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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顾野又应了句，他其实有些不耐烦了，他想快点接小家伙回去写作业。 夏诠似乎完全没有看出他的不耐，还在饶有兴致的说着：“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好听吗？” 宋延老实的坐着，不时往教室前面看一眼，眼神像在撒娇，像在说：“哥哥，带我回家啦。” 于是顾野不耐在嘴上表现出来了：“让一下。” “贺阵是我高中时候暗恋的学长的名字，叫他贺阵会让我很高兴。”夏诠最后说了句让顾野百思不得其解的话后，就揽着贺阵的肩离开了。 男人，学长，暗恋，贺阵。 顾野完全理解不了夏诠想表达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今天有点疯，于是将他划进了“有病的人”的行列。 宋延是越大越不敢撒娇，最多也就敢在眼神上使使劲，顾野一走到他面前，他连眼神都平静无波了下来，他站起来，背上书包，用手语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没。”顾野打手语应付。 宋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背上的书包取下来，拿出一本作业本，展开摆到顾野面前。 —作业：对自己的爸爸妈妈用手语表达爱。 顾野看完作业本上的字，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毛。 特教学校对学生们的成绩没有太大的要求，因此一到四年级是都不布置作业的，考试也是一学期才考一次，这次居然布置了一个如此温情的作业，让顾野觉得有些想笑，在心里偷偷笑过之后又是心疼，小家伙上哪去对父母表达爱呀，爸爸远在千里之外，妈妈已经成了墓园里的一捧土。 宋延等哥看完字后，从书包侧兜里掏出一支铅笔，在那份作业下面写下哥哥两个字。 是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吗？顾野几乎是立马理解了宋延的意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延，看他将作业本和笔放回书包，看他抬起细瘦的胳膊，看他慢慢的，郑重其事的用手语表达：“哥，我爱你。” ---- 野哥自创动作表达：拍一下是可以，拍两下是警告，拍三下是生气，抚摸拍背是安慰，揉头发是赞扬，亲额头是喜欢，摸耳朵是安抚，是求饶。
第14章 哥哥 == 由于每次去接宋延都很晚了，所以这一个月以来，顾野都没机会同祝老师了解宋延在学校的表现，但照他每次给宋延布置的作业的完成度来看，他在学习方面应该是没有松懈的。 特教学校的教学进度比较慢，宋延这些天学的东西都是以前哥教过他的最基础的日常用语，但他依旧会听得很认真的，课间休息和放学等待哥来接的时间，也会自学新的手语，遇上实在不会的，他也会去问祝老师，宋延还交了一个新朋友，就是之前报名时遇到的那个蓬松小卷毛，他叫徐治，是个异常娇气的小朋友，几乎每天都会哭，手语也总是学不会，但他对宋延很好，会给他有亮闪闪的英雄的卡片，会给他吃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巧克力蛋糕，还会教他玩魔方。 宋延一直很想把他交了个新朋友的事情告诉哥，但怕哥生气，因为他上次和贺阵玩的时候哥就生气了。 晚餐过后，顾野带宋延上二楼客厅，一般饭后顾野都会允许宋延玩一个小时，让他读儿童版名著或者看电视，不过在这一个小时开始前，顾野都会例行公事的问他这一天在学校的表现。 宋延先是告诉了顾野他们每天的第一节课都变成了固定的体育课，用来锻炼身体，又说了现在教的生字和算数都还是他之前就学过的，顾野面无表情的听着，不时点下头，宋延紧紧的盯着他，但看不出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见宋延停止了打手语，顾野打手语问他：“说完了？” 宋延低着头看着人字拖里他白净的脚背，手攥在一起无措的抠着，顾野皱起眉，捏住宋延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有事？”顾野拧着眉打手语。 虽然之前宋延摸不准哥的情绪，但他知道哥现在是肯定不高兴了，哥不高兴的时候老喜欢皱眉，不好看，可凶了。 于是宋延想告诉哥他交到了新朋友的欲望立刻灰飞烟灭，一摇头表示没事。 顾野认为他有事，他不允许宋延说谎，不允许宋延不完成他布置的任务，不允许宋延肆无忌惮，更不允许宋延有事瞒着他。 于是他威胁：“哥现在不生气，但如果你有事情没告诉哥，哥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惹哥生气是宋延最害怕的事情，宋延几乎没挣扎，就边小心翼翼的看着顾野，边把自己和徐治成为朋友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了顾野。 亮闪闪的卡片，巧克力蛋糕，魔方以及之前的俄罗斯方块游戏，这些东西像一个个碎片，在顾野脑海里散开，又组合串联起来，最后指向一个快被顾野用各种苦难压下去的事实——宋延他终究还是一个八岁的小朋友。 哪怕生活贫困，家庭缺失，迫使宋延在顾野的严格要求下走了独立自主的成长路线，他都终究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是听着童话看童话会幻想童话的小孩。 不是像他一样，从来不看童话，听着童话也只会觉得这歌太理想主义，现实到近乎残忍的小孩。 宋延眨巴着眼睛看着顾野的脸，捕捉着他哥表情的细微变化，他有些胆怯的打手语问：“哥，你生气了吗？” 