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现在我不是Norwin。”阿著抬起手,手指划过蜡烛的火焰。手指有微微的灼烧感,不算疼,甚至有点痛快。 “如果是因为厌恶我而离开的话,我向你道歉。但你迟早要回去的,你不知道吗?Norwin是莱希特先生最好的继承人。”兰斯洛特皱了皱眉。 阿著扫了兰斯洛特一眼。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刚刚才说过——现在他不是Norwin。 兰斯洛特垂了垂眼,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Norwin曾经是如此信赖自己,可在两年前的那夜以后,他永远地失去了Norwin。 阿著懒得看兰斯洛特脸上的愧疚与不安,他说:“你的先生一定跟你吩咐过,如果诺温不回家,就采取强制手段,对不对?” 兰斯洛特皱起眉,极快地跳下浴池边沿,他说“不是的”,光着脚朝阿著走了几步。 阿著继续说:“真想带走我?那就收起你的感情牌,给我看看首席杀手兰斯洛特的能力。” 兰斯洛特面上的伤怀忽然变成了某种漠然。他踩着地上的水滑到阿著跟前,手指极快地袭向阿著的脖颈。 阿著偏过头,并不躲闪,甚至向兰斯洛特扑去。他张开嘴,如蛇吐信子,下一秒牙齿咬住了兰斯洛特的手指。 兰斯洛特抬起另一只手袭向阿著的太阳穴,双脚跳起踹向阿著的腰。可与此同时,阿著猛然下蹲,兰斯洛特被扯向前,双腿顺着湿滑的地面向后溜去。 阿著松开咬着手指的嘴,狠厉的目光射向兰斯洛特。兰斯洛特顺势后退,快速滑向装满水的浴池。阿著抬臂拿起边上放香薰蜡烛的架子,如投标枪一般,用力掷向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猛地跳起,木架堪堪砸在浴池上方。他蹲在架子上,朝阿著喘着气笑了笑。 “你退步了?”阿著问他。 “唉。”兰斯洛特懒洋洋地叹了一声,“我将谈镜合从他弟弟的胯下救出来,为了见你还好心给他洗了个泡泡澡,你现在竟然这样对待我。” 阿著的眉毛忽地跳了一下。 “是你退步了。”看见面前人神色的变化,兰斯洛特面无表情说道。 他、诺温,还有柳菅,曾经都是无望岛的孩子。长到十五岁的孩子得进入杀戮场“考试”,顺利活下来的将被分配给合适的买家。有的时候买家只要一个杀手,那么在那次“考试”中,就只有一个幸运儿能够活下来,或者零个。 “快去书房看看你的甜心吧,我给他喂了点东西。别说我没警告你。” 兰斯洛特将手枪上膛,忽地朝窗户开了一枪。外头响起惊叫声,兰斯洛特从窗口跳出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仆人们闻声赶来,阿著惊慌失措地跑出浴池。 “有人闯进来,还带着枪,像是特务!” 和佣人们简单将浴池清理完,阿著看了看时间,快要晚上十点钟,他便叫大家先去休息。众人没有异议。 除了惊夏。她四处都找过了,愣是没瞧见少爷的身影,便急忙来找阿著。 “少爷在书房,不必担心。” “可刚刚那几个佣人不是说少爷没回来?” “他们没注意吧。我先去看看,免得少爷受了惊吓。” 阿著紧皱着眉头,担忧不像是装出来的。惊夏点点头,也先回房了。在她走后,阿著的眸色忽地变暗,成为可怖的阴沉。 他大步走向书房,心中飞速猜想着兰斯洛特可能对谈镜合干出的事。 指针归零,钟声在十点荡起。踏入书房,阿著的手迅速锁上门,擦咔一声。 书房朝阳,便镶了十分宽大的方格玻璃窗。今夜月色明亮,月光毫无阻挡地涌进房间,在书房的地面上汇聚,将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陈设添上一层湿意。外头栽了梅花,花开得不多,但被夜光一照,也在书房的墙上映出别致的影儿。 刚刚同兰斯洛特打得势如水火,又要应付佣人们,阿著进门时的心跳还很快。可当他站在门口,看见这般景致,心中的燥意恍然间蒸发,好像钢琴琴音忽然暂停。 月光阴沉如死水,在阿著面庞上流淌。他定定地看着书房一角。 谈镜合一身松散的睡袍,整个人被绑起来扔在钢琴下方。他蜷缩着,安静闭着眼,像无害的小婴儿。 “你退步了。” 手背猛然爆出青筋,阿著站在门口,极力拉回不断下沉的心脏。 不,他不会退步,也不能退步。 无望岛的孩子没有退路,只有杀戮。 心绪在濒临爆发前堪堪停止,他闭上眼,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又是那个眼中只有少爷的“阿著”了。 阿著脚步极轻,小心地走到了谈镜合身边。谈镜合闭着眼睛,却没有太大的呼吸起伏,看上去只是假寐。 阿著弯下腰给谈镜合解绑。这是兰斯洛特特殊的捆绑方式。松开以后,阿著端详着谈镜合的侧脸,呼吸轻轻。 “嗯?”谈镜合头疼欲裂地睁开眼。 他在模模糊糊中看见一个人影,看得很不真切,但在睁眼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是谁了。谈镜合疲惫地揉了揉眼,小声道:“你终于来了。” 阿著眨了眨眼,双手抚上谈镜合的脖子。 他握住谈镜合纤细的脖颈,然后顺着摸上谈镜合的后脑勺,在谈镜合的头发上抚了抚。 谈镜合喜欢这样的触摸,他努力直起身子,环住了阿著的腰,以此缓解脑中的痛感。他垂着眼,低低地说: “谈韦疯了。” 阿著默默注视着谈镜合。 “我太害怕了。谁知忽然有个杀手出现,将我从谈韦手中带了出来。