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温坐在桌前,看了一眼摊开的文件,又看向阳台的谈镜合。 “刚刚刮了风吗?”诺温问。 谈镜合抬头瞟了诺温一眼,不明所以:“嗯?” 诺温笑了笑,难得有点开玩笑的意味。他说:“我不在这么久,你就这样干躺了半天?” 谈镜合噗嗤乐了,一边翻书一边说:“是呀。” 诺温没再说话,淡笑着收回视线。他压了压文件,重新戴上眼镜,镜片中划过一丝锐利的光。 谈镜合看着仍是那般散漫。翻了会儿书,他起身走到屋内,从书架上换了本小说,是厚厚的《官场现形记》。 - 又一个阳光充沛的早晨,谈镜合扯扯被子,感受到了秋日的寒凉。身边忽有人压下来,紧接着在谈镜合的脸颊上落下温柔的吻。 谈镜合皱眉睁开眼,看清来人以后,顿了一下,又伸出手勾住那人的脖子,也胡乱覆上一吻。 “一路平安。” 谈镜合迷迷糊糊说完,又陷入了梦乡。 近日的清晨相当类似,看上去谈镜合好像接受了现实,安心做起金丝雀,被主人豢养在手心。 这几天,诺温仍会出门处理部分事务,不过一般天黑前就会回到城堡。大部分情况,两人都是待在一起。几日下来,诺温带谈镜合把城堡玩了个遍。 这日,诺温一如既往早起。 听完“一路平安”,诺温却没走,又在床位坐了下来。谈镜合莫名其妙地抬了抬头,见诺温掀开被子,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谈镜合的脚露在了外头,他绷直脚尖,在诺温的腹部轻踢一下。 “冷。” 诺温抓住谈镜合的脚,手指轻按他的脚心。谈镜合只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些痒,又不好动,只等着诺温的下文。果然,诺温说:“今晚不回来。你一个人好好睡。” 没等谈镜合回应,诺温给谈镜合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 谈镜合翻了个身,继续闭眼睡觉。直等到诺温彻底离开房间,他才睁开眼,眼中再无困意,只留一片思索。 傍晚,谈镜合陪棉棉用过晚饭。佣人神色如常,将残羹冷炙都收拾下去。谈镜合给刚吃完的棉棉整理了一下,饭厅的橙黄暖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城堡里仍是一派宁静。 擦完脸,棉棉就同小菱出去玩了。谈镜合没有立即离开。他坐直身体,瞥向干净的主位,若有所思。 “少爷在想什么呢?”后头响起幽幽女声。 谈镜合立即回头,瞧见女管家捧着新鲜的花枝走到餐桌旁。她将花枝插入餐桌上的空水瓶。 “没。”谈镜合站起身,手指搭着餐椅背,笑说:“想到今晚他不回来,感觉就挺怪。” 女管家了然一笑,说:“少爷是想念先生了?没准先生今夜忽然回来呢。” 谈镜合但笑不语。 没多久,谈镜合回到卧室。约莫晚上七时,他走入浴房,在浴缸中悠闲地泡澡。 良久,谈镜合围着浴巾,走到屋子里。 他光着脚,在地板上踏出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印子。最后脚上的水几乎消失,脚印在阳台口断掉。 谈镜合从阳台望向城堡大门,那里一片黝黑,森林相当平静,一如这里的每个夜晚。 确认门口无任何车辆,也没有多余的声音,谈镜合扯过床上的衣物,动作利落地穿戴整齐。 一身黑衣,谈镜合走出主城堡的偏门。经过多日来对城堡的探索,他已熟悉地形,只是不常在夜间行走。凭借记忆,谈镜合小心沿着灌木前行,月光温和清洒,像某种指引。 明晚秦升就会带他离开城堡,他今晚要先过来探探路。 电毕竟是新玩意儿,晚间的城堡只有建筑里透出微光,外头一片黑暗。一路上似乎十分顺利,谈镜合屏息凝神,接近了后头的园地。 经过几块种着果蔬的园子,就是后花园。出了后花园的篱笆,就是那片巨大的湖泊。 明晚就要通过湖泊逃出这个牢笼。夜色温柔,谈镜合仿佛能看到远处湖泊的粼粼波光。 压下心中的情绪,谈镜合正要迈开步子,继续往前。就在这时,他身后蓦然响起一阵女声。 “少爷?” 女管家提着一盏马灯,灯光映照着她的前胸,叫她的脸颊浮着微弱光线。女管家那张美丽的面庞没有更多情绪,她只是默默注视着谈镜合。 谈镜合将要抬起的腿僵在了半空。他缓缓回过身,瞟了瞟女管家,解释说:“夜晚真无趣,我一人来园子里逛逛。” 女管家没说话,仅盯着谈镜合。僻静的园子门口,她如鬼魅般不知不觉地出现,又沉默盯住谈镜合,叫人心中发毛。 谈镜合手心冒汗,正打算后退躲开时,女管家忽然扬起笑容,将手中的马灯递了过来。她说: “少爷真是孩子气,要出来玩也不带盏灯。”她拉过谈镜合的手,把灯塞进谈镜合手心,“当心别磕着碰着,先生又要生气。” 她的声音如常,却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先生”二字。 谈镜合用力捏着手里的马灯,勉强挤出一个笑,说:“多谢挂心。时候不早……您也快去休息罢。” 女管家笑着应了,转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谈镜合拎着马灯站在原地,秋风一吹,他顿感脊背发凉。 湖泊已能看见波光,谈镜合不想继续冒险踩点,打算就地返回。 可冷风却一阵阵往谈镜合身上刮,同时,送来了一声声似有若无的唉哼。 “疼……救我……啊呃……” 谈镜合浑身紧绷,心脏惊悸。 又是那个喊疼求救的女声,那天在地窖里听到过的声音。 谈镜合浑身冒汗,他想迈开步子返回,可是耳边的求救让他定定站在原地。这是谁?为何夜半哀嚎?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城堡内的秘密…… “啊——!” 那个女人又是大叫一声。谈镜合浑身冒汗,左右看了看,他一咬牙,攀住篱墙,一个翻身进入葡萄园。 没关系的,这又不是做贼,只是出来逛听见怪叫,看看罢了!就算诺温发现了……也没关系呀,只是……只是奇怪…… 随着入秋,葡萄园内枯枝越来越多。夜色里,他们恍若形状怪异的僵尸,伸着枯槁的手指。 谈镜合控制着脚步,轻轻踩在园内泥土上。泥土松软,触碰着脚心,不知怎么就让谈镜合想起了早上的缱绻温柔。 诺温握着他的足,指腹极轻地在他脚心摩挲。那触感如羽毛,带起一点痒,一点怪,让谈镜合内心极其微妙。 甩甩头,谈镜合将杂念清楚,快步朝地窖门口走去。 地窖门在葡萄园的最深处。越靠近门口,谈镜合的脚步越急促。 明明再过一日就要离开这里,只要再乖乖待一晚就好了……可谈镜合却难以压制心中的探知欲。有个声音不断在脑中回响,催促他赶快去一探究竟。 直到谈镜合来到地窖门前,他的手指碰上那个开门的小铁环。 尖利的女声愈发清晰,甚至听在谈镜合的耳朵里,有点莫名的熟悉。 /NEWS/ 《笑天下》消息:乡村玉米堂今日发布入会要求一则,如有兴趣者可前去报名加入堂会,前百名还赠玉米一根。
第九十七章 真心话 === 马灯微微晃动,提着灯的人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最终站定,灯还在晃。 谈镜合下巴抽动,他屏息凝神,眼珠飞速扫视酒窖内的状况。几根石柱在酒窖四方岿然而立,各木桶也以回形状陈列。 谈镜合伸直手,让马灯在前方照出一小方光亮,脚步随光亮前行。 地窖内静得针落可闻,不知过了多久,谈镜合才小心翼翼地转过一个弯。他探头看了看,在这条直道上瞧见一扇小木门。 声音似乎正从那里传来,仍尖锐凄厉。 谈镜合提马灯的手略有一丝颤抖。他忍不住点起脚尖,极轻地挪开步子,慢慢到了那扇门前。 木门锁着,可是一旁的墙上赫然挂着把钥匙。谈镜合有些纳闷,看了那钥匙一眼,终是先侧身凑到门前,仔细听着里头的声音。 一靠上门,声音便极清晰地传来,可以确定就是声源。谈镜合听了一会儿便侧开身,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声音凄厉是一回事,可为何如此耳熟?谈镜合又转头看向钥匙。 墙上钉着一小枚钉子,这枚钥匙就简单挂在上头。钥匙很长,有些生锈,上头附着暗红色的凸起。 都来到了这,谈镜合也不再犹豫。他拿下钥匙,快速插进锁眼,一扭,门就轻易打开了。 这门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屋内的惨叫瞬间劈头盖脸砸向谈镜合。谈镜合愣在门口,呆望里头的场景。 这是成酒贮存的小房间,里头还有一些工具。小房间里没有灯,只有上方的小窗送来丝丝夜光。幽暗夜光正打在一个大大的蒸馏桶上,仿佛将所有的阴森都聚集在其中。蒸馏桶是打开的,桶口竟立着一个女人的头颅! 谈镜合吓得生生后退,直到撞上酒桶才止步。他仿佛见了鬼一般,脸色发白,半瘫似的靠着木桶,眼睛定定勾着里头。 那个女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之前坏了他婚礼的田夏! 谈镜合与阿著结亲那日,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纷纷四散,谈镜合去找家中亲人和阿著,没有心思再管其他人。 未曾想,那日穿着大红嫁衣的田夏,竟也被带到了城堡里,还是现下这般惨状。 谈镜合偏头恍惚一阵,然后又瞟了田夏一眼。 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只有头,而是田夏被关在蒸馏桶内,只有脑袋露出。 她仰着头,头发因为疼痛被汗浸湿,一缕缕贴在脸颊,脸颊在夜光下苍白如死人。她似乎哪里疼,不住发出兽一般的尖啸,竟比死人还要可怖,简直要成怪谈中的妖。 稍一细想这场面是谁的杰作,谈镜合登时头皮发麻。他大口喘着气,想爬起就跑,可里头的田夏却不管不顾地哀嚎起来。 “少爷,少爷!” 她没有其它可以动的,便撕着喉咙呼唤谈镜合,仿佛这就能把谈镜合勾住。 谈镜合也确实没有立刻跑开,此情此景下,他甚至腿脚发软。撑着酒桶站稳,谈镜合别过眼不看里头,用气声否认:“我不是少爷……” 蒸馏木桶立刻发出微微的晃动,田夏在里头拼命挣扎,似乎要扑出来。她嘴上不停,祈求道:“少爷,我错了!我不该插足你们,求你帮帮我!少爷,啊——” 她又发出一声长啸,似是有极大的痛楚在身体里翻滚。谈镜合心有不忍,走上前几步,在门口看她一眼,见她是如人彘一般,又猛地别开头,对着地板弯腰,将吐不吐的样子。 忍着胃里的反酸,谈镜合问:“你如何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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