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睁开这样湿润的眼,迷糊地朝席鸿谦笑了一下。 席鸿谦觉得刚醒来的徐术,似乎有些不同,但还没找出原因,徐术已经摸索到眼镜又戴上了。 一出机场,席鸿谦的脚步忽然变快,直直地朝着辆漆黑哑光的越野车走去。 车头站着一名年轻男子,身量与席鸿谦差不多,只穿了深棕色的呢大衣,好似不怕冷,体型看着像Alpha。 席鸿谦一直走到那人跟前才停下,没多犹豫便伸出手环抱住了对方。 那男子一副冷淡样貌,忽然被抱住应该是有些不习惯,脊背僵了好几秒,最后还是松弛下来,抬手回抱住了席鸿谦。随后,年轻男子轻喊了一声“哥”,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点人情味儿。 徐术靠近后,他们便分开了。 席鸿谦简单介绍了两句,三人这才进了车。 原来接机的人,是席鹤溟。席鸿谦同父异母的弟弟。 冰蒂亚靠近北极圈,积雪长年不化。而这皑皑冰层,仿佛也阻断了席鹤溟情感的外露。 其实单看五官,能轻易猜出两人是兄弟。但席鹤溟的眼型偏长一些,眼尾弧度很锋利,脸上也基本没什么表情,生出了冷漠与傲慢。 而席鸿谦的眼皮有点双,平常看不太出来,但一笑就会出现淡淡的纹路,显得很温情。 _ 午餐地点,是一家极具当地特色的餐馆,位置有些偏,并不在市中心,不是熟客或许很难寻到。 单层木制建筑,屋檐是三角形状,占地面积颇大。餐馆外围,用篱笆圈出了一片院落,但看得出不常打理,地面上散落着几个矮桩,早积满了雪。 侧门梁上挂着整排的鲸肉、麋鹿肉,直接利用室外低温,冷藏并风干。 徐术观望着那些红肉,猜测餐馆里腥味会重,但进了门一闻,发现其实也还好。 这类菜徐术没吃过,做不出选择,就要了份与席鸿谦一样的。 菜上得很快,因为都是烤制的半熟肉类,血淋淋地,摆在木制餐盘里。套餐性质,三人便各吃各的。 席鸿谦明显发现,吃完配菜以后,徐术的进食速度就慢了下来。这会儿,正一点一点地,切割着盘中肉类的边角,切下一个小角后停了好几秒,才皱着眉放进嘴里。 “徐术,吃得习惯吗?”席鸿谦微微偏过脸,温声问道。 这时,徐术刚取下薄薄一片肉塞到嘴里,听到人问话,拧着眉迅速咽下,才回:“挺好吃的。” 席鸿谦笑了笑,多少带了点无奈的意思。他从桌边拿出菜本,翻过几页递给徐术:“这家店披萨做得不错,可以试试。” 徐术瞄了眼菜单,又盯着盘里的肉,语气纠结,“不用。太多了吃不完……” “没关系,第一次可以多尝尝。”说着,席鸿谦将菜单塞进徐术手里,鼓励道,“再点一个。” 席鹤溟闻声抬头,扫了他们两眼,没作声又低下了头。 披萨需要现烤。 等加点的重芝士披萨端上桌,兄弟二人盘中基本见底,席鸿谦知会了一声,便离了席。 徐术自然明白,这是要私聊的意思。 席鹤溟跟着席鸿谦从侧门出去,下了台阶,站到院里雪地上。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横梁,以及上方悬挂的鲸鱼尾肢。 过了片刻,却是席鹤溟先开了口:“津……非怙人怎么样?” “脑子不错。”席鸿谦顿了顿,又说,“但还是不够信任我们。” 席鹤溟微抬下巴,“看得出来。急不了。” “慢慢来吧。”席鸿谦轻叹一声,接着问道,“酒庄出什么事了?” “手续上有点小问题。回去说?” 席鸿谦应了声,没再开口。 悬梁下方是木质的窗楞,透过窗玻璃,能清晰看见徐术的侧面。果然,换成披萨后,又恢复了之前的进食速度,也快吃完了。 席鸿谦看了会儿,无声笑笑,对着席鹤溟问道:“他这两天,能去你那儿睡吗?” 席鹤溟闻言,先是随着视线看进窗户,然后才偏过头看向席鸿谦。他面上虽还是那副冷淡样子,但回了声“可以”。 _ 出了市区,又开了半个多钟,才抵达席鹤溟的住处。 一座独栋小楼,屋顶上落满了雪。房子不大,只两层,但加了个阁楼。 视野范围内,没有别的居所。 屋后连着山。 一进门,席鹤溟领着徐术去了客房。 房间应该未曾使用过,家具全部盖着防尘罩,但日用品备得齐全,席鹤溟也简要告知了存放位置。 席鸿谦站在门口,没进去,手却伸向席鹤溟的大衣口袋,掏出了车钥匙。随后,席鸿谦把它挂到了门把上,示意徐术:“你要想去市区玩,就开车过去。” “后山,也可以去看看,但要小心路。”席鸿谦抬手指向窗外,又补了句。 窗外是被雪淹没的、灰白色的山,徐术顺着席鸿谦的手势看出去,才知道雪原来没有那么干净。 徐术想,这趟远行,席鸿谦一直没有让他参与过工作,或许是不需要和不能被参与的事项。仿佛是在公费旅游,但徐术并不喜欢旅游,更不可能一个人去。 “好的,谢谢席总。”徐术回道。 席鸿谦“嗯”了声,最后扫视了遍房间便转身走了。几秒后,席鹤溟对上徐术的视线,简短说了句“有需要随时找我”,也很快跟上席鸿谦。 徐术察觉到自己精神上的低落,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并不想让自己纠结太久,于是决定转移注意力。 他放下行李箱,然后将防尘罩揭开整齐叠好放到一边,又从衣柜里取出床具一一套上。 换好后,徐术原打算去洗澡,却忽然觉得头晕,身上也有些脱力。 房间暖气很足,他换了身睡衣,便躺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术惊醒。 身上热得厉害,但那种热,似乎不是单纯的、因发烧而导致的体温升高。 