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途穷,天地一片昏暗。 “簌——簌”。 “簌——簌”。 是雪落的声音。 …… 其实席鸿谦很快察觉到了,因为徐术张开了唇,眼角又开始变红。 呼吸间热气遇到窗玻璃,瞬间凝结成斑驳水雾。 “徐术,又来了是吗?”席鸿谦将手移到徐术腰侧,轻轻带了一下。 …… 徐术躺在浴缸里,闭着眼,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彻底昏睡过去。但眉头紧紧皱着,脸依然潮红得厉害,似乎还是非常难受。 热度始终没褪。 当情欲不再蒙蔽着大脑,席鸿谦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快速将徐术擦干,拿来一件新的浴袍把人裹好。 抱回床上后,又掖了掖被角。 而此刻,席鹤溟仍在书房里,查阅相关资料、情报。似乎他并没有放弃,还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 “小鹤,家里有温度计吗?放哪了?”席鸿谦没进去,就站在书房口。 而即使隔着不小的距离,席鹤溟依然感知到了他哥苦药质调的信息素,浓郁得不正常。 他抬了眼,发现席鸿谦正穿着浴袍。 一切昭然若揭。 “我去拿。”席鹤溟迅速起身。 “好,阻隔贴……也带一个。” _ 一靠近客房,成倍的信息素向外涌来,Alpha的本能让席鹤溟产生了强烈不适感,因此停下了脚步。 往里一看,席鸿谦正站在床边,弯着腰,手背贴上徐术的额头。 这场景多少带了点失真的温存,但席鹤溟没去细究。 “哥。”席鹤溟轻叩了下门。 一验,果然发烧了。 席鸿谦撕开阻隔贴后,朝门外说道:“找个医生来,他……有点发烧。” 席鹤溟“嗯”了声,掏出手机。 “尽量是Beta。”席鸿谦又补上一句。 “知道。”
第10章 新生 即使靠近城郊,医生来得也不算慢。 是个Beta医生,细细地翻查了徐术的瞳孔、舌面等身体表征后,又测了一遍体温。 “低烧。他昨天受凉了吗?”医生言语随和,并未因雪夜外诊而心生不耐。 “有点水土不服。”席鸿谦斟酌着回道。 医生“嗯”了一声,随后按惯例询问徐术的病史与过敏史。 “过敏史……不清楚,但他有信息素应激综合症。” 话音一落,医生这才看向席鸿谦,再观二人情态,已有所猜测。他没再开口,垂下手正要打开随身药箱。 徐术醒了。 “徐术——你有点发烧。这是医生。”席鸿谦边说,边向门旁开关走去,将屋内光线调暗了一些。 徐术哑着声音说了句“医生,麻烦您了”,就曲起手肘支在身侧,似乎准备起身。 “不用起来,躺着就行。”医生制止了徐术的动作,又将刚刚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没有过敏史。”徐术下意识地往席鸿谦那里望了一眼,“有信息素……应激综合征,和慢性胃炎。” 说完,徐术再次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因为身体不适而变得松懈,还是那样板正、认真的语调,“医生,应该没有了。” 医生取出两板药举到徐术面前,“红色的一次两片,蓝色一片”,接着又补了句“烧退了就停药”。 “好,谢谢医生。”徐术将手从被子里抽出,起了点身接过药,直接抠出药片。 “徐术。”席鸿谦忽然开口。 听到声音,徐术停下动作,但他太晕了,便没有去猜席鸿谦的意图,只是看了过去。 席鸿谦说的是,“等下,我去倒杯水。” _ 服过药后,徐术很快又睡下了,其余二人便离开了房间。 临近玄关时,席鸿谦回身望了眼客房方向,突然开了口,“医生——” 医生心中多少有数,直接了当打断道,“想问应激症?”果然看到席鸿谦点了头,于是接着说,“这个病算少见,我了解得也不多。他得多久了?” 席鸿谦转回身,“时间不确定,我才知道不久。他之前……好像用的都是人工信息素。” “人工的不太适合Beta。”医生低下头思考了片刻,“而且,人工信息素的量级不高,他每次用量应该都很大。” 接着,医生又询问了席鸿谦的信息素量值。 得知数值后,他肯定道:“用过了你的信息素,之后再使用人工,不仅效果会降低,还要增加用量。” “如果从病人的角度考虑,最有效的治疗方案,是利用你的信息素帮他建立免疫,直到应激症痊愈。” 或许是医者仁心,这番话说得颇为语重心长,但席鸿谦没作回应,只道天色过晚,将医生送出了门。 _ 风雪夜后,次日依旧是个晌晴天。 极地日光无遮无拦地散射而下,亮得刺眼却不带温度,冰层纯洁到近乎新生。 人类的视觉范围内,看不到一丝阴影。 “你在冰蒂亚,为什么?” 席鸿谦站在客房前,刚想敲门,接到了席闫明的来电。他缓缓垂下手,不带情绪地低声回道,“来看看三弟。” “浪费时间。”席闫明语气平淡,谈不上愤怒或是不耐,似乎只是单纯地作个定论。 “已经定了明早的航班。”席鸿谦这样回完,对面没应声,显然是不合意。 通话安静了几秒,席鸿谦打算挂断时,席闫明再次开了口,“这次——怎么没带梁辉一起过去?” “他还有别的事。”席鸿谦语气更平地回道。 “那也别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去。”落下这句话后,席闫明挂断了通话。 房门前,席鸿谦垂在身侧的手虚蜷了几下,敛下神情后,才继续敲门的动作。 “烧退了吗?” 徐术很快开门,但只轻轻“嗯”了一声,就退后侧开身,方便席鸿谦进来。 “今天天气好。”似乎是看出了徐术的局促,席鸿谦往窗边走去,自然地开了话头,“本来打算去滑雪。” 徐术跟着走了几步,习惯性地停在了席鸿谦身后,距离大约一臂。