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理解穆之南信念的崩塌,他在医院,几乎没有一天轻松自在,和自己一起再怎么放松,笑得再怎么灿烂,到了医院停车场,车门一关,脊背一挺直,他的眉头就开始不自觉地凝固在一个紧绷的状态,让人觉得他不是去上班,而是去渡劫。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是需要停一下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穆之南的想法是离开一阵子,不只是离开医院,连他自己也一并“被离开”了。他想爆锤当时的自己,话说得太大,想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看着穆之南请好了假,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计划行程,看得自己颇为幽怨。 转眼到了穆之南即将出行的前一天,他和杨朔对这件事有着默契,谁都不提即将到来的改变,反而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上班,下班,吃饭,吃完饭窝在沙发上看完了一场电影,黑色背景上的白色字幕缓缓滚动的时候,杨朔问他: “老婆明天就走了,今天我们来玩个新游戏好么?” 见他笑得不怀好意,穆之南理智上是拒绝的,但也觉得自己明天就走,不想扫他的兴,更何况,收拾行李的这几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只顾得上照顾自己的情绪,却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人,这是他的伴侣,他甚至开始担心,离开这么久,感情会不会徒增变数。 所以他点头说“好”。 杨朔从进门的衣柜里抽出一根领带,把他的双手背在后面,迅速打了个结,不松也不紧,然后慢慢的,一件一件脱他的衣服。 穆之南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着问:“一定要……这样玩么?” “试一下。” 杨朔似乎很沉得住气,刚开始只用一两根手指划拉,穆之南觉得痒,一直笑着躲,紧接着他用了点力气,从脖颈的后侧开始抚摸。 这不是他以前的习惯,他的爱抚总是从后腰开始,但今天不同,杨朔像是在找另一种节奏,找一些不常碰到的位置,每触碰一下都能感觉到穆之南微末的颤抖,不是皮肤表层,更像是内心里的悸动。 他调整了呼吸,问:“你这是,哪儿学来的?” “跟你学生,另一位爱慕你的杨医生学的。” “杨亚桐?!” 杨朔见穆之南的脸色骤然变冷,瞪着他,怒气冲冲,连睫毛都开始颤抖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他刚才那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赶紧解释道: “哎别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天我和他还有李靖胡蔚然一起吃饭,聊到精神科,他说以前啥也没干,净学怎么绑人了,要绑得结实,但不能伤人,我就学了一下。” 穆之南侧过头笑,杨朔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热了起来。 电影播放完,屏幕里是精品推荐,一张一张的电影海报轮番展示,颜色亮度都不一样,杨朔盯着穆之南的脸,这张脸在黑暗里被屏幕照得光怪陆离,随着他的控制紧绷又舒展,是一种在欲情里毫不犹豫,不知餍足的样子,他的男性特征毫无意外地特别兴奋,但每次在兴奋的顶端,杨朔都会停下来,听他说不要,听他说别这样,说求你了,说我爱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爱人是一个因天生的伦理感而吃力地压抑着那种意念的人,杨朔觉得太辛苦,没那个必要,人生已经有太多让人疲惫的事了,有些时候,就应该不管不顾,比如现在,穆之南愤怒至极,对他骂了脏话,才心满意足地给了他一个痛快。 穆之南在手被松绑之后的下一秒钟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他妈的是有什么虐待倾向么?还是说你这个科主任当久了,掌控欲在我这儿没办法得到满足就要通过这种方式?” 杨朔脸上的戏很精彩,先是错愕,接着是微微的愠怒,五官却在某个瞬间突然舒展开来,露出些笑意。 “你这是什么表情?!嘲笑我恼羞成怒么!” “穆之南,你自己也害怕离开一阵子对我们的关系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是么?” 杨朔笃定自己的想法说中了他的心,于是又慢悠悠地说:“我虽然有点后悔不该任你为所欲为,但你别怕,我就在家等你,什么时候都这样。我上班那么忙,除了等你回来,再也装不下别的事了,你放心。” 穆之南低声说了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杨朔抱他,捏着他的后颈,像安抚一只炸毛猫一样:“我在四年前,带着不到30岁的年纪闯进你的值班室,应该也是个很让你心烦和头疼的室友吧,但你相信我,我走进来,就绝对不会出去的,就赖在你这儿。”他用手点了点穆之南左胸的位置,“等你回来,我也给你这么玩,好么?” “我不要。” 杨朔起身去拿了一瓶水,拧松了瓶盖递给他:“哎对了,把你手机拿来。给你装个好玩的东西。” 他拿手机捣鼓了一阵子,解释道:“装了个情侣APP,可以看到对方的定位,而且不用打开,长按图标,我这边就能收到一颗小红心,然后我们晚上就可以看到,是你想我比较多还是我想你比较多。”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肉麻又这么幼稚的东西?每天搜索‘无用小程序’么?” “我们科里的小护士们都在玩这个。” “她们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 “年龄不是问题,穆之南,我要跟你玩到90岁的,你可千万别趁我不注意卸载了,否则我的小红心发不出去,会很难过的。”
