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叫我,”我有些累了,懒得摆出表情,“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有证据吗?” “你想要什么证据。” “像萧淮一样的证据。” 洪怀啸 我走近他。 “我不知道我以前爱不爱你,大哥,”我弯下腰,将脸靠过去,呼吸近在咫尺,“但你很想要我的爱吧。” 洪怀啸盯着我,眉头微皱。 “这是你的难言之隐,对不对,”我轻声说。 他的眼神像一片我看不清的深潭。 “我是你的大哥,”他说,“所以我不在乎你究竟有什么坏习惯,坏毛病。” “爱你是坏毛病吗?”我站好,摊开手,“那我现在戒掉了,不好吗?” “我知道你和你妈想我身上得到一些好处,”他沉默良久,说道,“可是,小杰,有一些日子,我是毫无保留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妈确实心理不平衡过,抓狂过,发疯过,甚至想过利用,想过痛下狠手。 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做,连忘记都做不到。 有一些日子毫无保留,什么日子。 是洪怀啸从前来我们家吃饭的日子吗? 我又开始回忆,像用金属的勺子挖冰柜角落的冰激淋,勺子是圆的,角落却是方正的,总有那么一点,怎么也挖不到。 我感到头痛,只闭上眼一瞬,就感觉自己陷进了海水中。 有一条鱼游了过来,眼睛睁着,看起来像我十几岁时杀过的一条,它直直的盯着我,似乎下一秒就要钻进我的大脑。 “我要走,”我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还没打开门,洪怀啸拦住了我。 他将我整个人都拢到了怀里,从背后紧紧抱着。 “在你想起来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你没资格关着我!”我怒喊,抓他的手背。 他收紧手臂,贴着我,低头俯在我颈旁,像:“你必须想起来。” “你不是说我有病吗?为什么非要我想起来!”我挣扎着。 “想一想十七岁的你,小杰,”他仍然自顾自地说着,“想想你那时是怎么爱我的。” 十七岁? 十七岁,我上高中,学校离家很远,宿舍的同学并不友好。 所以,我没有住在学校,也没有回到家里。 那我住在了哪儿呢。 我的头疼得更加厉害,记忆里像是有一层绷紧的窗户纸忽然被戳了个洞,松弛了下来。 再往前一步,凑上去,就可以看到被藏起来的真相。 “为什么那些都没有了,”洪怀啸喃喃着,嘴唇贴着我的皮肤。 那种触感使我打了个激灵。 海水,海水又灌了上来。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靠近了。 “你疯了!”我不顾一切挣扎,终于得到一瞬的自由,拉开门就往外跑。 我的鞋子在走廊跑掉,可我不想回头,赤着脚冲下了楼梯。 踩过冰凉的地板和柔软的毯子,刚到玄关,门就忽然打开了。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在他的身侧,则站着一个头上包绷带的青年。 那人皮肤白皙,眼圈红肿,还在一下下的抽泣。 身上穿着素淡的家居服。 跟我身上的有些像。 刺啦一声,窗户上的纸被扯出了更大的裂口。 看着那张脸,我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我背后现在了不是悬崖。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 洪怀啸站在楼梯上,他开口:“你来做什么。”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 “我想好了,”青年说,隐有哭腔,“就算我死在他手里,也不能让一切错下去。” “你回去,”洪怀啸冷冷命令,“胡笑,带他走。” 戴墨镜的保镖点了点头,拉动青年的胳膊。 “我不走,我不会走,”青年说,“你必须告诉他,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就让他一直这样错下去。” 他讲话的姿态竟然可以如此纯洁良善。 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让我去死的时候,他几乎是穷凶极恶的。 撕开,把记忆里那层纸撕开,让我用眼睛去看。 “告诉我什么,”我望着那皮肤白皙的年轻人。 “小杰,”他抽泣几下,说道,“你应该明白,你和你大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叫我小杰。 “这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我们两个听的,”我瞥了一眼洪怀啸。 他面无表情。 “我知道,我和你大哥曾经的感情,让你心生向往。” 这矫揉的表达,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你才,你才模仿我的穿衣打扮,偷你哥的领带,”他听起来委屈极了,“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放下了,为什么又找机会回来。” “我模仿你的穿衣打扮?”我走近他,捏着他的领子来回翻扯,“说起来,你这身,跟我身上这身,确实很像。” 他柔弱地站在原地,任我拽得乱晃,哪里还有前几天把我逼到鞋柜前的张狂样子。 很白,他的确很白。 就算在暗淡的夜色里,也像是发着柔和的光。 只是那张脸,从下往上望,并不算漂亮。 皮鞋底的花纹,我也看不清楚。 “都怪我,怪我和你大哥,”他吸了一下鼻子。 “确实怪你们,”我松开手,在保镖身上抹了几下,“你的衣服一看起来就很贵,我以前那么有钱吗?” 孟梵玉愣住了。 “我们今天穿得也很像,不过我身上这身,是我大哥买的,”我耸一耸肩,“看来我哥对你旧情未了,拿我当替身了。” 孟梵玉嗫嚅:“我……” “是不是啊大哥!”我回头,看到洪怀啸仍然站在阶梯上。 往事在我脑海中一帧一帧地闪过,缓慢播放,一秒钟像一辈子那么长。 原来我的单恋这么出名,闹得孟梵玉既做阎罗又扮观音,一心要救我出水火。 都是我一厢情愿么? 我朝他微笑。 还是你洪怀啸贪心不足,既想要让我的爱无穷无尽,又要我无欲无求呢?
