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霍尔医生将医药箱收拾好,拎起来的时候弄出了点声音。阿著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走好。”阿著说。 “不送一我程吗?这宅子太大。”霍尔医生笑起来。 阿著垂下眼睑,说:“好。” 两人往外走去,穿过寂静的房屋,浅浅交谈着。 “最新消息,傍晚秦升开启了麻雀围剿第一战,在橄榄园。可惜,被打得落花流水。”医生说,“他们怀疑秦军里有内奸。” “我看秦升赢面不大。” “是啊。他年纪这么轻,懂什么呢?还养一个这么纤细的情人。” “霍尔医生何必在乎那么多?战争,总是越早结束越好。” “哈,也对。有些东西,该结束了。”医生仔细打量着身边人,似有若无地提醒道:“刚刚在少爷屋里,你表现得那么紧张,我真怀疑你到底是演技精湛,还是入戏太深。” 身边人没有说话,慢慢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黑夜中的某处院子。 次日清晨,秦军第一战失败的消息在新闻街四处传扬,各大高校的校园内也在纷纷谈论此事。 外头有男学生吵嚷着经过,柳菅抿了一口咖啡,将报纸放下。他站起身,像打地鼠一般,一一确认每个箱子都已经扣好。他的手指在最后一个箱子上轻触一下,然后他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着这间小屋子。 看了一会儿,外头响起敲门声,柳菅微微一笑,确认腰间的袖珍手枪并不硌人,便去开了门。 雇来的壮工很准时也很卖力,将柳菅全部的行李都搬到了楼下的马车上。最后,壮工在男生寝室内环视一圈,见搬空的宿舍内只剩桌面上有东西。白色的咖啡杯压着报纸,杯沿还残存着未干的咖啡渍。 “这个就不必带走了。” 柳菅抱着腰,朝壮工轻笑一声,纤细手指夹着一卷纸币,伸到壮工跟前。 马车慢慢朝前行,柳菅歪在软垫上,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香蕉。快要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文广大学。 夏日校园充满树枝的清香,红色钟楼在郁郁葱葱中雅致依然。按时上课的日子远得仿佛一场梦境,他好像从未来过这里,但他确实曾被人牵着进入大门,要求做一个可笑的新生。 我从冬日来此,又从夏日别离。 - 茂密的树林中,秦升沉着脸走出扎营帐篷,外头蒋芙正在逗一只受伤的麻雀。见他出来,蒋芙扔了树枝,笑吟吟地问:“怎么,大帅前来看你,你还不高兴了。” “他怀疑有奸细,我不信。”秦升冷着脸,和地上的麻雀对视。 蒋芙瞄了一眼不远处扎营的士兵们,又转头看着秦升。“兄弟们确实可以不怀疑。” “你想说什么?”秦升横眉看来。 蒋芙只是笑,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眸光冷极。 “我们早就说过了,柳菅极其危险,你怎么还一直养到如今?太太都娶了,情人居然不分手!” “……若真是他,当然要分手。” “呵——” 蒋芙讥笑一声,“若真是他,只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空考虑分手吗?” 秦升眯了眯眼,最后还是没有反驳。 看秦升这表情,蒋芙顿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嗯?”秦升不明所以。 “你好像对谁都无法百分百喜欢,百分百信任。” 秦升喉结滑动,反问:“你能吗?” 蒋芙撩头一笑:“对萧成昱确实能。” 秦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日后,最新的军情报告发往11区。 经历了第一次失败,秦大帅亲自来到战地,并严厉指导秦升。于是秦升临时更改了作战计划。第二次的围剿战开始,经过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霍舅的队伍被逼回了他们的青泥山根据地。 青泥山有着四通八达的山洞密道,双方暂时陷入了僵持。 将手中的纸片烧净,艾尔温的蓝眸在昏暗中幽幽发光。屋内厚厚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光线,兰斯洛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他正在擦拭枪支,感受到艾尔温的动作后抬起了头。 “我们的试探对秦升来说就是个笑话。哪怕他知道柳菅是奸细,他都不直接采取行动。[德语,下同]”艾尔温感慨道,探身去拿了一瓶红酒。 “还想继续合作?”兰斯问。 “我不是那么想,但合作还会继续。他似乎是犹豫不决的凡夫俗子,但我不是。” “你不是?”兰斯反问。 艾尔温晃了晃红酒,酒液颜色幽暗。 “他爱一个人又怀疑一个人,始终在爱与怀疑间摇摆。我不同,我越爱越猜,喜欢跟他玩一辈子的追捕游戏。” 兰斯耸了耸肩,低头继续保养自己的武器。倒是艾尔温笑了笑,转头问兰斯:“你和柳菅是一同被送给莱希特老爷的杀手,为何差异如此之大?他深陷情网,你倒是兢兢业业。” 兰斯没有抬眸,只是说:“艾尔温和诺温都是莱希特老爷之子,为何差异如此之大?” 艾尔温望着他半晌,忽然大笑起来。 - 夕阳时分的院子最是舒服,谈镜合要阿著把自己搬出来,晒被子一般趴在院中央。阿著坐在旁边,掀起谈镜合的衣服看了看后背的伤口。