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是举着横幅游行示威的学生。 “外争主权,内除国贼!” “誓死力争,还我四区!” 有一个学生被高个同学驾到脖子上,他高高地坐在人群中,额上绑着白色头带,左手拿喇叭,右手举拳头,正异常激动地喊着:“吾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他一喊,后面乌泱泱一大群的学生也跟着摇旗呐喊:“不可!” 他们大都穿着白色的校服,举着白色的横幅,扬着白色的报纸,站在被雨雪弄湿的黑泞土地上,发出血洗刀割的嘶声。 外交司馆毫无动静。 谈镜合皱眉瞧了他们一阵,有些佩服,又有些不屑。学生怎么斗得过上头呢?真是初出茅庐不怕虎。谈镜合在心里说。 “原来是他们游行示威到了这里。”谈镜合吸了吸鼻子,欲打道回府。 “少爷,或许我们可以多留一会儿。”阿著勾住谈镜合的掌心。 “嗯?” “学生游行这种大事情必定能成新闻,我们今早既在现场亲耳听到了学生演讲,现在又现场目击学生的抗议游行,不如多多观察,多多记录,写成我们的独家新闻稿。” 谈镜合的眼神倏忽发亮。“是呀!咱们今天的新闻稿卖完了,还有明天,还有后天呢!” 谈镜合随身带着钢笔,阿著身上还拿着一份《烈报》,正好可做纸笔。 “你带着《烈报》干嘛?”谈镜合把报纸折起来放在手心。 “没准路上还能卖给别人,多一份销量。” 谈镜合噗嗤一笑,又挺诧异。阿著怎么这么厉害?看到一个事情,就会率先想到要记录成新闻。出来看看堵车的情况,他还捎带上报纸,哪怕就是多一份的销量。 两人在路边找了个位置,时刻关注着外交司馆外抗议示威的情况。 学生们群情激动,可外交司馆始终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坐在别人脖子上的学生下来了,从学生人群里,居然走出了一个谈镜合熟悉的身影。谈镜合握笔的手登时一紧。 “各位同胞,或许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平国的4区土地主权,要被东和国夺走。” 薄天啸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从未改变的横眉正目冷冷对向外交司馆。他的头发被雨雪沾湿了,几丝白发掩在脑勺。 在他少年时期,他还是个学徒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打扮,在新闻馆里问师傅国与族的未来。 在如今的转角路口,他已经是教授了,他还是这个打扮,在众人前问当头者国与族的未来。 吾国的希望到底在哪里?他多年没有答案。 吾国的未来可以忍辱负重而后得?他觉得不然。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此忍辱负重之外交,何时能有结果?你们装聋作哑,我们心急如焚。” 薄天啸拿着喇叭,对那安静的外交司馆喊道。这或许有一丝滑稽,他明明是大学里薪资极高的教授,却在这大马路上拿着喇叭大喊。 可这又怎样呢?薄天啸甚至举起了拿粉笔的手,指着外交司馆痛骂: “今日学生聚集到一起,冲破你们的阻挠,站在你们面前痛心疾呼,不过是要你们也记起,十年前革命换来的国,不是权贵的国,不是政客的国!吾国属乎民众,是四万万同胞的国!我们四万万同胞要大声疾呼,要延续此番千年未有之变局,要除掉懦夫!坚持主权!” 学生们也一同举起手来,伸着拳头大声响应:“懦夫!懦夫!” 滔天的喊声被薄天啸激起,同学们,甚至因马路堵住而滞留的民众们,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大喊起来。 “平国不能亡于懦夫!” 就在这时,外交司馆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条门缝,十几个警探打扮的人从门缝里挤出来。他们的手上都拿着长枪,对着馆前示威的人们斥道: “薄天啸带头造反!再喊一句,就把他带走!” 看着那面色冰冷的平国警探,薄天啸握紧了双拳。他浑身颤抖,却纹丝不挪,甚至拿起喇叭,用尽全力大喊:“带走我吧!杀了一个薄天啸,还有千千万万个薄天啸!” “你再说一遍!”带头的警探也被激怒了,举起长枪对准薄天啸。 可学生们更是受到了刺激,他们忽地一拥而上,对着警探疯狂地咆哮起来:“带走我吧!带走我吧!” 赤红眼的学生们试图闯入外交司馆,有命在身的警探拼命阻挠。双方渐渐失控,叫骂着厮打起来。谈镜合一边快速记录着这场景,一边心脏突突跳起来。 很快,或许就是下一秒,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剧烈的枪响。 /NEWS/ 《日不落新闻》快讯:篱笆和会外交失败,学生愤怒游行示威!
