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我的阿著。 谈镜合无声地说,眼泪和告别一同留在湖泊。 /NEWS/ 《心惊小报》消息:12区近日常有狸猫怪出没。据竹篓村村民李汉的回忆,午夜之时若在河边、湖边行走,会有狸猫怪从水面探头而起。此时需目不斜视,假装甚么也未看见,快速抬腿离开!
第九十三章 归墟 = 女管家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瞧着雨越下越大,渐渐有种骇人的架势。她进门拿了套蓑衣,出来时,脚步顿了顿。 柳菅今日没穿长衫,而是换了骑装,不过长发还是垂在身后。他靠着主城堡门口的大柱子,安静望着眼前的雨,任由棉棉蹲在他脚边摸蚂蚁。 他像是表演给谁看一般,在人前总是说笑打趣。然而一回到家里,他就相当静默寡言。 “六儿,要不去湖边寻他们?”女管家走到柳菅旁边。 柳菅仰起头,有几滴雨飘过他的脸颊。他说:“诺自有分寸,哪要我们操心。” 女管家也望向远处,无奈道:“他什么事情我都不干涉,唯独情之一字,须得过来人提醒。” 柳菅笑了,双手抱胸,垂眸看着棉棉。棉棉也不知道近年在吃什么,愈发胖嘟嘟,像个雪白团子似的蹲在那儿,双眼亮晶晶地欣赏蚂蚁。 女管家看棉棉也很是喜爱,将蓑衣放下,弯腰把小孩子抱起来,嘬弄一句“洗手手”,又望了柳菅一眼:“你也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柳菅抿唇笑了,叹说:“已断,仍止不住心乱。” 雨势太大,女管家要抱棉棉进去,棉棉却揪住了女管家的衣服,脸色忽地有些害怕。两个大人一齐回头,瞧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有马匹奔来。 诺温怀中抱着一人,面色相当难看。 本应享受午餐的城堡忽然忙乱起来。 热水、药品、医生。 做工的小伙子们在门口放下热水桶,门是虚掩的,他们忍不住朝里头张望了一下。缝里只能窥见霍尔医生,他拎着药箱,正说“暂时休克”这样有文化的字眼。 不一会儿霍尔医生走出来,他揉着空荡荡的胃,一面叹气一面带上门。门外等候的佣人们一齐上前,表现出某种对于八卦的兴致。 “那个男孩怎么了!”有人问。 “他才刚来城堡,就发生了这种事。我看他不是先生的情人,是咒诅。”有人耸耸肩。 “是他自己掉下去的,还是被水怪拽下去的?难道那传说是真的咯!” 霍尔扫了他们一眼,抬头穿过包围,说:“不知道传说是否为真,但你们再这般议论,会被解雇倒是不假。” 众人赶忙散去,假装各忙各的。 霍尔走下楼梯前,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提提医药箱,忍不住又是一叹,下楼离开。 依照医嘱,诺温给谈镜合解衣、洗浴,最后塞到温暖的被窝。做完这些,谈镜合还是没有清醒的征兆。诺温低头一探,发现谈镜合开始发烧。 在床边绕了两圈,诺温又走到衣帽间,翻出来一床冬天的被子。谈镜合像颗小小的豌豆,被压在那床又厚又宽的被子上。诺温将被子压实,又在谈镜合脑袋两侧放了枕头,给他肩颈处挡风。 一切做好,诺温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绕床走到床头柜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什么,便俯下身,一只小腿跪在被子上,一只手臂压在谈镜合脑袋旁。 谈镜合面颊泛红,呼吸炙热,脖颈处有一点点薄汗。诺温在谈镜合脖子上揩了揩,并低头吻了谈镜合的额头。 那个漫长的午后就是从这一吻开始。 诺温自己洗浴,吃午饭,处理公事,在卧室内来回走两圈,又处理公事。 傍晚,外头的乌云已经耗尽了自己的雨水,天空烧出橙红色的云彩。 将手头收购一家报纸的合约签好,诺温合上文件夹子,放下钢笔,朝椅子后背仰躺而去。他舒展四肢,看向窗外。 望了一会儿,他侧过身,看向床上的人。一下午,谈镜合总是睡睡醒醒,睡得不安稳,醒得也不彻底。除了上个厕所喝个水,他就没别的动作。 包括被拥抱,亲吻,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看了一会儿,诺温忽地顿住目光。他偏过头,随手拿起桌上的钢笔转了转。 谈镜合捂了一大床被子,又发烧,热极,便作难地动了动,右腿用力朝前伸了伸。 他的右脚忽地伸出被子。光线消散的傍晚,那只白皙的足露在外头。趾骨流畅延伸至指头,足面窄长平滑,静脉在淡色皮肤下隐约可见。指头也生得漂亮,脚尖泛着微微的粉。 诺温盯着谈镜合的脚。 半晌,诺温吐了一口气。他伸手在书桌上拿过一盒烟,抽出一根咬在牙间,一面点火一面站了起来,去把阳台的门推开一半。 阳台外是涂满世界的橙红色晚霞。他背对着夕阳,望着床上人,眼中有个暗潮汹涌的世界。 咬着香烟,诺温坐到床尾。四周无人,他弓着背,细看谈镜合的足。拇指下的一颗小痣。四指的指甲有点长了。如果兴奋的话指头会蜷缩起来。 他离开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白雾。转头暼了一眼窗外的晚霞,他又收回视线,回到谈镜合露出来的足。 足面极其漂亮。 他试探地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时,手指顿住。 他皱起眉,最后蜷起手指,掖了掖被角。 