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看见付嘉言捧着白瓷碗,将绿豆沙喝得底儿掉,用行动说“很好喝”。 吴亚蓉婚后才在空闲时学会厨艺,却不比外面做的差。 他问她:“你爸妈工作忙,经常不在家,你以前怎么过的?” 暑热炎炎,谢蔲又捧出水果,盐水冲洗,摆盘,“我小学是爷爷奶奶照顾,初中寄宿。” “这么说,我们还挺同病相怜的。”付嘉言想洗碗,她接过,“我来吧。” 他接着说:“我妈嫌我爸工作忙,顾不了她,那时候我生了场大病,还因此休了一年学,住院费都是东拼西凑借的,她不能工作,整天守着我,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谢蔲没作声。 “后来我出院,生日第二天,她一声不吭就走了。那之后,我差不多就是在姑姑家长大的。” 听完,她顿住,关了水龙头,侧头看他。 “三毛说,世上的悲剧大多和金钱脱不了干系,”付嘉言笑了笑,“听起来,是不是又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俗套故事?” 谢蔲摇头说不是,陈毓颖还说她父母的事狗血呢,故事里的人轻描淡写,故事外的人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付嘉言耸了耸肩,“没有跟你卖惨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付嘉言也没那么好,就是一个没爹也没娘的普通人,还可以称作有些可怜?喜欢不是信奉神明,如果不能包容缺点,是不是就说明,压根不够喜欢?” 他是在回应她上午说的那句,你会发现,谢蔲没那么好。 付雯娜一家子人很好,故而付嘉言小小年纪,失去母亲,还能成长得这么好。 他从不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慷慨大方,若将谢蔲比作冷淡的冬天,那他就是热烈的夏日。 可就某种意义而言,他们是同类人。 谢蔲甩了甩手上的水,拿两根金属水果叉,将水果盘递给他。 付嘉言叹口气,说:“还以为能牵动你的恻隐之心呢。” “强者不喜而恒强,弱者不悲而终强,你好像不需要我心疼。” 话虽如此,但是,“你的嘴那么软,怎么说得出这么硬的话呢?” “……” “高二开学演讲,还有百日誓师大会,听你的发言,我就知道,你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 《红楼梦》里讲“女子是水做的骨肉”,世人常觉女子柔弱,而老子的《道德经》提出: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谢蔲便是如此。 付嘉言笑了,“奇怪,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大雪压不垮,大火烧不尽的样子。 付嘉言走前,留下一条手链,银质的,说是赔她的。 谢蔲恍然想起,酒店那晚,手腕上戴着一根皮筋,走时就不见了,敢情是被他偷了。 晚上,谢蔲出门遛狗。 她放暑假闲着无聊,向孙爷爷要了“遛狗权”,每晚带大黑出去遛弯子。 谢蔲是它的老熟人了,刚开始她牵不动,次数多了,它也会迁就她的速度了。 “谢蔲。” 她循声而望,居然是秦沛,他也牵着一只金毛。 这座公园夜间很热闹,老老少少,散步的散步,遛狗的遛狗。 再走一段路,便到一中了,碰见同学也不足为奇,就是不知道怎么了,难道黄历上写着今天适合偶遇吗。 “好巧,这是你家养的?” 秦沛摇头说:“算是暑假工吧,我在给初中生辅导功课,他家养狗,问我愿不愿意帮忙遛,给三十块钱一次。” 谢蔲心念一动,“你从哪里找的家教呀?还有学生需要吗?” “别人介绍的,给点信息费就好,一般是一两百。不过,你还要做家教赚钱吗?” 谢蔲说:“我又不是富二代,挣点零花钱也行。” 父母在三甲医院兢兢业业工作多年,自然短不了她的吃喝,但眼下成年了,有能力找兼职,也不好一直花父母的钱。 “你这个‘市理科状元’的名头摆出去,别人肯定抢着要。” 金毛闹腾得很,想往前冲,秦沛快牵不住了,匆匆地说:“到时我帮你问问,手机联系。” “好,谢谢。” 第二天,谢蔲收到秦沛的消息,一名准初三学生,想补数化物,一小时一百块,每次三个小时,先试讲一次课。 她加了家长联系方式,约好第二天去试课。 很巧的是,家长给的住宅地址,和柴诗茜家在同一个小区,就是隔了两栋楼。 家长不在家,让小孩在小区门口接她。 教的小孩叫蒋子珺,小名俊俊,胖胖的,挺可爱的,一上来就问她是不是谢老师。 谢蔲不习惯,说:“我没比你大几岁,叫我姐姐就好。” 蒋子珺说:“妈妈说,让我对老师礼貌一点。老师,听说你考上A大,好厉害啊。” “还在录取阶段,不能算‘考上’了。” “那也好厉害,比我认识的一个哥哥还厉害。” 说话间,就到了蒋子珺家。 家中只有一个保姆在,她端了水果饮料招待谢蔲。 三个小时,讲三门课,倒也不辛苦,因为要带着他做题,初中题对她游刃有余,一下午很快过去。 谢蔲给家长汇报了内容,对方也爽快,直接打钱过来。 保姆留她吃饭,热情太甚,她推诿不过,饭桌上,蒋子珺跟他的好朋友打电话。 “我刚刚才上完课,是个漂亮姐姐……嘉言哥说他没空,我吃完饭马上去。” 他挂了电话,狼吞虎咽地扒饭,谢蔲定了定,问:“俊俊,你刚刚说的是,付嘉言?” 蒋子珺抬起头,“谢老师,你认识嘉言哥?” “我跟他一个班的。”她又问,“他为什么没空?” “他在做体能训练什么的吧,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不是很熟,就是打球认识的。” 谢蔲“哦”了声。 蒋子珺说:“谢老师,嘉言哥在你们学校,是不是挺有名的啊?我朋友好崇拜他的。” “是很有名。” 从一定程度上说,也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他的名字和照片经常登榜。 “那谢老师你喜欢他吗?” 谢蔲呛了一声,“他又不是人民币,人人都喜欢。” 蒋子珺困惑:“你们女生不喜欢他那样的吗?人民币又没嘉言哥好看。” “……” 三岁一代沟,她怎么跟十五岁的小孩不在同一频道呢。 吃完饭,蒋子珺从冰箱拿了瓶饮料,说:“谢老师,我要去打球,我送你出去吧。” 路上,他还在同她打探付嘉言的事。 过了夏至,这会儿太阳将落未落,不那么晒了,天还亮堂着。 正说着,突然飞出一只虫子,扑棱着翅膀,黑乎乎一大团,谢蔲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蒋子珺笑着说:“谢老师,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怕虫子啊?” 亏她还觉得他有礼貌,结果还是不成熟的小屁孩,正要反驳,后面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怎么了?漂亮女孩的事你少管。” 谢蔲急促的心跳尚未平复,蒋子珺先反应过来,兴奋地喊道:“嘉言哥!” “俊俊,好久不见啊,”付嘉言薅了把他的头发,“长高了?” “对啊,快一米七了!” 付嘉言看向谢蔲,“你怎么在这儿?” 蒋子珺嘴快:“我妈请谢老师给我当家教。”又问付嘉言,“嘉言哥,去打球不?” “我要出去,就不打了。我送她吧。” “好吧,那嘉言哥,谢老师拜拜。” 出了小区,付嘉言问:“你怎么回?” 谢蔲说:“坐公交,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也没多远。” “没事。” “你不是有事吗?” “去超市买点东西而已,不打紧。” 诚如他所说,他的打扮也很随意,白T恤、黑裤衩、凉拖,两手插着裤兜,姿态懒散。身上有淡淡香气,似乎刚洗过澡。 具体怎么形容呢……很没有一中风云人物的气质,再来一把蒲扇,就有公园乘凉的老大爷的范儿了。 谢蔲知道就算再拒绝,他也要跟着,就随他了。 付嘉言目光下垂,落在她的手腕上,嘴角扬了扬,说:“挺适合你的。” 素净的款式,跟那根皮筋相仿,挂着一个樱桃吊坠,红红的两小颗。 她拨了拨手链,“俊俊说,你最近在搞体能训练?是警校招生要求吗?” “警校体测标准不高,我只是在锻炼。” 谢蔲随口说:“你们男生都这么追求身材吗?” “倒也不是,主要是某些人喜欢看,目不转睛的那种。” “……”
第49章 发狠 付嘉言就差点名道姓了。 谢蔻应该纠正他:仅仅出于好奇, 而非好色。 但话到嘴边,又成了:“脱都脱了, 还不给看吗?” 付嘉言笑了, “好好学生谢蔻,自解开那道禁锢起,就开始放飞自我了吗?” 谢蔻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标榜过自己。” “好学生”其实是一道束缚, 她在旁人眼里,已经有了这么一个标签,考得太差, 或干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大抵会惊掉他们的下巴。 付嘉言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叛逆很需要勇气。” “酒壮怂人胆么, 得多亏那天的酒。” 尽管不后悔, 但现在回想, 也要感慨于当时的大胆。 人的一生会干出许多一念之差的事, 意思即, 重来一次,她未必会主动亲他, 问他有没有带身份证。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付嘉言比她直接得多,“前天没喝酒,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他托起她的手腕,“还戴上我送你的手链。” 难道说“我喜欢你亲我”吗?谢蔻抽走自己的手,“顺势应时而已, 而且你说这是赔给我的。” 重音落在“赔”字, 提醒他不要自作多情。 “说句喜欢我会死吗?” 谢蔻听若惘闻, 径直往前走。 付嘉言挡在她前面,让她眼睁睁看着需要搭乘的公交开走, “走了就走了,大不了我送你。” 她放弃了,看他,听他说:“谢蔻,你想玩,麻烦也认真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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