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芙失笑,“怎么?阿升是我兄弟,你也是我们的开心果。我关心你们,反过来还要被你骂?” “这事不用你关心,我又不傻。”谈镜合扬了扬下巴,眼皮垂着。 “你不傻,一点儿——都不傻,是秦升傻。”蒋芙笑说,听着阴阳怪气的。 “嘶!”谈镜合哪里听不出蒋芙在说反语,他相当不快地弹起来,“哟!”然后脑袋咚的撞到车顶。 蒋芙笑得更厉害了,简直浑身颤抖,前边开车的司机也忍着笑意,整个车厢都一颤一颤的。谈镜合恼羞成怒,索性不说话了,扭过头,双手抱胸看着窗外。这窗户是翻折上去的,还挺时髦。 但是蒋芙这家伙太通人性,他瞧了一会儿谈镜合,又自顾自感慨道:“今天戏园子唱的是《赶三关》,那薛平贵一手要公主代战,一手还要老相好王宝钏。” “诶!蒋芙!”谈镜合果然破功,转身拍了蒋芙两下。 “生气啊?生气你就跟我解释解释啊。”蒋芙被打了也不动,凝眸注视谈镜合。 “格老子的!你们这群狐狸!”谈镜合简直唾沫横飞,他快速说:“秦升没走的时候我俩暗生情愫,后来他走了,我这芝麻大的好感随着时间就没了!没了!但他回国以后就老试探我,想看我有没有还喜欢他! 我当然是假装不知道,然后表示自己另有心上人了——本来就是,我有自己喜欢的美人,当然不能和秦升纠缠。他倒好,说自己喜欢柳先生,暗地里却还是朝我递秋波,烦死了,烦死了!” 谈镜合咬牙切齿,讲到一半抬手拍蒋芙,“渴死我了,车上有水吗?” 作为一个津津有味的听众,蒋芙贴心地把野外水壶递给他。 “谢谢。”谈镜合喝完以后继续开骂:“今晚真他娘的烦,比昨晚还烦!你跑来跟我谈话,我还想问呢,秦升他到底什么意思啊?他真当自己养猫啊,喜欢这只就摸摸手,喜欢那只就亲亲嘴。” “哎,圆圆,我说你什么好呢。”蒋芙接过水壶,说:“阿升这人别扭,没人帮他,他还真就这么被你误会。” “我和渚,我们几个都认识很久了,大家都看得出来秦升对你的意思,只是你的意思不好揣摩。现在你跟我说清楚了,我也跟你说清楚。” 蒋芙正色道:“三年后第一次见面,他还想着你,却不知道你是否如此。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被你装傻着拒绝了。这家伙就像雄狮,他自尊心强,受不了被爱人拒绝,我猜,他一定在你有拒绝意向的时候跟你说,他喜欢柳菅,是吧?” “还真是……”谈镜合点头。 “没错,这就是他。他就像赌气的小孩儿,你不喜欢他,他就故意去找别人,一来挽回破碎的面子,二来。”蒋芙叹了一声,“第二层原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阿升甚至是希望通过这种扭曲的方式,看看你会不会嫉妒,会不会在意。” 谈镜合无法理解地瞪大眼,蒋芙只好笑叹。“阿升太别扭了是吧?” “不是,重点是,他这样不是利用柳先生吗?柳先生会伤心的。”谈镜合皱起眉毛。 “柳菅也不是什么好家伙,他俩逢场作戏,谁又对得起谁。”蒋芙的眼神骤然冷凝。 “什么?!”谈镜合几乎一直处在震惊中。 “笨圆圆。”蒋芙笑着揉了一把谈镜合的头发,又严肃了脸,说着: “柳菅来到阿升身边的方式很古怪,我去查了查,果然有问题。只是他背景太深,有什么问题我暂时查不到。” 蒋芙打扮斯文,目光犀利:“阿升公开宠爱柳菅的原因,一是假装自己有喜欢的人,挽回自己在你面前卑微破碎的形象,二是试探你,三呢,就是牵制柳菅了。只能说阿升果然是小孩儿,掩不住喜爱,小动作里都是对你的关心。并非是又爱公主又爱王宝钏。” “咳,他喜欢谁现在不是重点。”谈镜合挥了挥手,“柳菅有问题?那把人放在身边也太危险了。” “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暂时就不能打草惊蛇——” 正说话间,汽车骤然擦出一阵刺耳高亢的鸣响,紧接着,枪声响起,刺开寂静的冬夜。 子弹穿破空气,甚至擦进一片雪花的正中心,时空骤停,小小的弹头扎进了汽车的轮胎。 “刺啦——” 饶是司机拼命打着方向盘躲避,轮胎还是被划破并且迅速瘪了下来。站在路中央开枪的人穿着灰色风衣,背后是散发出青白色雾气的黑夜。原来,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这人从黑暗里窜出,如黑夜魅影移步到汽车跟前,强制性地让汽车减速转向,同时飞速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汽车轮胎被打爆,黑暗里瞬间涌出无数的保镖,鸦黑的枪口对准了路中央的那个人。 那个人却毫无被围困的自觉,他大步一跨,直接翻上汽车并滚到了车顶。在保镖们准备开枪的那瞬间,他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车里的人。 黑洞洞的枪口近在咫尺,谈镜合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蒋芙揽悄悄过谈镜合的肩膀,盯着那只瘦削白细的手。 车顶上的人动了动身体,脑袋往下溜,一双深邃而天真的猫眼倒着挂下来,盯住谈镜合。 “谈镜合。”这个人小声地说,平语发音很怪。 “有何贵干?”蒋芙本以为是自己的政敌,然而目前看来,这个人针对的是谈镜合。 那人无视蒋芙,眼睛直直地望着谈镜合,问:“他在哪儿?” 谈镜合睁了睁眼,说不出话来。