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蔲没去看,反而上洗手间,冲了把脸。她吸了口气,回到座位。 宴席过半,肴核既尽,杯盘狼藉。 他们聊得热闹,聚餐聚餐,突出的是“聚”,只是借这一方圆桌,达到社交的目的。 谢蔲翻开手机,点开那条未读信息。 经过一大段铺垫,对于这条时隔二十个小时的消息,她有绝对的平常心,但她不知道的是,身体有时候会违背主人意愿。 比如此刻,在她大脑未给出迅疾、理智的处理反应时,已经答应他了。 并且,付嘉言也在下一秒给了回复: 到时候我去接你。
第51章 偷亲 星期天下午, 付嘉言给谢蔲打电话,说在楼下等她。 太阳直照无碍, 天地都成了一片白茫茫, 亮得刺眼。 付嘉言蹲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块灌木丛里捡来的石头,在地上划拉, 又伸手驱赶恼人的蚊虫。 听到谢蔲的脚步声,他丢了石头站起来,用鞋底擦去地面的划痕。 她还是看到一角, 老天也不是样样都眷顾他的, 至少他在书法、绘画方面的路算是被堵死了。 谢蔲从包里翻出一包湿巾,递给他一片, “等在这里不热吗?外面明明有冷饮店。” 无论消不消费, 店员也不会赶人, 厚脸皮蹭空调, 总比在这挨热好。 “还好。”说是这么说, 他后背已经显出点点湿印,“你一出来不就能看到我了么。” 眼皮热辣辣的, 不知是阳光,还是他的目光灼得,谢蔲转开眼,说:“不是晚上吗,怎么这么早?” 付嘉言摊开湿巾, 随意地抹了把脸和脖子上的汗, “杨老师有空, 正好带你去一趟。” 他拿走她手里的伞,撑开, 遮在她头上,“走吧。” 身边的男生身上蒸出热烘烘的气息,令人想到烘焙房一屉屉新鲜出炉的烤面包,又像晒久的棉被,散发出独有的温暖的味道。 谢蔲也开始出汗,她穿着绑带式的凉鞋,吊带背心,不过膝的短裙,仍是被无孔不入的热浪裹挟。 肩膀间或与他的胳膊摩擦,他的体温明显比她的高。 这样的天气,肌肤相亲也成了一种折磨。 付嘉言叫了辆车,拉门让她先上,还提醒她注意裙子。 他收了伞,坐进来后,他的大个子,一下把空间挤占得逼仄起来。 谢蔲说:“登门拜访,我没买东西,不像话吧。” “杨老师特意说了,不让买,买了轰我们出去,我给他儿子买了个手办,就当我们俩一起的。” “你想得还挺周到。” 付嘉言笑了笑,又说:“我这么优秀,有的人都不考虑一下,真没眼光,你说是不是?” 王婆卖瓜,还要自吹自擂,他有何异。 但他没推销出去,谢蔲把头扭到一边,说:“有的是人会考虑,干吗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森林一大片,就看得上这一棵,我有什么办法?”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操着一口方言说:“什么森林啊,树的,你们小年轻,喜欢就在一起呗,哪有那么多纠结的。” 付嘉言说:“没事,我还在追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谢蔲一言不发。 付嘉言付钱,也是先把伞撑开,才接她下车。 司机说:“妹子,这男生对你多体贴啊,好好珍惜,别等到以后又后悔。” 车开走后,付嘉言说:“我知道你顾虑很多,反正我会让你安心的,你慢慢接受也没关系。” “你知道什么?” “大概听说你爸妈离婚了。” 谢蔲抬眼看他,“柴诗茜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啊?” 付嘉言摸了下鼻头,“无意间听到的。” 一看就是心虚。 谢蔲又不傻,生日那天在体育馆,他出现在外面,只有可能是柴诗茜通风报信。 她也懒得说他,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往前走,付嘉言跟上。 “你知道吗,其实人生就像一片森林,弯弯曲曲的小道,还有很多地方,穷极一生,你也无法踏入。也有可能,你一直在同一块地方打转,走不出来。” 付嘉言认真听着,她语气平静地说:“我现在就是这样,原地转圈圈,无头苍蝇一样。” 她侧过眼看他,“在十八岁到来时,所有人都恭喜我成年了,可怎么没人告诉我,这是这么迷茫的一个年纪?” 付嘉言说:“谢蔲,你还有大把试错的机会,你怕什么,直接往前闯就是了。” “在这个没有托底的世界,每一步,都像走在玻璃桥上。尤其是我父母离婚后。”她顿了顿,“但是你……” 小小年纪,母亲抛下他,父亲又去世,若不是有姑姑一家,他会变成什么样? 像奇迹,少年除了可以拥有无限挥霍的年轻和光阴,还有对抗世界的英勇。 “所以你觉得我们没有未来。” 付嘉言挡到她面前,“现在说誓言,太轻浮了,那就这样,你不用对我的感情负责,等你走出来了,再谈,行吗?” 谢蔲扯了下唇角,笑得很淡,“哪样?炮友吗?” “说好听一点——男朋友预备役。” 也不好,像备胎,他又说:“实习考察期?有转正机会的那种。” 盛夏的光,盛夏的风,躁动不安。 心在胸口鼓噪。 