第25章 “不过你放心,”我伸手去拂孟梵玉单薄的肩膀,“我已经放下了,所有病都治好了,我马上会跟我男朋友飞去美国结婚,你以后不需要再把我小时候的任性记在心上。” 孟梵玉在我碰到他时下意识瑟缩,眼中泪水盈盈,闪着几分惶惑。 “我祝你们幸福,大嫂,”我趴在他肩头,轻声讲道。 下一秒,我从胡笑和孟梵玉中间挤了出去,手在胡笑微鼓的口袋中轻轻一捞。 “洪天杰!” 我回头,望见洪怀啸快步走下楼梯来到玄关,刚要追出来,就被孟梵玉堵了回去。 他扑在我大哥胸口,低着头啜泣。 我不想再看,握着车钥匙赤着脚往外走,走过微湿的土壤和枯草。 我没有鞋子,也没有证件,可我现在很想离开,随便一辆车给我开都可以。 我坐进胡笑的黑色轿车,插进钥匙开动。 洪怀啸已经追了上来,他的呐喊只响了一瞬,就被逐渐上升的车窗隔绝在外。 我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颠簸着横冲直撞,碾压园中的植物,撞开了白色的栅栏。 行驶在平坦的马路上,我忽然感觉颊边微凉。 我太累了,连哭的力气都不太有。 大哥,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是否对我要求太多。 一边要我的爱,一边又担心自己的爱变成什么把柄。 不容许我退半步,也不许我往前走。 假如爱一个人就要攀登风雪中的山川,我是冻死在背风处的枯骨。 只因为我哥告诉我,不必往上爬,但也不许回到山脚。 天不知道何时黑了,我记得燕哲林在时,窗户外还是亮的。车灯远远地照着,我麻木地转弯,前行,路过许多幢别墅。 洪怀啸说他曾对我毫无保留,可我也没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我甚至理解他利用我卑劣的秘密将我踢出遗产继承名单。 假如我要一点,什么都要争取,他是否还有余力用一副冠冕堂皇的面目应对我。 爱,爱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提速,只想一个人开到天涯海角。 但富人区不是我的飙车赛道。 车灯中忽然闪过一行模糊不清的人影,我猛踩刹车,因惯性前倾,冷汗直冒。 那是一群举着酒瓶的青年人,大多喝醉了,手中拎着酒瓶,嘻嘻哈哈地结伴厮混,站在灯光中傻笑醉骂,完全不担心我会忽然启动然后将他们都撞死。 一个红发的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步子虚软地靠过来,往车前盖上爬,双手大开,蛤蟆一样趴在车窗上。 我冷眼看着,拍响了喇叭。 他捂住了耳朵,皱着眉,嘴里嘟嘟囔囔,眼睛却还在打量我。 我先他一步,认出了他那张空有俊美的皮囊。 “连小河!”他惊喜地拍着玻璃。 张奕华。 看来他的十九岁,在绑架殴打过他人后,也过得依然滋润。 而我的十九岁,称得上颠沛流离,不仅要东奔西跑、兼职打工,还要在夜晚独自面对自己不堪的感情。 我不觉得它不堪。 但人人都觉得它不堪。 我不顾还有个人趴在车上,自顾自地转动方向盘,开始倒车。 “喂!”张奕华拍打的力度更加剧烈,“你要干什么!让我先下来。” 我听他的话,再次刹车,看他慢慢地往下爬。 他落地的瞬间踉跄了一下。没人扶他。那群狐朋狗友早就走过草丛,回到灯火通明的排队中了。 张奕华绕到车侧,伸手要拉车门。 我降下车窗:“不想死就快点滚。” “你不认得我啦,我们是朋友啊,”他明显喝醉了,努力睁着眼睛。 “找人打我的朋友?” “你想起来啦,”他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反而笑了起来。 “我心情不好,没空跟你玩。” “那陪我喝一杯,”张奕华往窗子缝隙里伸手,“喝一杯,心情就好了。”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哦,你是你哥的好宝宝,酒也不喝了,”他收回手,像只没脊椎的动物般靠在车侧。 我扫他一眼。 他举着酒瓶,对着天上的月亮,好像在和月亮说话:“他只是你哥,为什么管七管八的,就算真跟我上床了,又有什么呢?” 我没理他,看着他慢慢下滑。 我打开车门,他的头就倒了就来。 “你真的想跟我上床?”我问。 他朝我晃了晃酒:“想。”
24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