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周围段家亲戚们也一同开口,多半是让谈镜合不要开玩笑作弄大家。平日浑归浑,这大喜的日子,可别闹得太过。 这些声音如同蜂鸣,环绕独自站立的谈镜合。阿著作势要起身解释,却又被谈镜合用力按了按肩膀。 “我和秦升是好兄弟。”谈镜合高声说,“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再过几天,我也要续弦,到时候还请各位一定要来捧场!” 四周皆是哗然,无人敢答应。坐在前面一桌的谈老爹听见这浑话,气得满脸涨红,大步奔来,一把揪住谈镜合的衣服,将人拖到了前头,要求多加一张椅子。 谈镜合被老爹拽着,也不反抗,一声不吭地坐下来,完全没有后悔的意思。谈旭能看着儿子,心里气极,拿起筷子就在谈镜合额上敲了一下,发出“咚”一声脆响。 谈镜合细皮嫩肉的,额头上一下红了。他顶着新出的“伤口”,可怜兮兮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那桌的阿著。阿著像颗好牙里的烂牙,周围精贵人物满含打量,叫他坐立不安,摇摇晃晃。然而,当谈镜合的视线投过去时,他竟定了下来。 谈镜合又嗔怪又撒娇似的扮可怜,好像在说自己公开承认阿著所以被父亲打了,要阿著亲一亲抱一抱才能好。 阿著心里有些奇异的暖流在涌动,接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周围段家人鄙夷的视线一齐射过来,他又有些怔忪。 随着奏乐人的一声唢呐,喜宴开始。秦升和太太换了喜庆的婚服,一一向大家敬酒。新郎新娘英俊美丽,厅内一派和谐热闹。 - 柳菅戴着如假乱真的人皮面具,面色沉静地走进秦家别墅。 “高秘书,怎么不去吃酒?”一个卫兵同他打招呼。 柳菅笑了笑,变换了嗓音:“忽然有急事要处理,我来跑腿拿些材料。” 走到二楼,他掏出一把仿制的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随意走进屋里,左右看了看,柳菅在书架上摸到某处暗门的开关。 就在这里。柳菅眼神闪了闪。多亏秦升带他来过秦家老宅,他才能清楚此处的格局。也多亏秦升常常把他带在身边,他才能了解到一些隐秘的消息。 转开旋钮,柳菅看书架缓慢地移动开。他走进这个小小的如同药房的密室,门关上后,他试探地拉开了某一个抽屉。 试了几下,柳菅按照文件分布的规律,很快找到了关于与麻党作战的详情计划书。他飞速将文件浏览完,又轻轻地把计划书放回了抽屉。 任务完成。柳菅正要按下暗门开关,外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缓慢,不轻不重地靠近暗门这边。 嗒、嗒、嗒。像指针转动,像木鱼敲击。极其安静中,有什么在靠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脚步声就在距离柳菅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柳菅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确认自己的易容术十分精湛。他稍稍放松下来,装作只是找文件一般,随意地在暗室里翻动起来,也不遮挡书页摩擦的声音。 寂静中发出一声响动,清脆、好听,将暗室内外连接起来。挡在旁边的书架缓缓移开,柳菅动作的手指僵硬一瞬,继而转过头,十分疑惑地看向外头。 来人穿着开叉至大腿的旗袍,是秦大帅养在家里的金翅雀,顾子规。他不如外界传闻那般放浪,反而面容干净,气质淳朴。 他问:“高秘书怎么在此。” 柳菅用了刚刚进门时同样的借口。 “刚刚有个同高秘书长得极像的男人过来,也说大帅要他拿讲话的稿子,被门房轰出去了。”顾子规说得很是随意,“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进来呢。门房还叫我赶紧过来看看。” 柳菅笑着说:“替我多谢门房先生了!大帅的府邸,岂是这些人能随意进出的。” “啊。”顾子规笑起来,说:“高秘书,拿了大帅需要的材料,就赶快送过去吧。别到时候惹他生气。” 柳菅持续点头,走了出来,将暗门关上。顾子规跟他道了别,扭身离开了。 柳菅从书桌上找到了一份发言稿,拿好,也离开了书房。 南茜皇后饭店的某个宴会大厅被秦家人包了,门口还守着卫兵。柳菅早已撕掉易容的面皮,此时拿着发言稿走上前,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大帅……大帅……急需!” 有一个秦升的卫兵,立刻认出了柳先生,便没有粗暴阻拦,而是接过了柳菅手中的发言稿。旁边秦大帅的军长质问柳菅:“大帅叫你拿的?” “快……快……赶快!要来不及了!” 柳菅捧着腹,伸着手,一副急促到说不出来话的样子。 见事态紧急,军长也不多耽搁,立即拿了发言稿进去。柳菅扶着门口的大理石喘了一会儿,等到那个军长返回。 “大帅确实要发言稿,已经上台了。”那位军长如实说。 “柳先生自是不会骗人。”秦升的卫兵扭头说了好一会儿话,大概是和周围人介绍柳菅的身份。 那些军兵都是粗人,看柳菅的目光不禁有了几分同情和怜悯。想他一个情人,还在人家结婚的日子来看看。 “柳先生,你不如进去吧!”秦升的卫兵动了恻隐之心,以为柳菅十分眷恋秦升,虽说今日难过,但还是要来亲眼见证最爱的男人结婚。 柳菅神色一阵变换,最后苍白着脸道了谢。他的手指掐着掌心肉,慢慢走近了大厅的偏门。 南茜皇后饭店的宴会厅一派宁静温馨的气氛。