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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华棉

时间:2023-09-26 17:00:06  状态:完结  作者:Huoshao

  纷纷五代乱离间,一旦云开复见天。人乐太平无事日,莺花无限日高眠

  不是从《水浒》,就是从《三侠五义》里摘来的。后面又有几行歪歪斜斜的大字:

  奉天承运,替天行道:黄衣会反清复明,吾们有好法术,好刀法,要将阎地做战场,必能将晏营长打得哭爹喊娘。

  粗鄙不堪,读得他直皱眉。他先前镇压黄衣会,已是会匪的眼中钉,肉中刺,杨小妹这回召他过去,场面一定火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临行前一夜,他躺在床上,半天不能入睡,心想倒霉事既然落到了他头上,他就只能咬牙受着。最坏结果,也不过一死。幸得他还没成婚,不至令世间白白再添一寡妇。他要是有什么不测,就让那刘家姑娘另觅良人。只是父母在堂,不能供养。单靠甫恭,那小子又不成事。想到此心中郁结,半夜爬起来点灯研墨,交待后事。又想到那美国医师米爱石听闻自己同胞被绑,发了电报过来,要回阎县。可那人帮不上忙,还多添一重风险,得想办法把他拦住才是。越想越乱。

  好容易躺下来,他的内心依然不能平静。半梦半醒间,仿佛有许多人在他脑海里说话,说的都是“教士”“公使”“洋人”“外人”之类的。他这几天也总说这些字眼,说得嘴唇起皮。上海领馆特使临走前,还特地问他们,是否需要一张内教士的相片,好让兵士们在营救的时候,有凭据可以辨认。他当时有些恍惚,说:不用了,他的模样,我们都认得的。

  他翻了个身,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那床角的帘勾。忽然想起那日他与他就在这里,勤务兵进来要打断他们的好事,他连忙一手将床帘扯下来罩住。他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席子。那人躺过的地方,起身之后,总会犹带些微热气,仿佛熄灭了的火堆似的。他还能记得那人靠在他身上说话时,胸口那嗡嗡作响的感觉。只是一日长如一生,几日不见,他好像已经想不起他的样子。如今只有那“教士”,“洋票”,“洋人”。如今他又变成政府公告上扁扁的一行字了,离他很远,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像作了一场梦一般。只有在这里,唯有他们知晓的时刻,他才是他的内先生。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他起来为关二爷的画像上香。心中默祷道:关二爷,列祖列宗,要是这次人质能平安出险,我晏甫良从今往后,一定戒赌。想了想,又暗暗许诺再供一头猪。他将遗书交给罗金贵,说他要是回不来,就按上面的办。骑兵连长以袖拭泪。

  马已经备好了,是他的爱马“大三元”。他依照约定,不携带武器,孤身前往约定地点。四周无人,他将右手高高举起,喊道:

  “陆军第五混成旅、步兵二团、四营营长、晏甫良!”

  不一时便有三个会匪从林后藏身处出来,将他的头蒙上,手也捆了起来。一名匪徒牵着他的马,带着他走。到了一面断崖前,上面甩了软梯下来,让他爬,上去后又将头蒙住。不知行了多久,他听见四周有人语,渐渐听出是在骂他,猜测已经进入匪寨。随后他被拉下马步行。再解开头套,解了绑时,已经是在一处湿臭无比的洞穴里。他的眼睛一时不适应黑暗,只能看出周围或坐或站的都是人。

  他问杨小妹在哪,有人说杨小妹马上就来。他心想这小寡妇莫不是要梳妆,怎么还要人等。顿时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先进来一个彪形大汉,手臂足有大腿粗,后面跟着一个蓄须的人,穿着官军的军服,正是那日与军队交战的匪徒。还有一个老道模样的人,头顶正中一根辫子,好似前清发型。他眼一花,有些茫茫然,张口就问:“杨小妹呢?”

  那大汉中气十足,沉声道:“我就是杨小妹!”

  他脑中嗡的一声,好似耳朵里有人在撞钟似的,先前排练好的话,竟然不经思索,脱口而出,张口就是一句:“妹妹——”

  这匪首显然不配叫“先生”。他于情于理,也不该叫“首领”,“老爷”。“大王”更叫不出口。可他既然叫了“妹妹”,就不好改回去,干脆将错就错。所幸那位杨小妹也不作色。他先问人质现在情况如何,杨小妹说:

  “女的我们都没碰。洋人在我这里过得不错,每顿能吃三碗饭。”

  他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又说向来盗亦有道,不伤妇孺,那二十一位都是规矩人家的姑娘,不如先放她们回家,与父母团聚。又说:“要是有什么不够吃的,尽管跟兄弟我说。”

  杨小妹狂声大笑,众匪也大笑起来,笑得他心里有些发憷。只听杨小妹骂道:“滚你妈的蛋!”唾沫星子都飞到他脸上,他赶紧拿手抹去。杨小妹说:“当初杀我们,那叫一个狠,现在倒称兄道弟起来了,好不要脸!”

  他硬着头皮,回道:“是不要脸!”

  杨小妹一听,忽然掏出一支枪来,朝天就是一发,把他吓了一大跳。杨小妹说:“姓晏的,你这个狗卵捣的,你将我兄弟的头割了下来,身子扔去喂猪。我连碑都不能给他们立一个,只能竖几个衣冠冢!”

  他问:“哪里有衣冠冢?”

