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有汗水从刘洋的肩上滑进了衣服里又下去,刘洋也感觉到了那一滴水的忽然的凉。 刘洋知道所有人都正看着他。 刘洋只能说:“但是...” 但是,这句话就卡在这里。后面的话刘洋没有再说下去。有些人看着刘洋,有些人看着缪若筠,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刘洋刚才为什么站在一边想走,只是没有人说出来。 刘洋是不是想去告老师?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看着缪若筠。 缪若筠也没说什么,就把刘洋晾在那里,这么晾了一会儿。 刘洋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动。有几个高二田径队的人已经往墙角站了过去,挡死了溜走的路。 等那几个人都站到位了,缪若筠才开口。 “难不成你觉得我们做得不对?”缪若筠说。 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往刘洋这边走,手里捏着指关节咔咔作响。这当然是一种很幼稚的示威方式,但是由于这几个人人人都高刘洋至少半头,示威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迟钝如刘洋这时候也当然能明白,如果他敢说不,下一个被拖到地上脱裤子的就是他自己了。 就在几方僵持的时候,门推开了。那天台门长期没人维护,一开门就发出吱呀一声。 缪若筠示意大家站紧些,把钟沁遮严了捂住嘴。那人过来的时候他的眉头才又松开了。 “是敏敏,”站得靠门口的人高声回报。 缪若筠示意老沈,把钟沁可以放下了。 捂住钟沁嘴的手放开了;钟沁还是被拉着两边手臂半拖半拉在地上,保持着那种坐又坐不起身,躺又躺不下去的姿势。他的裤子已经被扔到一遍,现在只穿着一条内裤,那过度细瘦的两条腿之间白色的内裤可怜地微微鼓起来一些。 欧阳敏敏只看了钟沁一眼,就好像这一眼也让自己的眼睛沾上了尘土一样迅速转开了。 她显然对钟沁的境遇并不陌生,也并没什么同情。在她眼里钟沁原本就不能算得上和自己平等的人,更不要提现在一看到钟沁,她就想起那个紧紧箍在自己乳房底下的两只手臂。 欧阳敏敏转而去看缪若筠,又见着刘洋站在那里。 缪若筠笑笑地说:“你这个小弟好像觉得我们太过分了。” 太过分?欧阳敏敏一听这个词脸色就一沉。这个词让她想起了前几天杜羽在排练室跟她说的那堆长篇大论。 好啊,被强奸的人是她,过分的人也是她。 她想起来又是一阵发冷,这几天只要一回忆起那种胸部被偷袭和揉磨到的触感,她不知道诅咒那个怪物和钟沁要一起去死诅咒了多少遍。 杜羽不喜欢她,要和钟沁站到一块去;现在连刘洋也不喜欢她了? 这种异性方面的虚荣心的失落,让本来精神脆弱的欧阳敏敏,这时又受了些额外的打击。 但她没有尖叫,没有哭,她不允许自己失态。 她微微仰起下巴,尽量有力地说:“我只是要这个人把我的痛苦一样经历一遍,这很过分吗?” 沉默。 刘洋愣了一会儿才发现,她这话竟然是在对自己说的。 他抬头看她。 他才发现她并不是没有哭,只是因为太骄傲了,因此眼泪绝不会流下来。 刘洋看着她的眼泪,自己心里一苦,这时候不再说“但是”了。 刘洋原本对于敏敏是否真的被强奸,还是持有怀疑态度,毕竟那天晚上他也在。他自己被老沈派去找校工了,没把现场看得多么仔细,但总觉得敏敏和那人的姿势,不是后来传的那么夸张。 到这时候,看见敏敏的反应,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好像连产生怀疑都是一种侮辱。 最后刘洋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摇了摇头。 缪若筠的声音又重新温和了起来:“既然如此,你过来吧。” 刘洋只好走过去。 另两个人拉着钟沁,一人一边的手,半坐又躺不下去的姿势,钟沁。 钟沁见到刘洋走过来,忽然完全放弃了挣扎,把原本踢动着的两腿蜷缩了起来,好像他明白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想要遮住那过度细瘦之间微微鼓起的白色的内裤。 他们离得太近了,刘洋还是不得不和钟沁对上了视线。刘洋一看到钟沁的表情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老沈踢了钟沁一脚,不重,但足以让他伸开腿。 钟沁瑟缩了一下。 老沈催促刘洋说:“你在等什么呢?” 在刘洋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有人突然开了个黄色玩笑,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缪若筠也笑了,然后也催道:“在等什么?要把校服都脱了,才能换上礼服啊?” 在包括欧阳敏敏在内的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在老沈的帮助下,刘洋硬着头皮试着稍微伸了伸手。 他这一动作,让大家欢呼着鼓动起来。 视线已经再次转到了钟沁的两腿之间。刘洋突然第一次觉得大家的欢呼声很反胃。但是刘洋也知道敏敏正看着的是自己。 刘洋或者敏敏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僵持着的这个时候,杜羽也已经在天台上。就在老沈先前把钟沁的校服裤子脱下来之后,大约十分钟,在所有人哄堂大笑的时候,杜羽悄悄推开了天台的门。在所有人都等着刘洋把钟沁的内裤脱下来的时候,杜羽正绕过转角,要往这边走来。