秦大帅五大三粗,穿着紧绷的小西服,头伸得直直的,站在台上祝福新人。 不知为何佣人席有一个空位。后面溜进来的柳菅就在此猫腰坐下。 “诸位可能都听说了最近的风言风语,能忽略流言,来参加我儿的婚礼,秦某感激不尽!” 秦弓点了点头,再抬眼时,目光忽然尖锐,压低眼扫视着众人。 “但请诸位放心,我秦弓,我们秦军,绝对效忠于北府中心,绝对没有任何另谋想法!可能是这段时间愈发嚣张的工人活动,叫大家心生担忧。为此,我秦弓郑重承诺,在我儿秦升新婚以后,将大力支持他进行最后的麻党捉拿活动!” 在一片鼓掌声中,秦大帅下了台。父亲说完话,按照最时新的安排,要新人上台来说说话,表达一下对彼此的爱意。 秦升牵着段笑上了台子。 柳菅看着秦升。今日,他穿着优雅的礼服,牵着美丽的女人,是最英俊的新郎。在司仪的引导下,两人各倒一杯酒,对底下的宾客们举起。柳菅神情有些恍惚,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往后,夫妻同心,在此一同敬诸位一杯!” 秦升朗声说,仰头就喝,一鼓作气喝完,然后将杯底朝下,不剩一滴。底下许多叫好的,也纷纷拿起酒杯应和。 柳菅看了一眼远远的牵着新娘的秦升,自己喝了。 秦升又倒了满满一杯酒,他看起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缓缓抬起手,声音有些低沉地说: “这一杯,敬前尘。今日以后,一切过往烟消云散!” 柳菅忍不住在场内搜寻,果然在最前方看到了谈镜合。秦升的前尘就是谈镜合,这一杯酒,应是敬给他的。谈镜合没有倒酒,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低头夹了根什么肉丝。 不过这不妨碍秦升。他拿起酒杯,不看任何人,皱着眼睛猛灌下去。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喝了酒,此刻他似乎已是烂醉,鼓着背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秦升晃晃悠悠地拿起酒壶,要倒第三杯酒。边上的段笑要来帮忙,秦升挥手制止。他颤抖着手倒了一杯酒,酒杯未满,只装了一半酒液。柳菅跟着他的动作,一同盛了半杯酒。 秦升拿着酒杯,抬起头。他双眼迷蒙,带着疲惫和叹息。 “最后一杯,敬后来。” 这个瞬间,柳菅感觉四周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时间好像暂停奔涌,点着脚尖聆听秦升的祝愿。 “愿,顺遂平安,阖家美满;愿,有妻有子,膝下承欢。” 扣紧酒杯,抬起手,压住唇瓣,含下酒液。酒液穿肠,独留彷徨。情人如过场,看客莫思量。 柳菅把酒杯放下,看见段笑扶着醉醺醺的秦升下了台。 礼成。 /NEWS/ 《日不落新闻》消息:秦大帅之子秦升于近日成婚。喜宴上,秦大帅以父亲的身份发言,并向众人做出承诺,为全力维护北府统治,在婚礼以后将派遣秦升全力缉拿叛乱人员。
第七十八章 红烛 = 诺温已经注意到了,在秦家宾客的座位里有一双熟悉的蓝眸。它如蓝海流转眼波,时不时朝他这里看过来。 婚礼结束,诺温跟随人流往外走,神色随意。 出了南茜皇后饭店的大门,诺温的身影如鬼魅融进黑暗。后头一直尾随的蓝眸像一道鬼火,在诺温背后漂浮。 没走多久,那人顺着拥挤的人潮贴到诺温背后。诺温停下来,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一声呢喃。 “先生。” 诺温没有回头,等待背后的声音。 “好戏即将开始,别让我久等。” 人来人往,夜色浓稠。诺温勾起唇角,和身后的艾尔温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凛冽笑容。 他们是同根生的食人花,终要吞掉兄弟的尖牙。 再次抬脚时,他们已各自汇入拥挤的人潮。11区的海滩华光璀璨,无数辆汽车开着车灯,雪白灯光铺出一条宽阔而明亮的外滩大道。 盛大的婚礼过后,11区军阀对麻党的围剿活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秦公子与新娘度过千金良宵,情意绵绵之时便被迫行军,二人含泪告别。由各家报纸唱诵这般坚贞动人的爱情。 不过这些都与谈镜合无关。他需要处理的是来自于谈家和段家的质询炮火。毕竟,他在别人婚礼上公开承认了自己的隐秘恋情。 “我当你只是儿戏嘞!” 在镜界躲着不回家的谈镜合刚刚洗漱完,一到大堂就瞧见了段刻。段刻手里拎着几个肉包子,吊儿郎当地滑到谈镜合身边。谈镜合瞪了他一眼,立刻去抢包子。 十分钟后,两人皆是狼狈,坐在大堂门口的长凳上一同吃早点。 “外公那边怎么看我这件事呢?”谈镜合低头看着肉包,问段刻。 “他想过——我是说——想过你会不会像我姐那样。但是他没想过……” 段刻故意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谈镜合。谈镜合深吸一口气,就要踢他,段刻敏捷站起,谈镜合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这十分丢面子,谈镜合立刻抬手拿肉包子砸段刻,段刻今早过分灵活,一个左闪,肉包子就朝后飞了过去。 油腻腻的肉包好巧不巧扔到了后头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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