顾野第一反应是好笑，他这么乖，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宋延的担忧，因为上次他和贺阵凑在一起，看贺阵玩俄罗斯方块时，自己发了很大的脾气，估计这小家伙擅自认为了自己不允许他交朋友，才会连交了新朋友这种事情，都犹犹豫豫的不敢说。 顾野叹了口气，他认真的打手语告诉宋延：“哥没生气，交朋友很好，哥希望你有很多朋友，能够开心轻松的生活，但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哥，不许自己瞎想。” 他打的这串手语里有好几个字都是宋延看不明白的，顾野耐心的一遍遍教了，让宋延弄懂了他的意思。 果然，弄明白之后的小家伙脸上的胆怯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的笑容。 “那我下次可以去他家玩吗？他也不住学校，已经邀请过我好多次了。”宋延打完手语，充满期待的看着顾野。 顾野头疼，小家伙真会得寸进尺啊，他其实不想让宋延去别人家里，怕他受伤，更怕他给别人添麻烦，但对上那双因为充满期待而显得各外灵动的眼睛，顾野的拒绝在脑海里再翻江倒海，也到底被心软压下去了。 “可以。”他打手语回答宋延。 宋延嘻嘻地笑了起来，顾野把茶几上自己的书包拿过来，将里面的两根棒棒糖塞进宋延书包，然后告诉宋延：“也要给朋友吃糖。”
第15章 哥哥 == 八中绿化弄得很不错，校园里道路两旁种满了郁郁葱葱的墨绿香樟，停车棚那一块儿的香樟开得最盛，像棕褐色的支架撑着一朵朵墨绿的云朵，顾野已经将自行车从停车棚里拿出来了，正跨坐在上面等在开锁的李雅山。 两年过去，李雅山个子提前疯长，从比顾野矮大半个脑袋变成了超了顾野一整个头，成为了班里最高的男生，为此李雅山得意且嚣张，日常爱好变为了嘲笑他野哥的身高，顾野对此非常冷漠，他并不生气，身高方面他信遗传，顾铮一米八二，宋春柔一米六三，他不可能矮，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考得怎么样？”李雅山解开锁后，骑车溜到了顾野身边，问他。 顾野拿脚尖勾着踏板玩，也没有要骑的意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我是考得就那德行，我主要是担心你，这两年自习课你就没认真上过，也不知道是多紧着你家那小崽子，晚自习也不上，老实了四年，最后两年把老师对你的好感全败光了，”李雅山哪怕身高再怎么显眼，也依旧是张和性格截然不同的老实脸，他自认上辈子是哑巴，这辈子一定要畅所欲言，“今天考完回教室那最后一节课，我看也有人找你写同学录，你给人写了么？” 腕上的廉价电子表上的数字终于跳转成17：00，顾野应了声“没”之后，握着车龙头骑了出去。 李雅山对他这种要走也一声不吭的德行已经习以为常了，他骑车很快追上了顾野，与他并肩骑着，回绿潭巷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十字路口，这会儿正好是红灯，回绿潭巷是直走，而顾野却看着左转的红绿灯，李雅山立刻就明白了，他离顾野近，拿胳膊肘顶了一下他，问：“你又去接你弟？” 顾野点头。 “我有事，”李雅山又说，“不能和你一块儿过去了。” 顾野还是看着左转路口的红绿灯点头。 李雅山叹了口气：“野哥，换个人已经和你绝交了你明白么？” 直行的绿灯亮了，顾野抬了抬下巴，示意李雅山快走。 “我暑假可能会去旅游，去我姑姑那边。”李雅山最后说完这句，骑车往前了。 旅游么？顾野看着李雅山因为骑得快而被风灌满鼓起来的白色校服，有点出神。 他也有一个漫长的暑假，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暑假都要漫长，他要怎么度过这个没有暑假作业却又格外漫长的假期呢？教会宋延简便运算吗？ 安琪甜点在璒立的市中心，顾野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好五点二十，他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口的旁边，在黑框玻璃门面前站了半分钟。 安琪甜点和顾野以前去过的那些蛋糕点都不一样，它的装修和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开富贵截然不同，简约而冷淡，却又透着一股让顾野望而却步的高级感，它这里也有许多在其他蛋糕店买不到的小蛋糕，比如芒果慕斯，比如抹茶千层，这些是顾野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 店里的音乐也与时俱进，放的是陈奕迅的《最佳损友》，低沉沙哑的男声唱着顾野听不懂的粤语，店里徐治母亲不在，是一个矮瘦的年轻女人站在柜台后，她隔着玻璃门一直看着顾野，直到顾野踩着那句最亲的某某推门进了店。 “你好，”顾野径直走到柜台前，没什么表情的说，“我找宋延。” 女人想起吴姐走之前确实叮嘱过她，会有个小学生来这里接和徐治一起玩的宋延，他叫顾野。 “顾野？”女人问。 顾野点头，目光往蓝色的木质门上瞟，他说：“我可以上去接他了吗？” “可以可以，”女人指向那道蓝色的门，笑起来，“上去就是了，宋延很懂事，之前我下来前还看到他在教阿徐算数呢。” 顾野嘴角很轻微的上扬了一下，没让女人看到，走到蓝色木门前，推开，沿着门后的楼梯走了上去。 客厅没锁门，宋延正坐在米色的欧式布沙发上玩四阶魔方，他已经只剩最后一面没有拼好了，徐治也拿着一个四阶魔方盘腿坐在他身边，应该是在比赛，徐治也只剩最后一面了，两个小聋子拼得认真，又听不见脚步声，顾野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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