  杨小妹说就在外头。

  他说没看到,要去看看。杨小妹虽不情愿,还是让人把他拖了出去。他先前考察地形,距离相隔甚远,因而看不真切。如今深入匪寨,总算看清其结构。原来有数个分开的小寨,简陋些的搭帐篷,讲究点的用泥瓦筑了房子,中间还有养鸡的鸡房,不过没有耕作的田地。几个哨口还筑有工事,叠有沙包沙袋。他刚刚身处的山洞,大概就是黄衣会的指挥部了。

  而那所谓的衣冠冢,就是几个土包。杨小妹在边上,手持一只豁口泥碗,一边喝酒,一边要他磕头。土匪们也在边上叫:“姓晏的,磕头!赶紧磕头!”

  他心想,该低头时得低头。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他眼前吃亏算什么。干脆心一横,当着一众匪徒的面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磕一个,杨小妹就喷一口酒到他背上,边上众匪便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他心里骂道:笑,我他妈让你们笑!老子早晚一炮轰死你们!

  这一出活剧演完,他脚都麻了。又回到那山洞里,坐定,终于开始谈正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是大帅致杨小妹的电报,命令匪首“速释美教士”。杨小妹接过来,扫了一眼,说:“江湖规矩,给钱放人。”

  他说:“妹妹开价就是。”

  结果那杨小妹开口忘词,竟然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急急忙忙向那老道投了一瞥,又看了看身着军装的大汉。然后杨小妹叫手下去找什么东西,一帮人搜寻半天,手忙脚乱,好似打仗一般。最后终于搜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字迹颇为娟秀端正,就是字与字之间间隙略大,较一般人书写的字体为小。他将纸接来一看,原来是一赎金清单,便说:“原来妹妹要给我出题。”只见那赎金清单如下:

  留声机 一台

  唱片 若干张

  网球 二枚

  足球 二颗

  篮球 三颗

  怀表 十枚

  自来水笔 二十支

  美孚公司洋油 五十桶

  子弹 大量

  他看到“篮球”一项,便说:“这有何难?明日就送来。” 看到最后几行,他忽然眯起眼。原来黄衣会还看上了此次查获的烟土,作为释放人质的条件之一。他对杨小妹说,这事要与司令部商量,因为烟土并非军队所管,当局是要下来没收的。至于其他条件,可以一谈。那老道在边上,一直默不作声抽旱烟,听到这话,却向杨小妹摇头。两人互做眼色,隔空打无线电报。于是杨小妹将烟土这条死咬不放,不肯松口。他知道今日谈不下来,便预备将这份清单带走,回去与官长商量。又说文书应当一式两份,请妹妹誊写一份,自为保留。匪穴里半天才找出笔墨来,他挽起袖子,亲自研墨,眼一抬,把笔递与杨小妹。杨小妹不接,果然是个文盲。最后还是那长辫老道誊写的。他收过来一看,字迹丑陋,与那份战书如出一辙。

  黄衣会急着送客,催他下山。他提议说,洋票值钱些,这他是知道的,不过能否换他抵在这里,放几个女孩子回去。杨小妹不许,要他快滚,命人强行将头套给他罩上。他还不死心,又提出:“好歹让我见见洋人。”

  杨小妹喝道:“你当老子是傻子!见面了好让你们串通?见个屁的面!”

  他说:“见不着人,我哪知道人怎样了?”

  边上那个军装蓄须的男人出去,很快便回来了,手中拿了一个簸箕。一抖,满地削下来的黄褐色头发。

  杨小妹啐了一口,又挑衅地问他:“这下见着了没有?”

  千幸万幸,没要求收编。苏镜山一口气顿时松了大半。他又对苏镜山说,这股匪徒大字不识,而那份清单却字迹端正,恐怕背后有人指使。应调查是否与外界有所勾连,又是何人从中拉线。接下来由本地绅士蔡升祥出面调停,将幼女赎金减去大半。被架去的女孩中,有家境尚可的,很快便出了钱。不济些的,因为疼惜女儿,也连夜变卖家产,再加上阎县士绅的赞助,也凑齐了赎金。最后剩下的那几户,就是把他们打死,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只能以泪洗面。黄衣会如约释放了十五名幼女,以示信用。但谈到释放美教士的条件时,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将被缴烟土这一条划去。而距离美领馆扬言要干涉的日子,只剩下七天了。

  可是满足黄衣会条件,是不可能办到的事。阎县烟案,先前因新闻界渲染,已成为东南一桩家喻户晓的大事。军队因履行了“对于家国之责任,”刚挽回一些声誉。如果此时向匪徒让步,南北之骂声,恐怕要令大帅十分为难。他向苏镜山恳求道:“不如先许诺他一个团长,大不了过后参照临案,想办法杀掉也不迟。”苏镜山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终于同意去请示大帅。回来后脸色阴沉,说大帅极力反对,不准收编。不能惯着土匪漫天要价,否则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苏镜山又说,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速战速决。这两日就要发起突击,向前推进,占领阵地。说着便把地图摊开,要他分析作战条件。

  他虽不乐意,也只能回道,根据被释人质口述,以及实地侦查,敌方凭借山势,建有简陋之防御工事,阵地较为牢固。但亦有死角,无法形成完整火线。

  苏镜山问他能不能打。

  他说,非要打,也能打,就是要牺牲前锋部队。得找一个天色较为昏暗的时候,先干掉几个哨点。人数不用太多,行军时要紧凑一些,侧翼扩大搜索范围。

  苏镜山听完后,道:“能打就行。”

  他一面心疼自己的兵,一面担心人质安危,实在没忍住,争了一回:“苏旅长,这股邪匪有四百余人,很是顽悍,手上又有肉票,一旦狗急跳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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