拿起一只花瓶,砸在了他的脊背上。他不说话了。 我用脚踹了踹,人没动。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我拾起手机,拨通便携点开的紧急联系人。 “怎么了?”萧淮接得很快。 我拿着手机,向客厅走去。 “我杀人了,”我平静地讲。 电话挂断,坐在沙发上,我开始发呆。 萧淮很快赶了回来。他带人在后门和花园来来回回找了许多遍,什么都没发现。 但地上确实有血。 萧淮看过监控后没说什么,下楼替我披了条毯子。
第21章 我坐在沙发上抱着腿。 “燕林哲是我抢来的吗?” 萧淮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不知道。” 他检查着我身上的毯子,时不时掖拽,仿佛害怕有风漏进来。 “那你认识那个人吗?”我知道这里里有监控,我也知道他看过了。 萧淮没说话,他的沉默往往意味着什么东西,需要人追问,揣摩。我讨厌沉默,它让人立于不败之地。 而我总是围着雕像质问的那一个。 “我觉得他是跟着谁来的,”我将自己折叠着,蜷缩着,脸颊偏放在膝头,呆呆地望着窗外苍绿的树冠,雨打在玻璃上,透明的一滴一滴,“不是燕林哲,就是你。” 萧淮的手攀了上来,停在了我的背部。 “如果不是燕林哲,还能是谁呢?那个人是真的认识我。”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自己的,轻而颤抖,似乎吓坏了,却又逃不过大脑的指令。 “我觉得......” “我和你应该没有别的关系吧,”我偏过头,用余光看着他,“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安静几秒后,他说:“你会想起来的。” “如果我想不起来呢?” “你会想起来的,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忘掉。” “其实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想不起来。” “......” “你看看我,一身的伤,新的旧的,我看得出,那不是一次留下的,这次眼睛也坏了,”我捋起袖子,给他看身上发紫的淤青,“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我是惹了什么人吗?” 我一直不敢问,不想问,既然不记得了,那就也无需纠结。只要我能走出这栋房子,回到我的生活里,过去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 但今天上门的那人使我恐慌。 萧淮没有要说真话的意思。 他拂过我的淤青,看了一会儿,替我把袖子慢慢放了下来。 我收回手臂,再次蜷缩,闷闷地问:“我会不会坐牢。” “不会,我不会让他们来,”萧淮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盖住脸,掩饰湿润的眼眶:“他骂我妈妈。” 萧淮将我搂进了他的怀里。 “他知道我这么多事,”我不由自主地有了哭腔,“他认识我哥吗?我究竟做了什么,我是个坏人吗?” 一只手在我背上慢慢地拍着,萧淮轻柔地:“我会去处理,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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