下一秒,那人把手伸进车窗,枪口直接对准谈镜合的太阳穴。谈镜合余光瞄着抵在太阳穴的冰冷金属,大脑一片空白。 “Norwin,他在哪儿?”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谈镜合的手指紧紧掐着手掌,他强装镇定,面色坦然地回答:“你说的人我不认识。” 那人揣摩了一会儿谈镜合的表情,神色逐渐变得有些怪异。谈镜合没有撒谎,这很明显。 周围蒋芙的保镖正在缓慢靠近,那人却放弃了自己的威胁物。他收回拿枪的手臂,嘴里一声“Entschuldigung”[1],然后鬼魅般转回车顶。保镖们本欲抓准这个时机拿下此人,此人却没在车顶上多停留半秒。他用力蹬着铁皮,直接一个空翻翻了出去。 周围枪声如鼓点密密麻麻炸开,那人灵巧地躲过所有攻击,并踩着一个保镖的肩膀飞上了路边建筑的屋檐。 下一秒,他就消失了。 听着消失的枪声,谈镜合浑身一软,歪靠在蒋芙手臂上。他低着头,垂睫看着自己的手掌。因为刚刚被枪指着太过紧张,他生生把指甲掐进了肉里,现在手掌有小小的血迹,泛着疼。 蒋芙赶忙扶住谈镜合,他皱眉看了一眼刚刚那个杀手消失的方向,然后抬臂招来外面的保镖头子。 “先换车,把谈少爷平安送回家。” - [1]Entschuldigung:对不起[德语] - 飞片其实是挺累人的活计,等到阿著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十一点钟过半了,平时这个时候谈镜合已经歇了。 今晚却不同,谈镜合潦草地洗漱完,此刻正在床上愣愣地挺着。阿著摸黑走进屋里,谈镜合听着他的脚步声,没说话。 实在身心俱疲,谈镜合一个字都不想说。他在黑暗中感受着阿著轻手轻脚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床板微微下陷,阿著小心地坐上床,轻声掀起被子,然后慢慢地躺了下来。 黑夜如水寂静,阿著的温柔与细心被它放大,清晰显现在谈镜合的脑中。原本被今夜的混乱弄得脑仁生疼,此刻的谈镜合竟慢慢安定下来。他的手指轻轻握了握,眼睛朝上看向床顶。 听到窸窣声,阿著偏过头,看到一双在黑夜中晶亮的眼眸。他动了动,小声问:“吵醒少爷了?” 谈镜合摇了摇头。他心中有不快与难过,本能地朝热源拱了拱,阿著会意地抱住人儿。 “怎么了?”阿著小声问。 谈镜合还是摇头,阿著抿了抿唇,把人抱得更紧。 “嘶。”谈镜合抽了一声。阿著的手臂不小心压到了谈镜合的手掌。 “嗯?”阿著问,赶忙松了松手臂的力道。 “……没什么。”谈镜合推了阿著一把,把手抽出来。然后他翻过了身,背对着阿著,说:“这样抱着吧。别太用力了,不然我就换人。” 阿著怔了一下,然后从后面缓缓地抱住谈镜合。他们的身形很契合,像两弯弦月。 “今夜秦少是不是给你介绍了那位大才子?”阿著小声说。 “……嗯。”谈镜合瓮瓮地应了一声。他嘟囔道:“你不知道,我被那人羞辱得可惨了。他说我整天只知道在黄金窟玩耍,去办报纸就像、就像拉屎!” “嗯?”阿著也惊讶了。 “就是,他就是这么说的。”谈镜合低头用被子揩了揩眼睛,“真粗俗,惹人厌。” “那后来呢?你有恶狠狠地回击他吗?” “我才不呢。”谈镜合顿了一下,“我敷衍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准备告辞。” 阿著轻笑一声,谈镜合不开心,作势要转身打人。阿著伸手压制住谈镜合的手臂,把谈镜合整个人环在自己的胸膛前。 “挺好的,走为上策,你的兵法学得真好。”阿著哄他。 /NEWS/ 《日不落新闻》快讯:文广大学两名自杀男学生正在抢救中。
第十八章 咔嗒咔嗒 ==== 大年初四,院子里响起簌簌的扫雪声。阿著翻了个身,睁开眼。 木质大床,空气中游动着细尘,松软的锦被,胳膊旁无法忽视的体温,小而平安的呼吸。 阿著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谈镜合,慢慢地坐起了身。他低下头,把谈镜合的手掌从被子里掏出来。 借着晨光,阿著在那家伙的手掌心看见了掐痕。小小的两条,有一条已经结痂了。 偏头看向熟睡的谈镜合,阿著神色变换,最后抬起手在谈镜合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昨晚肯定出事了。但是谈镜合没说。 阿著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应该被称为什么,总之很奇怪,而且绝对谈不上开心。他起身去洗漱,走到正厅的时候脸色也还是有些不耐烦,像是初来时的沉郁。 正厅里能看到院子,大清早在院子里扫雪的人是田夏。这些事本不用她做,她负责贴身照顾少爷的起居。只是前段时间由于阿著的出现,她落了闲,早晨又起得早,就主动干些活计。 “起来了?少爷还在睡吧。”她没有停下扫帚,一边扫雪一边跟阿著说话。 “嗯。”阿著应了一声,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田夏又开了口。 “晚上你们都做那些事吧。”田夏展了展眉,眼睛还是低垂着。 “嗯?”阿著偏头看了女人一眼,然后抬步走到了门外,“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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