他给我吃药,我就晕倒了。” 头疼减缓了一些,谈镜合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阿著,阿著还是扎着马尾,金色垂落,不过现在的阿著像是有两个影子,在谈镜合眼前摇摆。谈镜合擦了擦眼,又说: “那个杀手将我绑在浴缸里,说是要拿我做人质。什么玩意儿……”谈镜合笑了一下,脸色苍白,“我以前见过他,不清楚来历。但他一直没等到要见的人,便随便给我套了件衣服,将我丢在这里。” 阿著点点头,沉声应着:“还好你没事。” “嗯……只是那药吃了以后,我头好疼。不过现在好一些了。” 事实上脑海中又传来了一阵疼痛。谈镜合揉着太阳穴,不堪忍受地又躺在了地上,钢琴的正下方。 “少爷?”阿著低头看着谈镜合的脸颊。 “才怪,太他娘难受了……”谈镜合喃喃骂道。 阿著沉了口气,伸手去拉谈镜合的手。“少爷,我们先起来,你别躺在地上。” 可谈镜合却抗拒地摇了摇头。他躲开阿著的手,使劲往墙角缩。阿著想要去追,可是钢琴下方太狭窄了,阿著爬不进去。 “少爷。” “你别碰我。” “……” 阿著意图伸出的手堪堪顿住。 谈镜合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烦躁地用手捂住脸,在钢琴底下缩成一小团。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到最近的象姑馆给我找个人过来。” “少爷!” 阿著皱起眉,直接趴跪下来,朝钢琴下最里头的角落爬过去。他快速匍匐至谈镜合身前,在昏暗的光中看着谈镜合的脸。 谈镜合浑身都是冷汗,四肢无规律地发颤。他嘴里喃喃着什么,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一只手挡着朝自己奔过来的阿著。 “找人……找人……” 阿著仔细听了一阵,眉心拧紧。他强势地揽住谈镜合,将人从钢琴下往外拖。 “你干什么!” 谈镜合扭动起来,可他此刻的状态,根本抵不过阿著的力量。 室内月光沉沉,谈镜合被迫拉到月光中央。阿著将人摆在琴凳上,蹲下身平视着谈镜合。 “是不是有强烈幻觉,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然后性欲增强?” 谈镜合摇头,抿紧唇偏过脸。阿著硬生生掰回他的脸,另一只手绕到谈镜合身后,从谈镜合背部的第一个棘突开始,顺着脊柱向下抚摸了一遍。 “啊——” 谈镜合浑身一激灵,他猛地弹开,用力将阿著推远。 “少爷已经受不住了。”阿著宣布。 “我知道。”谈镜合低骂一句,“快给我找人过来!” 阿著单膝跪在地上,注视着少爷,仍是不卑不亢。“少爷为何不找我?” 谈镜合的脸烧得更厉害了,他的下嘴唇左右动了动,硬是没说话。 “少爷上次跟我说,要我给你一个解释。”阿著慢慢站起身,低头把住谈镜合的下巴。 “少爷大手大脚地花钱,阿著管不了,但不乐意花少爷的钱。少爷生气,嫌我烦,嫌我是个土包子。” 谈镜合被身体折磨得难受,见阿著还要跟自己闹,便故意讥讽道:“不然?” “是少爷不懂!”阿著忽然拔高了音调,“少爷不明白,阿著不想跟那些小倌一样,做少爷开心时的玩物,也不想跟那秦少帅似的,跟少爷之间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谈镜合没被阿著这样吼过,登时也烦躁地吼回去:“你当然不是!” “但少爷可不是这么表现的。”阿著按住谈镜合的手臂,眼眸直望着谈镜合,这目光要把谈镜合刺穿了。 “少爷开心时就牵我的手,不开心时就让我滚,对少爷来说,我不过是一个有点意思的佣人。早晚有一天你会厌弃我,丢开我!可我不想这样,我想做你的身边人,跟你并肩的人!就为这一点,要你的钱,被你养着,我受不住。” 谈镜合微瞪眼眸,彻底哑然。 从没人跟谈镜合强调过这些。 有很多人跟谈镜合说过,你的少爷脾气真令人厌恶,但没人跟谈镜合说过,我不喜欢你的少爷脾气,因为我不想我们只是少爷和仆人的关系。更没人跟谈镜合说过,因为想要做一起并肩的人,所以不许你养着我,不许你看低我。 谈镜合觉得他的心都要融化了,要和月光融在一起了。他费力地坐直身体,在月光中端详了一阵眼前的人,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捧住阿著的脸,在阿著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NEWS/ 《正义公报》简讯:近日有人在西西里岛附近发现一国际杀手培养基地,似是为了各国政要而服务。如今战乱年代,此培养基地的预备杀手连年增加,常搜刮贫民窟的孤儿进入培养基地。
第四十章 月光 ======= 阿著身上所透出的温柔让谈镜合着迷,他弯下腰,双手搭在阿著的肩上,轻轻舔了一口阿著的眼睛,然后是鼻子,最后到嘴巴。感受到谈镜合周身气息的变化,阿著不再强硬,温顺地任由谈镜合亲吻。 夜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人弯着腰,低头触碰另一个人。风吹过来,把梅花吹得倒向一旁。墙上那簇梅花的影子向一边倒去,那两个人也向一边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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