第24章 24 === 杜羽绕过第二道转角的时候,并没有人立刻就看见他。 所有人都正背向着他。第一个是负责盯梢的人,他也侧着脑袋望着后边,显然有什么精彩的事情正在发生。杜羽悄无声息地从他侧边很自然地移动过去,等那人发现的时候,杜羽已经往前走过去了。 “喂!”那人说,“你停下!谁让你来的?” 杜羽没理会他。只是,这喊声却让聚在一起的那帮人抬头了。很多人抬起了头,他们见到是杜羽。 “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有人愕然,“小老鼠不是在看门?” 杜羽又几步跨过去,走到人群围成的同心圆的侧边。他这时候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同心圆的中央。 有些人还没有抬头,他们手里有正忙活着的事。有个人正拿了条裙子套上去,套到钟沁的小腿上,还在往上推。因为裙子还没穿上的缘故,杜羽可以看到钟沁这个时候是没有穿内裤的。 杜羽在自己脑子都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往前大步走去,直到走到那个正在给钟沁套校服短裙的人面前。那人本来就是面对着他这个方向半跪着,现在又抬起了头,确实是老沈。杜羽在还没有完全看清老沈的脸的时候就已经一脚踹过去。 有人开始破口大骂。是老沈以外的其他人在破口大骂,不是老沈,因为老沈已经被踢开了一米多远,然后才定住。他的上半身像一棵被砍倒的树那样缓慢地蜷伏下来,然后开始在地上干呕。他抽动着,一时之间躯干和五官都扭曲到不正常,令没干过真架的中学生有些恐惧的程度。 有人去扶老沈。边扶,边嘴里骂骂咧咧:“操你妈的干什么呢?英雄救美?同性恋吗......” 那人边说,边转过眼睛来,看到杜羽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忽然噤声。 杜羽走过来,又一脚把老沈放倒到地上,吓得来搀扶的人散开了。 杜羽低头看着老沈。 老沈,沈树彬,这个在班里和鼓号队一直对自己嬉皮笑脸的算不上坏的同学。钟沁初中的时候的曾经的朋友。曾经对钟沁好,到钟沁有些喜欢他的地步。直到在某一天,开始随别人把钟沁按在栏杆上玩儿抱对,直到加入那些人;直到现在,现在老沈会带头鼓动着大家把钟沁的裤子脱下来。 老沈还在干呕,但他也抬起脸看杜羽。 老沈的脸上带着恼火和厌恶,又因为疼痛不时地将五官蜷曲在一起,叫他本来算是阳光清秀的长相此刻显出一种恐怖的丑陋。 杜羽忽然冷静下来一些。 在刚才,在看到钟沁扭曲在地上求饶的时候,有一种空白的愤怒和全身的血液一起涌到了杜羽的头顶。杜羽走过去第一个就是看见老沈正急不可耐地把钟沁当一个好玩的玩具那样套弄,所以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凭着直觉一脚踹了过去。 但是现在,杜羽看着老沈的这张脸,虽然那油然而生的怒火还悬在头顶没有熄灭,但是又心生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因为他看着老沈,忽然觉得自己像在看着一面镜子。 老沈是这么自以为是,哗众取宠,对钟沁又是冷漠到了惊人的水平。他在人群里跟着欢呼声走,好像一个胀满的气球。 可是,杜羽在他身上恍然间看到自己。 难道不就是在不久之前,大家在天台上一起欺负那个六班的男生,也被公然审判和羞辱,当时自己只是觉得很吵闹,所以走开了。那个男生后来怎么样了来着?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杜羽记不起来。 钟沁被欺负的事情,自己难道不是早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插手?原来他们对钟沁过分到了这样的程度。可是,杜羽一旦学会了用那种食物链次级的动物的敏感,去重新解读过去的种种,就开始恐怖地发现,如今眼前的这一切全都是早早就可以知道的,有迹可循的。 钟沁的被扔在厕所垃圾桶里的内裤。 钟沁的乌青的眼睛。 钟沁在漆黑的教室里的裸体。 问到底是谁的时候,钟沁顾左右而言它。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因为被拖在地上脱裤子,因为书包和衣服都被扔进厕所里。不愿意说是谁,是因为是沈树彬,而且沈树彬平时和杜羽自己关系也不错。 原来自己是可以早一点插手的,至少早应该揍沈树彬一顿不是吗。为什么到现在才找到罪魁祸首? 在那一刻杜羽端详着自己脚边的这张脸,忽然非常地恨起自己来。 杜羽有一会儿安静地站在那里,自顾自地震惊着,没注意到自己站得稍有点久。他没注意到,那帮人在他身后。他们先是以为杜羽突然安静了,可能会开始说点儿什么;然后他们面面相觑,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然后他们开始轻轻地四下移动,找好角度。 一切就在半分钟以内。 杜羽正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忽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扑过去抱住了他。 在他被扑倒在地的同时,他听见好像是刘洋的声音,慢了半拍地在说:“羽哥小心!” 然后在杜羽眨了眨眼,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拳头落了下来。有人在揍他。杜羽迅速翻起身来想要回击,可是刚一起身就被另外两个人按在了地上。他试图挣扎,但这两个人力气也不比自己小多少。 于是,杜羽试图滚到一遍去避开的那一拳正面揍了下来,原本是揍在他肚子上,现在拳头落到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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