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哥,”李雅山抱上顾野胳膊,怂得不成样,“我被她吓到了。” 特殊教育学校本来就是听力残疾,视力残疾,肢体残疾,智力残疾的学生都有,没什么好奇怪和害怕的,顾野把李雅山的手扒拉下去,说:“别说这样的话,她要听到了会不好受。” “不,”李雅山笃定的说,“我觉得她一定听不懂。” 顾野和他没得聊,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往教学楼二楼跑,李雅山又遇上了一个智力发育迟缓的小男孩,正往他这边走,他像遇着了洪水猛兽般,狂奔超越了前面的顾野。 “有病。”顾野说他。 聋哑一班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顾野到教室时,只看到了宋延在位置上坐着,他的对面还坐了一个寸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滑盖手机,屏幕发着莹莹的光,宋延同他离得极近,和他一起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机屏幕。 聋子听不见脚步声,眼睛又专心致志的在盯着别的,所以顾野都走到宋延身旁了,宋延都没注意到他,顾野往寸头男人的手机上扫了一下,发现他是在玩俄罗斯方块。 顾野屈指在宋延的后脑勺弹了一下,宋延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转过头,睁着圆溜的黑眼睛看着顾野,随后他就笑了,两只胳膊一挥抱住了顾野的腰。 “看这兄弟情深的,”李雅山说,“这人是谁,学校老师?在照看宋延?” 顾野在宋延头上拍了三下,对着李雅山摇摇头说:“应该也是聋哑学生,你没发现他对我们发出的声音毫无反应吗?” 李雅山一细想就皱起了眉:“他得二十了吧?” “不管。”顾野随口应了句,把宋延的书包拎起来,想了想还是拍了拍寸头男人的肩,等他凶狠的目光看过来后,顾野打手语对他表示了谢谢。 寸头男人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低下头玩俄罗斯方块了。 “回家。”顾野又比划起手语,只不过这次是对宋延说的。 宋延正在提心吊胆,他放开哥的腰,从座位上起来,小心翼翼的伸手想去牵哥,但手刚碰到哥的手,就被哥躲开了。 完了,宋延沮丧不已,哥刚拍了他三下,哥生气了,宋延第一次被名为后悔的情绪包裹,他气呼呼的看了还坐着的寸头男人一眼,悲伤的想,早知道刚刚就不凑过去看他的手机了。 李雅山早走到教室门口等他们了,见没动静,就开始叫唤:“野哥,回家啦。” 顾野背上背着一个囊鼓鼓的书包,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小书包,一言不发的朝门口走去,宋延在他身后小跑着追他。 迟钝如李雅山,也看出来顾野生气了,他不解的问:“野哥,哪儿又招着你了?” 顾野瞥了他一眼,擦着他出了教室门,虽然宋延对李雅山也同哥哥一起来接他了这件事表示非常讨厌,但此刻也顾不上了,他始终在后面追着顾野,李雅山看着他跟个萝卜丁似的小步子,替他野哥心疼了,他叫住已经到楼梯口的顾野:“野哥,别疯了,过来牵他,他要跑楼梯追你摔了,到时候疼的是你又不是我。” 顾野回头,正对上站在门外的宋延,后者泪眼汪汪的,一脸委屈样儿,见哥终于看他了,立刻拿手语求饶:“哥,我错了。” 顾野也不走了,还是那副又冷又凶的表情,他用手语说:“你答应我看书的。” 宋延一抽鼻子,眼泪落下来了,他用手语道歉:“对不起。” “不许玩游戏。”顾野打着手语,用眼神警告宋延。 宋延猛地点点头,跑过去扑到顾野身上抱住了他,其实他压根就还没开始玩,以后谁叫他他都不玩啦,看也不看了,哥生气他太委屈,太害怕了。 站在门口的李雅山不明所以的看完了全程,快被好奇心憋出病了,他晃过去,问他野哥:“和好啦?” 顾野拧着眉轻点了一下头。 “为啥生气啊?”李雅山问。 这次顾野回答了,一字一顿的,每个字都含满了他的愤怒:“这是他第一天上学,他就想玩游戏了,书都没在桌上,他答应过我会复习的。” 李雅山:“……” 宋延脸不停地在顾野的棉衬衫上蹭,那一块布料都让他弄湿了,李雅山话没说错,疼也是他疼,顾野把宋延的书包挎到肩上,蹲下来将他抱了起来。 “我要是当你弟准得疯……”李雅山震惊于他的严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抱着宋延下楼的动作堵住了嘴。 “但如果我有哥帮我背书包,还抱着我走路,好像也挺好的。”李雅山又小声喃喃了一句。 早上答应了要给小家伙买棒棒糖和冰棍的,顾野再气也还记着话,骑车下坡后,就在路口的小卖部给宋延买了两根牛奶味棒棒糖和一根牛奶小布丁,他自己则是买了一根绿舌头。 骑车不好吃东西,顾野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捏着宋延的后颈,咬着冰棍。 零花钱大户李雅山买了小卖部最贵的巧克力冰激凌,非常奢侈的大口吃着,期间还问了顾野要不要共享,被顾野无情的拒绝了。 宋延吃特别喜欢的食物时速度都会特别慢,他慢慢的小口吮着小布丁,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两根棒棒糖。 下巴上突然一痛,宋延垂眸一看,是哥捏住了他的下巴,他朝哥看了过去。 顾野一定是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幼稚,他弯腰凑到宋延面前,哇地对着他伸出了绿色的舌头。 宋延没吃过绿舌头,他觉得吃了绿舌头就会把舌头变绿可太神奇啦,于是他也伸出舌头,凑近他哥,在他哥的舌头上舔了一下。 正心无旁骛的吃着巧克力冰激凌的李雅山无意间一偏头,就看到他们俩兄弟在舔舌头。 咦—— 做梦都只想和漂亮小姑娘舔舌头的李雅山耸了耸鼻子,还是觉得野哥这个哥哥不得行。
