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夏疼得话都说不利索,只在疼痛的间隙断断续续讲明事情经过。原来那日婚礼,诺温找人带走了她,并把她扔在车子后备箱一起运到城堡,并直接关在酒窖内。 每日都会有人来送餐,只是一天一顿,且只有干粮和一盘水。田夏大概从除夕左右开始怀孕,到如今入秋,身子已有七个月左右。她在这种环境待着,似是身体出了问题,最近常常有一阵阵的腹痛。 “这孩子……定是留不住了……但我不想死啊!” 田夏双眼发红,可一滴泪都挤不出来,怕是最开始哭着求救,现在身体缺水,眼睛都是干的。 此刻,她那双枯槁的眼,贪婪望着谈镜合,不住哀求:“少爷,那人最是宠爱你,甚至为了你不惜将我囚禁至此,以解心头之恨。可少爷,田夏罪不至此啊!都是那谈韦劝诱我,叫我来坏了少爷的婚事,我只是一时糊涂!求少爷帮我,去和那人求求情,放我出去罢!” 听田夏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谈镜合很难不动恻隐之心。可当她谈及诺温,谈镜合脑子如被人按进冬日冷水,战栗间,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谈镜合掀起眼皮,游移的眼神一下一下抽在田夏身上。 漆黑的屋子只留一扇小窗,怀孕的女人被关进蒸馏桶,只能露出头颅,昼夜不得安宁。已经出现的早产征兆叫她崩溃尖叫,疼痛叫喊在酒窖外都能隐约听到。 谈镜合莫名想起那日,他和诺温一起来到酒窖,他明明听到了女人的尖叫,诺温却一脸无辜地说,他没有听到声音。 忍不住哆嗦一下,谈镜合后知后觉地想:田夏落得如此下场,根本上不是因为她挺着肚子来搅和婚礼,而是因为……而是因为—— “他就是个疯子!” 谈镜合捏着马灯,身子有些颤抖。他又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躲避田夏,而是直接迎接田夏的目光。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要得罪了他,他就会这般狠绝!” 明明终于找到了可倾诉的对象,谈镜合的声音却带上了些许空荡。他微仰着头,看向逼仄空间内的小窗。 “你以为我过得有多舒心?别天真了。他并没有……爱我,只是得不到就发狂,逼人臣服罢了。” 谈镜合眼神逐渐变得木然,他机械地摇着头,瞳孔无光。 “我帮不了你的,我救不了你的!他若发现我帮助你,甚至还要跟他求情,指不定要怎么惩罚我。我已自身难保,断不愿为别人忤逆他。你……自求多福吧!” 田夏却不信,只拼命摆头,身子也持续往木桶上撞。谈镜合冷下目光,丢给田夏一个目光,便飞速锁上了门。 那个目光短促而冷淡,一如谈镜合还在11区那会儿,他仍是粉雕玉琢的少爷,同各位贵公子们坐在轿车上呼啸而过,无意瞥见路边那些丧命于战乱的白骨。 在门关上的瞬间,田夏的面容随着门缝,被挤压至无。也是那一瞬间,田夏发出一声尖利长啸,绝望划破夜空。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也听见田夏的呼号,夜空中猛然闪出一条白线,紧接着有轰隆的雷声。 谈镜合快步跑出酒窖,一到葡萄园,他几乎是滑跪进了泥土。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捂着前胸,谈镜合一下吐了出来。 胃部疯狂搅动,谈镜合趴在地上半晌,才渐渐缓和。他踉踉跄跄站起身,城堡已被巨大的雨铺满。谈镜合红着眼,心脏一点点下沉,与此同时,脑中似有两个声音在交战。 一个说:“她曾屡屡与你做对,如今倒是活该!”一个说:“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就这样撒手不管吗!” 一个又说:“你为她向诺温求情,一旦诺温发怒,谁替你求情?”一个又说:“你可以偷偷给她点食物,总比转身就跑好!” 最终,两个声音都消失,却有一句话在谈镜合脑海浮现。谈镜合本想往回走,可那句话叫他怔怔立住,最后他似是终于承受不了多日的压力,狼狈摔在地上。 “你和母亲一样软弱,就知道逃!” 暴雨倾盆,雨滴好似谁的拳脚,重重打在谈镜合身上,他几次三番想起身,却不断摔在地上。最终他一拳捶在泥土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中蹦出了多日压抑的泪水。 他的嘴巴张成可笑的形状,眼睛挤得只有一条缝。粗重的抽噎声从喉中滚出,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上一声嚎哭还没结束,下一声就赶了上去。 大雨把葡萄叶子打得左右飘摇,葡萄藤下的身影比叶子还要脆弱难堪。 暴雨中,葡萄园发出轻轻的开门声。皮鞋踩上松软泥土,缓缓走向葡萄藤间。一步又一步,笔直的西裤越过枝蔓,名家制作的衣料擦过藤叶。谈镜合抬起头,在泪眼朦胧间看见一个人朝自己走来。 他身着笔挺西服,手执黑色大伞,轻缓走到谈镜合跟前,优雅地蹲了下来。他用黑伞挡住外头的大雨,低头凑近谈镜合的面,冰凉的指腹剐蹭了一下谈镜合的眼睫。 “镜合。” 诺温脸上挂着浅淡笑意,手指在谈镜合脸上来回勾划。谈镜合眼泪不断落下,热的液体打在诺温的手上,诺温享受地看着手指,好像终于触碰到了一点点谈镜合的心脏。 哪怕是用刀割了一把,弄出滚烫的血来。 大雨仍不停歇,直到诺温把谈镜合抱到浴室里,还能听到清晰的雨声。 