她听到她自己说:“好。” - 杨道跃得知他们要来,特地买了新鲜的当季水果,荔枝、葡萄、芒果,摆满一桌。 收到付嘉言送的手办,小男孩特别高兴,一口一个“嘉言哥哥”,亲昵地喊着。 杨道跃说:“你也还是个学生,花冤枉钱干吗呢?真是,你每次给他买这些有的没的,他都恨不得认你当亲哥了。” 付嘉言说:“谢蔲出了份的,摊下来没多少的,他喜欢就好嘛。” 他撸了下小男孩的头,“快,夸夸这个姐姐。” 小男孩对谢蔲说:“姐姐,你好漂亮,我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 付嘉言乐不可支,谢蔲无言以对。 别的不说,付嘉言实在很会笼络人心。 一大一小,凑到一块儿打游戏,笑闹声不断。 杨道跃在家穿得随性,他提了下裤腿,搬了条小矮凳,坐在垃圾桶前择菜,说:“你们俩在一起了?” 谢蔲一惊,矢口否认:“没有的杨老师。” “哦?”他惊讶地扬了下眉,“我还以为毕业后,这小子会追你呢。” 谢蔲瞟了眼盘腿坐在地上,随着激烈的胜负而摆动上半身的付嘉言,又看向杨道跃,“杨老师,你怎么知道?” “当时开课都多久了,他突然求我再收一个人,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还帮你解题。他从来不跟女生当同桌,除了你。虽然你们俩总在较量,但我这双眼睛,抓过多少早恋的学生,他那点道行,还瞒得过我?” 谢蔲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拿过一把芹菜,帮着择叶子。 杨道跃说:“他爸爸的追悼仪式,我也去了。看到他的样子,我就想起当年的我自己。” “那段时间,他一直没来学校。后来我才听说这件事。” “到底还是少年人,哪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谁跟他说话,他都提不起精神,就好像,风干的丝瓜被抽走了瓤。” 杨道跃叹口气,拍了拍手,把择好的菜放到水龙头下冲洗,“我倒没想到,他也报警校。警校是警务化管理,他们肯定不像普通大学生那么空。到了工作,就更加有的忙了。女生找个稳定点的好。” “杨老师……” 听这个意思,倒像是劝她拒绝。 “都说军嫂、警嫂难当,不是说说而已。” 杨道跃捞起菜,放到砧板上,“你去吃东西吧,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看付嘉言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谢蔲和付嘉言在杨道跃家吃了顿便饭,临走时,小男孩还送了幅画给她。 她讶异:“这是你画的啊?” 油画棒画的,小小一幅,盛开的玫瑰拥簇着,热烈灿烂。 小男孩说:“嘉言哥哥说,鲜花赠美人,所以就送给你啦。” 谢蔲笑了笑,“谢谢你,我会好好保存的。” 付嘉言一手搭着她的肩,“杨老师,我们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您。” 音乐节七点半开始。 沿江公园离得近,太阳也即将落山,他们步行过去。 说是音乐节,其实只是搭了个台子,连上音响设备,甚至不用门票。 中国人喜欢凑热闹,尤其是饭后散步的人们,还没开始,便围了几圈人。 几个人在台上忙活,谢蔲问:“哪个是你朋友?” 付嘉言指了一个穿破洞牛仔裤,头发染成绿毛的,说:“他玩这个烧了不少钱,书都没读了,他爸妈说他整天不务正业,两年没做出个名堂,还在做。” “能坚持热爱的东西,就足够厉害了。” 付嘉言手插着裤兜,“耐得下心学习,荣辱不惊,也是一种天赋,别人也要羡慕你。谢蔲,你信不信,你干得出一番大事业,到时,别人都会仰望你?” “你对我哪来的信心?” “不如说自信吧,让我喜欢上的人,怎么也不差。” 谢蔲嗤笑一声,时间到了,主持人上台宣布开场,她抱着双臂,直视前方,说:“希望吧。” 他们这个乐队总共四个人,主唱、吉他手、鼓手、贝斯手,付嘉言的朋友是鼓手。 看年纪,他们也就二十岁左右,有男有女,打扮潮流,在简陋的舞台上,肆意地用音乐释放他们的青春。 那的确是一种令人羡慕,别人模仿不来的自由。 有些人的人生是森林,也有些人的人生是旷野。 他们自由如风。 付嘉言也是。 天渐渐黑了,这一方的热闹,吸引越来越多的行人。 谢蔲也总算知道,不收费,他们靠什么回本——打广告。 原来这是一场“商业表演”,商家给他们广告费和产品,让他们推销出去。 付嘉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问她:“想走吗?” “嗯。” 沿江风大,吹得谢蔲头发胡乱飘扬,遮挡视线,她想扎起头发,恍然发觉,手腕戴的是银链。 付嘉言走到她背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皮筋,绑了两圈,“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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