第23章 出走未遂 穆之南是在一个有阳光的早晨出发的,他甚至早起做了早餐。前一天已经把行李放进车里了,出门的时候就拎了一个随身小包,用下楼去买包盐一样平常的语气说“那我走了”,杨朔嘴里咬着半个煎蛋“嗯”一声,点了点头。 他目送着穆之南的车从地库开出来,拐了个弯消失在楼后面,杨朔环视四周,家里突然就空出来一大块,电视里的纪录片频道还在叙述着一颗行星的故事,他感觉穆之南带走了自己,给他留了一些名叫荒凉的东西。 然而他自以为是的楚楚可怜还没过多久,当天中午便又在医院见到了那个人,搞得这场大张旗鼓的离家出走跟闹着玩儿似的。 穆之南一早出发,避开必定会堵车的主干道,绕了一点路,开到了台山。他很早就听说,台山的早晨风景很美,果然,不算刺眼的阳光斜着洒在山上,雾气在未完全消散之前,是恰如其分的朦胧美,既不会影响行车视线,又能给山中增加一些若隐若现的神秘感。 打开车窗,深吸一口气,清爽湿润,他本人正在专注开车,但每一个肺泡细胞都舒服地躺下了。 离开家不到一小时,穆之南就冒出“如果杨朔也在就好了”的念头。 车行至山谷,急转弯多了起来,他在凸面镜里看到左前方有行人,放慢了速度,转过弯发现,是一个受伤的人被两人搀扶着沿着山路步行,他立刻靠边停下,问:“需要帮忙么?” “不要。”其中一个人迅速拒绝,显得过分警觉。 穆之南仔细看了一眼,那人头部受伤,一只手捂住伤口,显然不够力气,虚浮在伤口上,垂着头,血还在往下滴。 “可我看他,伤得还挺重,真的不用送你们去医院么?”穆之南说。 “关你什么事?” “我是医生。” “四叔,不然就给他看看吧,小郭都快不行了。”另一个稍年轻一些的人说。 年长者侧过身压低声音:“看个屁!他要是问怎么伤的,出了事怎么办,你昨晚上喝的啤酒都灌脑子里了吧!” 穆之南耳力很好,听到了一个大概,这个人应该不是正常受伤,有些隐情。他印象中总觉得自己记得某些关于这个地方的信息,此时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也不容他多想,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伤者,手一垂,从那两个人胳膊的空隙里滑倒在地。 穆之南立刻下车去看,也不管那两人的抗拒,让他们口里提到的小郭平躺在地上,从车里拿了急救箱,戴手套,拍他的脸,问“听得到我说话么”,双手捧起他的头,检查伤口,触摸到血肿时,他问:“怎么受伤的?” 年轻人不说话,年长者说:“挖笋子掉山沟里了。” 穆之南悄悄留意了他们的衣着,突然唤醒了他脑子里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片段,是看过新闻,关于台山县私采铁矿的报道。 他心里一紧。 躺在地上的人微微醒转,撑着身体想要起来,穆之南按住他的肩膀:“别动。知道你在哪么?” “山里。” “很好,你多大了?” “十……”他怯生生地看向身边那两个人,“十七。” 穆之南注意到这个人虽身量挺高,但脸明显还是个小孩的脸,瘦削,肌肉轮廓却明显,和相同年纪每天忙着读书上学的孩子,体格完全不同。而且刚才解开他的衣领,发现他的喉结还没开始发育,最多也就十三四岁。 穆之南处理完外伤,对旁边的人说:“很严重,颅脑创伤发展很快,如果不马上送医院,后果可大可小。” “你不是已经给他消毒包好了吗?” “皮外伤好处理,但我摸到他头上有血肿,也不排除颅内出血的可能性,要立刻吸氧,做个CT,腿可能也有骨折,一定要送医院。” “哼,”年长者上下打量他,“你管这么多闲事不会想赚钱吧。” 穆之南见他一脸的凶恶,也不好硬碰硬:“这样吧,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拍张照发给我们医院脑外科主任。” 穆之南拿出手机的瞬间就被一只手按住:“拿出来!我看着你发!” 穆之南当着他们的面拍了照,写了一段话,但对话框不是神经外科周主任,而是刑侦支队的丁丛。 儿外-穆之南:丁主任,您在门诊还是在手术室?我经过台山的路上遇到一位受伤的男青年,怀疑颅脑创伤,GCS10分左右,需要尽快和他的两位家属一起送医院,另外,也麻烦您帮忙通知PICU的小杨主任来会诊,谢谢。 发送之前,他装作很听话的样子问:“这样发可以的吧?” “不要耍花招,这几个字母什么意思!” “Glasgow Coma Scale,格拉斯哥昏迷评分法,我们用来评估病人昏迷的程度,15分最高,他这样大概属于中型的昏迷。PICU呢,是Particular Intensive Care Unit,特殊重症监护病房。” “发吧。”他盯着穆之南,眼里有警惕也有蔑视,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威胁,“我劝你别动什么其他的心思,这山上可不止我们两个人。” 丁丛在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转发给了杨朔,随即打了个电话: “小杨主任,穆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稍等我正在看。”杨朔把那句话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越紧张,最后一遍甚至要读出声来,“丁支队,这不太对劲,他平时不这么说话,还‘男青年’,我们平时说病人都是男性或男童,而且家属就是家属,不用强调两位,最关键的是他让你通知我而不是直接打给我,这本身就特别反常,我怀疑,受伤的是一个小孩,但他不能说,因为他现在不安全,有两个人控制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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