不过,在原地静默一会儿,他又把烟取下来,替代般在谈镜合脚背上抖了抖烟灰。 暗淡光线中,灰色废料落在谈镜合白皙的脚背,从趾骨,到静脉。诺温定睛瞧了一会儿,眼神一阵变换。 舌头顶住上颚,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台。 谈镜合这一觉睡到晚上,等他清醒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被埋在了山下。他不高兴地推了推两旁的枕头,又在被子里扭了扭,才稍微好受一些。 但他仍闭着眼睛,感受脑袋里似有若无的眩晕。倒是附近发出了一些细碎的声响,像有人走动。 谈镜合撇撇嘴,仍懒得睁眼,只对空气说:“喝水。” 过了一会儿,那个走动的人就到了床边,紧接着响起咕咚的倒水声。谈镜合还算满意,用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朝边上望了望,打算接过水杯。 那人端着一杯水,却自己仰头喝了,喉结还相当爽利地上下滑动。谈镜合有点恹恹的,扭头不看那人,作势要滑进被窝。 诺温又把水递到谈镜合唇边,谈镜合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还是捧着水杯,很乖地喝了。 诺温心情不错,收回水杯,再抬头,谈镜合已经溜回被窝。 “不饿吗?”诺温走了几步,又响起餐具的碰撞声。 谈镜合想了想,说:“放着吧,待会儿吃。” 一连几次都得到了回应,诺温倒是有些稀奇。他到床边坐下,扒开被子看谈镜合。 谈镜合不以为意,只是背对诺温,淡淡地说:“本少爷相当豁达。你要我看你为诺温,便如你所愿吧。” 诺温眉毛一挑,稍稍舒缓的神情一扫而空。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压下身子,在谈镜合耳朵上吻了吻,声音暗沉:“那是最好。” 谈镜合揪着枕头上的花结,仍缺少更多的反应。 - 11区,戒备森严的督指挥府,一位邮递员踩着单车来到门口。他低头从绿皮布包里翻找些什么,最后扯出一个大信封,塞到了门口的信箱里。 门口站岗的警卫兵看了他一眼,继而彼此对视,似乎心有灵犀。 北府所派的洛期不负众望,检举11区都指挥使疑似勾结乱党。向来办事磨蹭的北府迅速发函,将派法官和检察官来11区办理此案。 此时距离公开审理,只有十天。 “我说你啊,怎么结婚那么久,肚子完全没有动静?” 装饰豪华的大客厅里,秦太太坐在中间,她的母家人坐在一旁。秦家倒是伺候周全,佣人将精致茶点摆满茶几。只是秦家男人却连影儿都看不见半个。 母亲伸手探了一下女儿的小腹,被秦太太躲了过去。秦太太又赶忙抓住母亲的手,说:“娘,阿升时常不在家。我就是想怀,也得有人吧?” 一旁的父亲倒是不赞同地皱起眉。“他有什么可忙的?现在卸下了职务,只等着收拾东西去国外了。” 秦太太勉强一笑,说:“收拾、收拾这么一大家子的东西,自然也是忙碌的。” “忙到岳父岳母来了都无暇顾及!”父亲放下茶杯,瞥了一眼外头。 秦太太面色也极其难看,碍于爹娘,也不好直接发作,只说:“应是快回来了。平日总这时候到。” 说完,她又伸手去拿点心,亲自要给母亲喂。母亲嗔她,但到底脸色好一些,聊起娘家的趣事儿,气氛才缓和不少。 不多时,一碟三角蛋糕吃完,外头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秦太太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笑对父母说:“来了呢!” 她最初只以为秦升门第高贵,帅气逼人,嫁过来总不会吃亏,甚至还存留少女的幻想,以为会有什么豪门的情爱。结了婚后才明白,联姻就是联姻。秦升心里有人,她又未曾真的钟情秦升,两人不相爱却睡一张床,当真没有意思。 何况,现在秦升在大帅那里失了势,她就更瞧不起这男人。有时候看到报纸上说哪位小姐敢爱敢恨,要同丈夫离婚,她也会想想这是否能当真。 无论是否能离婚,在此之前,她都要扮演一个体面幸福的阔太太,不能叫父母亲看出些狼狈来。 外头车子停了,接着响起人声。秦太太朝外走了几步,正想在爹娘面前做做样子,表现夫妻和乐,外头的人却匆匆撞了进来。 蒋芙拽着秦升,秦升却不断推蒋芙,两人跌跌撞撞纠缠着。仔细一看,原来秦升满身酒气,衣服发皱,闭眼仰头念叨些什么,脚步踉跄要往里走。 秦太太霎时沉下脸来,她在原地定了一会儿,背后父母投过来的视线叫她耳朵发热,不敢回身。无奈,她只好走上前,试探地伸出手,要去扶秦升。 秦升垂着头,感受那碰到自己的手指,茫然地抬起眼。秦太太吐出一口气,假装说:“阿升,应酬喝了多少酒?你真是叫人担心,快去楼上洗浴罢!” 听到秦太太的话,秦升伸手抓住近在咫尺的手指,朝前走了一步,就要俯身把重量压给秦太太。秦太太伸手去揽秦升,却见秦升忽地定在半空,歪着脑袋,醉红的眼盯住自己。 “你发什么呆?”秦太太抓住秦升的外套。 秦升却伸出手,一下打掉了秦太太的手,问:“他呢?” 秦太太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父母。两位中年人坐在后头,皆是神色凝重。 咽了口唾沫,秦太太耐着性子笑说:“爹在外办事了,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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