挽起袖子,诺温低头放了一缸热水。谈镜合光裸着,呆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 轻笑一声,诺温把谈镜合抱到浴缸中。 谈镜合很顺从,眼神却游离。诺温也不恼,自顾自挤了点香波,在谈镜合蹭了泥土的头发上揉搓。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直到头上的泡沫被冲洗干净,谈镜合在浴缸里也找回了热意。 诺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耐心地又加了些热水到浴缸中,正准备去拿沐浴香膏,却被一只手突然抓住衣角。 诺温回过身,看向谈镜合的脸。谈镜合脸上恢复了血色,眼神也有了焦距。两人对望了一阵,诺温勾了勾唇,正欲说话,谈镜合却忽地一动,将诺温拽到了自己跟前。 白色衬衫瞬间发皱,抓着白色衬衫的手,因为瘦能清晰瞧见骨头。 谈镜合仰着头,用力磕上诺温的嘴唇。他并不算在吻,只是急切地触碰,挤压,像是要向诺温证明什么。 诺温先是顿了一下,而后慢慢覆盖上谈镜合的手掌,唇齿配合着谈镜合的动作。但除了配合,诺温倒再没有给出更多的热情。 半晌,谈镜合忽地松了力气。他微喘着气,眼神发愣地看着诺温。 “我吻了你。”谈镜合说。 诺温手臂撑着浴缸边缘,点头:“是的。” “因此你就不对我发火,会吗?” 诺温淡淡一笑,说:“不会。” 谈镜合微张着嘴,有些挫败的样子。他闭上眼,不愿再看诺温。只是嘴里喃喃着:“你到底要什么……” 诺温轻柔地给谈镜合擦沐浴香膏,神情也如沐春风:“我说过啊。我、要、你、爱、我。” 说完,诺温扣住了谈镜合在水下的腰,他的手指在皮肤上轻轻摩挲。谈镜合本是一言不发,但见他胸口起伏了两下,忽然睁开眼,愤然瞪向诺温: “做梦!” 诺温却笑出了声音,似乎被谈镜合这么一骂,他终于开心了。笑了半天,他遽然收了表情,一只手伸到浴缸另一侧边沿,俯下身。 诺温的眼睛凑得极近,谈镜合发现,里面有不再掩饰的怒火。 面对面的距离中,诺温清晰警告:“我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会被你一个笑、一个吻迷得晕头转向。谈镜合,我从来不是你可以虚伪敷衍的对象,听懂了吗?” 谈镜合厌恶扭头,可身体却忍不住有些颤抖。酒窖里的惨况还历历在目,他没办法不害怕诺温。 诺温却显得愈发兴奋起来。他偏头笑了,语气宠溺:“别对我说谎,你可以做任何事。哪怕你要我放掉田夏,我都乖乖遵命。” 谈镜合狐疑地转过头,很不相信诺温的话。诺温抬手揉了揉谈镜合的耳垂,热络地说:“那接下来是第一个问题。” 柔软的耳垂被两指夹住,谈镜合抬起头,见诺温温柔如月色: “你的戒指在哪里?” 谈镜合僵了一下,但既然已经摸清诺温的性子,遂不再躲避,干脆道:“卖了。卖给艾尔温。” 诺温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也没有评论什么,他继续说:“那第二个问题。明天晚上我想要你,好吗?” 谈镜合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诺温。明晚?诺温难道已经全部知悉他的逃跑计划了? 诺温的笑容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他面无表情凑过去,用力捏住谈镜合的下巴,森凉道:“果然。” /NEWS/ 《正义公报》消息:11区正大规模清剿革命志士。
第九十八章 失恋 = 那位长相普通、身材高大的护卫就站在车子旁,他闭目养神,似乎一直就待在那里。 柳菅看了他一眼,低声吁着自己的马儿往马厩走。这声响极低,那护卫却睁开了眼,朝柳菅这边瞥了一眼。 柳菅神色寡淡,手指在马背上轻抚,和那护卫的眼神不轻不重地贴在一起。下一秒,柳菅就收回了视线,催着马儿朝马厩走。 可是没走两步,后头忽然传出来一声轻响。那个护卫出声说:“且慢。您的东西掉了。” 柳菅回过身,见自己脚后跟处有一个小锦袋。他狐疑地看了护卫一眼,弯腰捡起锦袋,说了声“多谢”,便立刻离开了。 待走到马厩,柳菅抚了抚在低头吃草的马儿,打开那锦袋。许是手指有些抖,锦袋里的东西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马厩的地满是沙尘,那东西直接砸在了其中。 那是一枚小小的红宝石戒指,一如柳菅初见它时那般耀明媚漂亮。只是此刻宝石落在了土里,倒显出狼狈。 柳菅呆望着那戒指半晌,他蹲下身,将戒指捡起来。拍掉上头的沙土,柳菅把红宝石戒指再次收进小锦袋。一系绳,那戒指上的光与尘就都看不见了。 回到城堡,艾尔温已经走了,诺温独自坐在厅内。柳菅上前说了刚刚的事,诺温也感到诧异。 “他何必再来招你。”诺温淡哂。 柳菅不愿谈及感情方面的事情,只是说:“他这样做无异于自爆身份,就差告诉我们他此行目的了。” 诺温轻笑一声,说:“定是为他父亲而来,想与镜合谈个交易。” 柳菅皱眉,琢磨不透这其中的深意。若真要和谈镜合交易,何必又暴露自己呢。 诺温倒是早就料到秦升会来,说:“只怕是希望我们去追镜合。” “可他急需证人,何必找人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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