紧接着,小腹也开始发痒,仿若有根羽毛在腹腔里轻刮。因为呼吸不畅,徐术只好微张开唇,轻轻地呼吸了几下。 距离上次,好像才过去一周,怎么又…… 徐术模糊地思考着。过了几秒,他挣扎着下了床,翻开行李箱,在隔层里摸索。 带的是针剂。一开始,也是服的片剂,但随着服用次数的增加,口服药效变弱,之后慢慢就换成了针剂。 徐术手上没力,尝试了两下,果然掰不断那玻璃封口,他眼睛眯了眯,似乎觉得有些困扰。 停了片刻后,徐术将针头处贴到唇角,准备用牙齿咬开。 _ 书房里。 正商量到一半,席鸿谦却停了话头,说要去厨房倒杯水。 两年前开始,只要碰上长假期,席鸿谦都是来这里度过,对房子的布局该是熟悉非常。 书房左侧楼梯下就是厨房。 但席鹤溟看着他哥出了房间,却毫不迟疑地转向了右。 往右过三个房间便是徐术所在的客卧。 客房门把上还挂着车匙,也没关紧,只随意掩着,露出挺宽一条缝。 席鸿谦走近后,轻易看见了徐术——正蹲在地上,手上举着根针管,耳廓、脖颈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说实话,席鸿谦此时已经有所猜测。 因为太好猜了。 席鸿谦轻轻推开了门,“怎么了吗?” 徐术闻声抬起头,眼神失去焦点,过了几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快速将针剂放下。 但他刚想合上行李箱,席鸿谦却蹲下身,握住了他的手腕。 徐术的视线与席鸿谦对接了几秒,很快移开,“我……有点感冒。” “这是退热用的,效果比较好。”徐术伸出另一只手,随意按在药剂盒上,确定掩住大半包装后,强作镇定地再次开口。 说完,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干纹。 席鸿谦看了眼徐术变得湿润的嘴唇,才说:“フェロモン。” “徐术,你忘了吗?我会日语。” ---- フェロモン—信息素
第09章 雪国 “人工信息素的副作用……”席鸿谦轻易地,就从徐术手中取出了药剂盒,随后摊开药品说明书,逐条往下看,“确实挺多。” 席鸿谦合上说明书,看向徐术,又问,“徐术,一直用药,是不是不太好?” 片刻后,徐术尝试着将信息素应激产生的类发_情反应归类于常规病发症状,努力消化掉了部分被发现的难堪感受,稳着声音慢慢开了口:“其实……还好。”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眼底的不认同,徐术又补充道,“这是最新的,副作用也比较少。我……用过很多次,已经适应了。” 天色将晚,日头恰好落到了雪山顶。 屋里没开灯,带了一点橘调的后午暖阳,透过窗户,散漫且无拘束地照在席鸿谦身上。 席鸿谦那双偏黑的瞳仁,也因而被映得发浅。 可徐术发现,席鸿谦的神情不仅不似平日温和,在这暖光之下,甚至还有些冷漠。 “经常用吗?”席鸿谦这样问了一句,将药剂放回徐术手里,不等回答又很慢地问了,“徐术,这次带了药,所以不需要帮忙了,对吗?” 不知过了多久,药盒的边角都要被捏变形,徐术依然没有开口。 他清楚自己应该回答“是”,然后像之前他做过的无数次那样,打下两管药,在麻木和冰冷的体感中因药物作用而昏睡。 但他没有。 因为徐术一直没有回答,席鸿谦起了身准备离开。 等到快接近门口的时候,徐术才终于出声,喉咙应该干得厉害,因为声音很哑也很轻。 _ 徐术依然蹲在那里,垂着眼,肩背也蜷缩下来。 似乎只是说出这几个字,就耗光了全部的力气。他的脸色也不再潮红,甚至还有些白,但眼角依旧红得异常。 席鸿谦走回徐术跟前,朝下伸出手,“起得来吗?” “嗯。”徐术应了声,仿佛自语。说完,他终于抬起了眼,但没直接握住席鸿谦的手,而是将手搭在人小臂上。 稍稍借力,就站了起来。 …… 缓过劲后,徐术睁了眼,愣愣地往那里看去。 席鸿谦看着徐术这样单纯到可爱的样子,其实生了些笑意。但他知道徐术很容易害羞便没有笑,只注视着那下垂的长睫毛,带着安抚的语气,“没事,是正常的。” 似乎是为了转移徐术的情绪,席鸿谦不再注视着他,而是望向窗台。 片刻后,轻声说了句,“徐术,下雪了。” 北午悬日已经退出了地平线,天很快就会彻底暗下来。 窗外,什么都没有。 无论往哪个方向看出去,都只能望见一小片山顶,隔着茫茫的雪幕。 徐术没看过落雪的天。 而席鸿谦留学期间见过多次风雪暴,觉得平常,他往窗外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 床上,徐术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席鸿谦却觉得他这个样子,带着不合时宜的天真,其实很可爱。但席鸿谦也知道,徐术自己并没有发现。 他克制地闭了下眼,很快退了出来,对徐术温声问道:“想看吗?” 徐术知道自己其实想看,轻轻点了头。 得到回答,席鸿谦起身往浴室走去。但不多时,他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件浴袍。 徐术的衣摆也沾染了液体,席鸿谦挡下徐术的手,说了声“我帮你”,就替他换上浴衣,将人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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