扎伤深深浅浅,虽说开始愈合了,但仍看得人眉头一皱。 谈镜合动了动,回头说:“这是在院子里,别撩衣服。” “我给你换药。”阿著说着就要起来。 “啊,别嘛——”谈镜合伸手去拽阿著,“换药不急,我们先聊会儿。你成天今天忙来忙去伺候我,都没时间跟我闲聊。” 阿著乖乖坐下了,低头看见谈镜合满意的笑容。 “阿著,在我养伤这段时间,我要把契兄弟的礼给办了。这事我已经交由三姨娘准备。” 谈镜合把头往阿著的大腿上戳了戳,阿著任他闹了一会儿,最后忍无可忍,伸手按住谈镜合的脑袋。阿著俯下身,端详着谈镜合的面容。 “你真要操办?” 谈镜合“嗯”了一声,探头想去亲阿著,阿著抵着谈镜合的额头,不让他亲。 “我觉得我们得好好聊一下。”阿著的手指在谈镜合的脸上滑过。 黄昏的小院落宁静凉爽,天际翻出橙红。阿著背对着稀薄的日光,谈镜合正对着艳丽的落日。 “你、镜合,你怎么就非我不可?” 谈镜合困惑地转了转眼珠,只答:“我也不明白。你要问我讨厌谁,我可以说上各种理由。可是这喜欢谁嘛……就只能确定是喜欢,而不知晓为何了。” “但如果不是我,你还会喜欢别人,不是吗?” “谁说的。”谈镜合立即反驳,“我喜欢的,不过就是一个阿著!” 阿著的神色浸在背对落日的昏暗里,一时间竟显得有些迷离。他半晌没说话,手指贴着谈镜合的脸颊,缱绻地触碰着。谈镜合眯眼笑了笑,瑰丽的霞光在他眼睫上跃动。 “好,那我就信了。” 阿著的手移到谈镜合的下巴,喃喃道:“我就相信你谈镜合喜欢阿著。” “信吧,信吧!”谈镜合嘻嘻笑道。 “但这所谓契兄弟的礼,我从未听说,不知你要如何做。” “这你不用担心,和平常男女成亲差不多。赶明量好尺寸,叫裁缝做一件体面的新郎服,等日子到了,你只管高高兴兴穿起来!” “那老爷那边……” “这都交由三姨娘操办。她最是疼我,会帮我解决的。再说,我爹近日莫名忙起来,昨天就不在家,怕是没空管我。” 阿著缓缓点头,说:“我等着你。” 傍晚之时,报社出了点突发情况,谈老板没法出面,就阿著赶过去处理了。谈镜合自己无趣地弹了一会儿琴,忽地,外头佣人通报说,有客来访。 叫丫头搀扶着,谈镜合慢腾腾去了大堂,就见一位金发蓝眸的外国先生站在那里。那人正在看墙上挂着的《神奈川冲浪里》,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不过,谈镜合甫一踏进大堂,那先生就转过了头,笑眯眯地看向谈镜合。 “泥、嚎。”艾尔温缓慢地吐字。 谈镜合笑了笑,到主位坐下,边上的丫头转身去拿了个厚垫子。这都是阿著吩咐过的,少爷坐下,定要在椅背前垫东西。 谈镜合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看向艾尔温:“不知先生来此为何?真怕我们鸡同鸭讲。” 艾尔温耸了耸肩,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谈镜合的话,他偏过头,打了个响指,旁边忽地走出一个男人。谈镜合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注意到花瓶边还站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灰扑扑的风衣,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朝谈镜合点了点头。可谈镜合心底却泛起诡异潮思——这不是上次从谈韦手中救了自己的杀手吗?原来,他是艾尔温的人。 “这是翻译,兰斯。”艾尔温抬了抬手。 谈镜合面色怪异,点了点头,说:“有翻译最是好。” 艾尔温没注意谈镜合面色的变化,自顾自说起来:“听说谈先生叫父亲责备,受了重伤。我心担忧,特来拜访探望哩。” “多谢关心。不过这本是我自愿承受的。”抹去刚刚的诧异,谈镜合神态大方地和艾尔温周旋,“用不了多久,我也要开设酒席,邀请各位名流雅士参加我的婚礼。” 听完翻译,艾尔温故作惊诧地瞪大眼,然后瞬间暧昧一笑:“谈先生,您真是个不断给人惊喜的宝贝,居然真要迎男孩入门!可惜,我今日来,是有某个重要的消息要说哩。” 谈镜合看向艾尔温,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艾尔温的笑容持续扩大,他探过上身,靠近谈镜合,故作欢喜地分享小秘密: “我找到我弟弟了!” 谈镜合的左手搭在扶手上,闻言,他的食指“兹”地在扶手上滑了一下。然后他的五指一同拢成虚拳,随意地抬起手臂,拳头盛着下巴。 “艾尔温先生的弟弟,是叫诺温吗?” 艾尔温“哎”了一声,说:“诺温行踪不定,最近我才联系上他。真是巧,这坏小子最近也在11区,我还说要跟他吃顿饭,以偿还多日不见的思念呢!” 谈镜合努了一下嘴:“应该的……但我是个外人,就不……。” “什么外人!谈先生这般讨人喜欢!”艾尔温轻拍桌子,“上次谈先生舞会时叫我留意诺温,我特别重视,现在一听到消息,就立刻来告诉谈先生了呢。思念多年的梦中情人,谈先生应该迫切地想见到吧。” “多谢。”谈镜合点了点头,却低了脑袋,“只是……” “大后天!我们兄弟暂定于大后天的晚上见面。”艾尔温的五指在空中轮转舞动,最后定格在打电话的姿势,“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好提醒你不要错过这次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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