第三十七章 明面 = 一声枪响打碎了学生们最后的理智。子弹准确插进一位青年的前胸,白色棉服瞬间染上红色鲜血,他朝后重重倒下。 惊慌的尖叫声响起,接着被惊怒的吼叫取代。学生们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具象的恨,他们愤怒地扑向外交司馆门口的警卫,并有人一口咬上警卫的手掌。 “啊——!” 警卫捂住自己鲜血淋淋的手掌,咬人的学生趁此缝隙冲破了司馆大门。有一人冲进去,后面的学生就前仆后继,势不可挡。 薄天啸本来站在后头声援学生,见真有警卫敢开枪,心中登时怒极。他立刻赶到那中枪学生的身边,在周围学生帮助下背起伤者,大步向附近的医院跑去。 “老师走了。”谈镜合皱眉看着薄天啸远去的背影。 “有人受伤,这边应该很快就会收场。不然学生真要将外交司馆打砸一空了。”阿著说。 愤怒的学生们冲进了外交司馆,里头的警卫试图拦住,可实在力不从心。渐渐的,警卫们也不太尽力阻拦,冷眼瞧着学生们状似疯狗,四处打砸。 过了一会儿,街角走来了一队人,打头的穿着少校制服,正是秦升。他带着一队武装齐整的兵,脸色阴沉地往外交司馆赶。 谈镜合同阿著对望一眼,似乎已经知晓后面的情况。军兵出面维持治安,学生们再怎么怒,再怎么疯,对于上过战场的战士来说,不过是鸡蛋对石头罢了。 不太想这时候和秦升打照面,谈镜合把纸笔收起来,打算回汽车里。阿著跟着转身,却遽然顿住。 门口那排狼狈维持秩序的警卫里,有一个面容毫不起眼的男人。他挂着枪,面色烦躁地看着失控的学生。唯一不同在于,他有一双独特的猫眼。在阿著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抬起了头。 那双猫眼划过一丝笑,满含整蛊的恶趣味。 “昂?”谈镜合走了几步,感受到人没跟上来,扭头唤阿著。 阿著忽然抬手,捂住谈镜合的眼睛。他把谈镜合拥在怀里,朝前走去。 “干嘛呀。”谈镜合小声说。 阿著眼神空洞,没有言语。 回到了汽车所在的地方,东平正在车里睡大觉。谈镜合敲了敲车窗,把东平吓得一激灵。 “那头来军队了,过一会儿马路就会疏散的。”谈镜合弯腰坐进去,“准备回家吧。” “少爷不去七期街逛了?”东平问。 谈镜合摇摇头,不是很想解释。 阿著关上车门,在谈镜合身边坐下。谈镜合无趣地捉住他的手指,又放下。 “回家?”阿著看着谈镜合的手。谈镜合的手指不似姑娘的纤长,甚至有点短胖,手掌又肉肉的,像小孩儿的手,不过很适合弹钢琴。 “回去弹弹琴,陪棉棉玩一下,六点钟左右谈韦那边就要开饭了。”谈镜合说。 “真去?” “难道假去?” “谈韦……” “不说他了。你呢?晚上什劳子家宴,我不好带服侍的人过去。” “我嘛,我想同柳先生出去看花灯。” “什么?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一下子就同他关系那么好了!” “柳先生昨日跟我说七期街晚上十分好看,我只想看花灯。” “好嘛,好一个看花灯。那怎么不叫我跟你去,非叫柳菅?他可是秦升的情人。” “他为人挺好,你不用这样烦他。再说你不是要去吃家宴?是少爷先有约的。” “行啦,你去吧。回来记得跟我说说,你都和柳菅看了什么花灯,吃了什么小吃,还一起逛了哪些地方,嚯,让本少爷也羡慕羡慕。” 阿著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谈镜合瞥他一眼,转眸的时候瞧见外头汽车在动。他赶紧掐了一下前面又快睡着的东平:“走了。” 回到家里,谈镜合洗了一把脸,然后练了一个小时的钢琴。阿著没事儿干,就在书房的另一边看字典。他会认几个字,但不会写字。 等谈镜合揉着指头下琴凳的时候,阿著合上字典,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边上的萨克斯。萨克斯摆在支架上,谈镜合只是偶尔碰碰,不像钢琴,只要在家里,每天都至少要弹一个钟头。 “比起钢琴,少爷不常吹萨克斯吧。”阿著说。 “还行。”谈镜合打了个哈欠。他看着外头逐渐漆黑的天,漫不经心地解释:“萨克斯吧,对我来说有特殊的回忆,和特殊的人相关。反正这个乐器的声音也不难听,所以就摆在架子上,当纪念品,偶尔有兴趣了就吹吹。” “但钢琴不一样。它对我来说就只是钢琴,跟什么人、什么感情,都没什么关系。我爱钢琴的声音,享受按下琴键的感觉,我喜欢钢琴本身。” 谈镜合回过头,对阿著笑了一下。 天像是一瞬间就黑了,夜色温柔飘出,谈镜合在夜色里展颜一笑。阿著看着他,他身后的钢琴,摆在架子上的萨克斯。这一切都是“谈镜合”,谈镜合胜过这一切。 虽说万般不情愿,谈镜合还是让阿著出了门,和那柳先生去逛七期街。他走后,谈镜合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仪表,末了叹了一口气,然后慢腾腾地走向谈韦的院子。 谈韦把院子装点得很有节日气氛,各样的花灯挂满长廊。谈镜合一路上见了不少别致的花灯,感觉眼睛都要瞎了,人才堪堪走到门口。 明明就是个小小的家宴,谈韦却等在门口,并在谈镜合出现时粲然一笑,高高挥起手来。 “大哥!” 谈镜合敷衍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进了门。他懒得和谈韦寒暄,直奔饭桌去了。 确实是家宴,饭桌上只有谈老爷,还有生了孩子的姨娘们,都同年长的孩子坐在一起。 “大哥来了。”谈家三妹是三姨娘房里的,今年十六岁,最近谈父常带她出去见人。这是要许人家了,不过三妹似乎毫无兴趣。 “你大哥最近忙得很呢。”谈老爹说,上下打量着谈镜合。 “我娘说大哥在做报纸,我今日特地去新闻街看了一圈,怎么大哥的报社不卖报呢?”三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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