第13章 哥哥 == 顾野脾气挺大的,凶且严格,但他每次生气都有个度,你要是哄得他消气了,这事儿在他那就算过了,宋延放学后玩游戏那事儿虽然是过了,但是给顾野留下了深刻的心里阴影,李雅山举着磁带机在他耳边放一千万遍童话都驱散不了的那种,因此,顾野每天一到最后一节自习课,都会格外心不在焉,整个人坐立难安,偏生自习课虽然美其名曰是用来预习复习的,但实则都是被三门主课老师轮流占着上课的,顾野这一个月来每到最后一节课都走神得很严重,而几个主课老师也都不是什么好脾气,于是,顾野长到十岁,加起来挨得骂还没有这一个月的多。 就连一直和顾野几乎不交流的同桌杨念波,都发现了顾野的异常,这天最后一节课顾野照常挨了老师的训斥,杨念波实在没忍住,鼓起勇气问了顾野:“顾野,你最近怎么回事儿?早上踩点来,放学着急走,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吗?跟我说说呗。” 其实杨念波想问的是是不是他那个聋哑弟弟出什么事儿了,他知道顾野有个聋哑弟弟,还不许别人提,有回儿他看见有人在厕所议论这事儿,话挺难听的,正好当时顾野走到厕所门口,他应该是都听见了的,拳头都攥起来了,也是巧,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当时也来上厕所,要不杨念波认为,顾野当时准得和他们打起来。 由此可见,顾野护崽子得很,杨念波想八卦,但不敢招惹他。 语文老师布置完作业已经离开了,现在是班长在维持纪律,顾野低头整理着书包,他对一直对他很冷漠的杨念波会问起他这种事感到很奇怪,但更多的是不想理会,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依旧低头兀自整理。 杨念波等了顾野好一阵,先前是误以为他没听见,还重复问了一遍,直到三分钟后,他才确定,顾野耳朵没毛病,丫就是压根没打算理人。 “艹。”杨念波咬牙悄摸骂了句,想想又觉得自己也好笑,便撑着桌子笑了几下。 顾野已经整理好书包了,正看着教室墙上的时钟出神,杨念波的笑声没遮掩,顾野被闹得扫了他一眼,觉得他一定有病。 李雅山已经自觉脱离了与顾野一同去接宋延的队伍,倒没别的,他野哥太野了,一到放学那火燎屁股的着急劲儿,每回都让李雅山觉得自己脚程只要稍慢了一点,都是耽误了他野哥的人生大事,追不上就放弃,李雅山想得可开了,况且野哥家那小崽子好像也挺不待见他的,每次见着他都瞪着双大眼睛审视着自己,老让李雅山觉得他犯啥事儿了。 但今天放学铃响后,顾野准备冲出教室时,李雅山还是拽住了他。 “说。”顾野不耐烦的看着他。 “野哥你收收心,”李雅山直叹气,“你弟是去读书,不是街头学艺也不是西天取经,没那么多妖魔鬼怪想害他,倒是你自己,再这么下去,你得成为各科老师嘴里的反面教材了。” 顾野理都懂,他有什么不懂的,但人管不住自己想操的心,横竖他虽然最后一节课老容易跑神,但只要把宋延接回家了,他在家里,就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学习,耽误不了什么的,所以顾野根本不在意这点,老师怎么看他他也没所谓。 “我知道,”顾野还是急,拧着眉看着李雅山抓着他肩膀的手,“放开我。” 李雅山放开他,尖锐的指出:“你没救了。” 没救的顾野不需要任何人带他脱离苦海,转身就离开了。 到宋延教室的时候,顾野正好在门口撞见一个长相文雅的年轻男人来接之前在宋延桌上玩俄罗斯方块的寸头男人,这已经不是顾野第一次撞见了,他们遇上的频率高到顾野已经摸出规律了,那个年轻男人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到这个点才有空来接人,所以每次到这个点,教室里都只剩下宋延和寸头男人。 文雅男人很懂礼貌,也很温柔,每次见到顾野都会对他笑,顾野一般会点头回应一下,今天也照常如此,只不过男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了,声音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很温和:“你弟弟很乖。” 顾野下意识的看了眼在位置上坐着,对着手语书正在比划的宋延,他从鼻腔里“嗯”了声算作回应。 “我家的小朋友太笨了啦,”男人又说,“今天才学会用手语说哥哥。” 顾野没和这个年纪的男人聊过天,他没兴趣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又觉得直接走开不太礼貌,毕竟对方一直挺温柔的。 “我叫夏诠,”男人勾着寸头的肩,摸狗似的粗鲁的揉了把他的脑袋,“夏天的夏,诠释的诠。” 顾野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夏诠要和他说这些。 “他叫贺阵,”夏诠又捏了捏寸头的脸,笑着介绍,“祝贺的贺,阵雨的阵。” 贺阵很凶,总是皱着眉,嘴唇紧抿着,他的鼻梁高而挺直,长得其实不丑,他任由夏诠揉脑袋捏脸,不反抗也不热情,只是一直低头玩着他的滑盖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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