他嗓子还是哑得厉害,几个字说得艰难,“您喜欢……滑雪吗?” 席鸿谦本以为徐术会问滑雪的地点或别的什么,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但他还是很快转过了身,温和地回道:“还行,挺有趣的。徐术你会滑雪吗?” “我……不会……”徐术回道。这甚至是他第一次看见雪,但他没有说,因为没有必要。 “想学一学吗?”席鸿谦笑着拉住了徐术的手臂,将他带到床边,示意他坐下,“但今天不行,你烧刚退需要休息。下次有时间带你学。” 徐术想说自己已经好了,并不需要休息。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另一种客套,所以只垂着眼说了声“谢谢席总”,没再开口。 席鸿谦坐到床边的沙发上,与徐术视线持平。 而徐术忽然就和席鸿谦对上了眼,愣了一下,又马上错开来。 那长而垂的睫毛,也随着徐术的动作颤了颤。席鸿谦看了两秒,才说:“徐术,昨天的事——我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 徐术听得出来,席鸿谦语气带着明显的歉意。但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是件需要道歉的事情,明明向一名可笑的、有发//情期的Beta,无偿给予帮助的那一方,是席鸿谦。 徐术被迫接受了席鸿谦缘由不明的道歉,他不懂该如何处理,又觉得应该马上回应,便有些语无伦次,“是我自己……我……还要谢谢……” 席鸿谦看出徐术的纠结,抬手作了个安抚的手势,“不管怎么说——”话没说完,却不知为何收了口。 沙发的朝向对着窗户。此时,后院雪地上出现了一只白耳金毛的小狐狸,又很快掠过,留下一串浅浅的、柔软的爪印。 席鸿谦望了会儿狐狸消失的方向,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徐术,昨天医生说,我的信息素会加重应激反应。” 徐术的手一直摆在膝盖上,听完席鸿谦的话,手心便无意识地蹭了蹭膝头那圈布料。 几秒后,他抬头看向席鸿谦,是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神情,声音却依然很轻,“没…事…” 说出这两个字以后,语速忽然又变得急切,像在证明什么,“席总,没事,其实我快好了。” 但这次,席鸿谦没有立刻作出回应。 席鸿谦一直觉得,徐术不适合说谎,现在看果然没错,因为太明显了。 他也很快想起了徐术昨天的回答,也带着这种再怎么遮掩,也掩饰不住的难过,显得很可怜。 尽管他知道,徐术并没有任何要博得同情的意思。 席鸿谦看着徐术,回忆起在病房里度过的那个晚上,还有垂软睫毛下湿漉漉的一双眼,最后回想起的,却是席闫明口中的“不三不四”。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比徐术更不会掩饰了。 “徐术,医生要我继续帮你——到你病好,可以吗?”
第11章 渝子西 明东,医科大学附属信息专科医院 。 徐飒阳抬头看了两眼席鸿谦,又看回徐术,脸上一贯的轻浮神色,早已去了大半。 距离二人进诊室,不过半分钟。 徐飒阳就起了身,不带情绪地说了句“徐术,你先跟我过来。”然后朝休息室走去。 而徐术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对着席鸿谦说,“席总,您稍等一会儿。”就跟上徐飒阳,进了里间。 从冰蒂亚回国后,席鸿谦提出想见徐术的主治医生,一方面是想了解病情,另一方面也能获悉些注意事项。 徐术觉得,席鸿谦作为提供帮助的一方,根本不必对自己有过多关心。 又或许席鸿谦只是想知道确切的病愈时限。尽管徐术一再强调自己可以继续采取药物治疗,但席鸿谦没有采纳。 不过,无论席鸿谦是出于什么原因,徐术都不可能拒绝。 等徐术跟进休息室后,徐飒阳动作很重地将门摁紧,然后皱着眉问道:“他怎么来了?什么意思?” 即使徐飒阳未曾见过席鸿谦,但省市的政商新闻上,席氏出现次数频繁,想认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徐术猜到徐飒阳会这样,所以没敢提前告诉他。他朝着徐飒阳,缓慢地挪近了几步,才说:“哥,他说……要帮我。” “叫哥也没用。”徐飒阳抬手取下镜架,捏了捏眉心,语速很快,“他要怎么帮?你和他什么关系?就让他帮你。” 徐术声音很小地,又叫了一声“哥”,就垂下了眼,没有回答徐飒阳的问题。 徐飒阳有过几个固定的床伴,这对成年的Alpha来说,其实是件常事,但他不可能让徐术成为席鸿谦的“床伴”。 而他也明白,徐术并不在意“床伴”与否。 “除了人工的,你只能接受他的信息素?是不是?”即使知道答案,徐飒阳依然问出了口。 徐术想了几秒,认为这个问题不应该这样问,毕竟选择权不在自己,而在于席鸿谦。而且也没有其他人会愿意帮他,愿意给他信息素。 但徐术还是对着徐飒阳,点了下头。 大概过了一分钟,徐术听到徐飒阳很模糊地说了声“算了”,然后才问:“他会帮你多久?” 说这句话时,徐飒阳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语调也变得平常。 这次徐术很快回了,“会一直到我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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