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惯诸多精明算计,习惯了虚与委蛇的客套。 饶是贺缜也没想到李山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今年四十,虚长你几岁,叫一声小友不算托大吧?” 李山被问得完全懵掉了,他听不懂这些文邹邹的用词,只是紧紧抓着严骋的袖子。 “贺先生,你调查过我自然也调查过李山。”还是严骋打圆场,拉开椅子把李山按做下去,“何必为难他呢?” “也难怪你如此宝贝看重。”贺缜把茶盏推到他们面前,“一颗真心,难能可贵。” 他见过那晚李山的慌乱和勇气。 与他说句话都会吓到瑟瑟发抖的人,却敢独自向着不见底的黑暗追下去。 服务生敲了敲门,打断他们的谈话,预定好的菜品在规定的时间送进来,李山被飘来的香味俘获味蕾。 很快埋头只顾干饭,断断续续听着严骋和贺缜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严驰拿到了你父亲的股权委托书,尝试过多次融资借贷都以失败告终,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找到我这里。” 严骋应声:“劳烦您担这份风险。” “各取所需罢了。”贺缜凉薄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对严白羽动手?” “因为他有个靠谱的儿子、有个好爹——要是你为了他,拼上整个严家跟我斗,还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我从别处听来,严白羽回了趟香山被赶出来了。不知道严老爷子这么大把年纪,还能不能顶住儿子软磨硬泡。” “这点您放心。”严骋端起茶杯,隔空与他对饮。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放下杯子,严骋轻轻捏了捏埋头干饭的李山的耳朵。 声音低沉。 “怎么办,你得回家跟我见爷爷了呀。”
第36章 吃醋 吃过饭,严骋开车把李山送到路边。 李山揪着安全带,眼睛虚茫茫地盯着前方:“我我我……” 严骋不由得发笑:“你总汪汪汪干什么?” “我才没有狗叫!”李山意识到严骋在调笑他,气鼓鼓地一抿嘴巴,担忧道,“要是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呀?” “你爷爷那么厉害,会不会嫌我笨呀?” “不会的。”严骋边整理着打包袋边安慰他,“二老都是和善的性子,从不轻易与人为难。” “你这么乖巧懂事,还是诺诺的救命恩人,他们都会非常喜欢你——老爷子早就说要请你吃饭呢。” 自从他刚才说过要带着李山回家见祖父母,这家伙连饭都吃不下去。 指甲盖那么大的胆子都快被他自己吓破了。 “回去把午饭好好吃掉再工作,知道了吗?” “嗯。”李山轻轻答应着。 他推开昂贵的座驾车门,从外面绕到驾驶室,把脸凑了上去。 “严骋再见哦。” “晚上见。”奔驰车窗降下,里面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腕表挂在手腕上,数百颗细钻点缀其中,闪烁着刺目的光。 那只手摸了摸外面男人毛刺刺的脑袋,便倏然收了回去。 而这一切全然落在了严驰的眼中。 他不过是与相熟的朋友喝杯咖啡,竟然能看到这样有趣的画面。 那辆奔驰车牌正在严骋的名下,那块独一无二的纪念款也是严骋在拍卖会上高价拍得。 严驰捏着咖啡杯细细的手柄,心中却像喝了酒一般激荡起来。 透过店内明亮的玻璃窗,他看到两个人亲昵暧昧的举动,看到若无其事分开的两人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看到那个男人——正是经常送花到严氏办公大楼的外卖小哥。 难怪呢…… 难怪严骋会为了他,把跟在身边多年的艾琳清退。 老天爷好似在薄待他多年之后终于舍得恩赐,竟然在同一时间送来这么多属于严骋的致命弱点。 一想到唾手可得的胜利,严驰就心情大好。 他若无其事地陪朋友喝完咖啡,悠闲地在洗手间整理了着装。 才怡然踏进那栋商贸大楼。 李山正在员工休息室——一个小小的库房里吃饭,从小就被饿怕的他贯彻着光盘行动,从不会浪费一点粮食。 倒是陈爽从他进门眼神就很奇怪。 李山坐在两个小凳子搭建的简易餐桌上吃饭,陈爽抱着肩膀在一旁啃苹果。 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山,咔嚓咔嚓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山发觉她在打量自己,茫然地抬起头:“要一起吃吗?” 陈爽盯着包装袋上的LOGO,那是家她攒一年钱也舍不得去吃的私房菜。这样的店通常没有固定菜单,后厨会根据顾客的喜好用当天最新鲜的食材来搭配。 “咔嚓。”她又狠狠啃了一口苹果。 “李山,我实在有点好奇。”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家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这到底是哪来的小少爷下凡体验生活? “我家?”李山登时被她问得懵住,“我……我找不到家好多年了……警察也找不到……” 陈爽一怔,警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忙改口。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但是我现在住在严骋家里啦,”李山却并没有因为勾起往事显得多么伤心,他眨眨眼,毫不设防地对陈爽说出了她最想知道的秘密,“严骋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们还要去看他爷爷呢!” 陈爽虽然在冥冥中已经有了些预感,可当李山真的坦荡地说出这些的时候,她还是不禁惊掉了下巴。 “你……你是说华贸中心大楼严氏的老总严骋?” “理论上老总还是爷爷呢,严骋只是暂时管理一下。”李山认真纠正道,旋即他惊讶着反问,“你居然也认识严骋吗?” 陈爽欲哭无泪。 “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这家店还是人家资助我开的。” 李山恍然大悟,点头如捣蒜:“哦哦哦!” “不过就算他没有资助,整个城市会有谁不认识严氏的老总啊!” 房产、商场、电子科技…… 每一个居民的生活里,都逃不开严氏的痕迹。 但李山从前只是街边的流浪汉,他去工地上搬砖,又怎么会想到询问这是谁家的楼盘? 两个人倒是没能纠结太久,挂在门内的迎客风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陈爽匆匆放下吃剩的半块苹果,在围裙上蹭蹭手就走出了小仓库。 “您好,请问您……是您呀!” 她惊讶地认出了面前的顾客。 当初严氏资助的整层学生创业店铺同时剪彩开张,严骋没能到场,代表严氏前来的正是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他模样清秀,白皙的脸色显得年纪更小。 “你好。”严驰轻笑两声,在摆满花株的店面里游走,好似在挑选着心仪的花品。 李山这时候也匆匆扒干净饭,系上围裙冲了出来。 严驰望着他,露出张灿烂阳光的笑脸。 “能请您帮我搭配一束鲜花吗?色调素雅一些就好。” 陈爽直觉不对,眉头越皱越深,可李山已经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向着严驰走了过去。 他委实对这个人没有丝毫印象。 “请问您是要送给什么人呢?”李山很有职业操守地介绍着,“百合花是刚刚从花圃剪下来的,如果喜欢可以为您搭配几支……” 严驰离他越来越近,那个面庞白皙的青年人低下头,好似在看水培的百合花。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视线落在了李山的颈段上。 雪白的衬衣立领翻开,没能遮住的皮肉伤仍然印着明显的吻痕。 “先生?” “先生?您不喜欢百合嘛?” “很喜欢,这些我都要了。”严驰又瞥到他围裙上别着的工牌,“你叫李山?那我可以叫你山哥么?” “不可以。”李山忙忙碌碌,从水里捞出鲜花剪掉梗段,再抽取漂亮的配草,嘴上还认认真真地回答着他的话。 “随随便便叫哥哥的人,都是小绿茶。” 又是他从狗血电视剧里学来的鉴婊技巧。 陈爽险些把一口老血喷出来,连忙尬笑着出来打圆场。 “您别误会,李山他就是喜欢开玩笑。” “这样,这单给您打对折,您可千万别生气……” 严驰垂眸看了看挡在自己和李山中间的女孩子,露出难以揣度的诡异笑容。 “我要谢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他生气呢——” 李山听不太懂,他本能地觉得那个男人看向他的目光不舒服。 他飞快地把花包好,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像是要把对方的视线拍掉。 那位奇怪的顾客按照正常的价格扫码付款,倒是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两个人挤在小花店里度过了有惊无险的一个下午。 隔壁蛋糕店的炫彩灯串掉下来,几个小姑娘束手无策,还是李山自告奋勇扛着梯子,把彩灯一条一条串了回去。 为表感谢,店员们送了他和陈爽好大一包当天没卖完的小饼干。 严骋偶尔会加班,李山大多是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他比严骋到的早一点,有些坐立不安地端着那盒精致的小饼干在客厅里等。 小饼干放在橱窗里,价格标签十分透明。李山每每从橱窗前走过都会看得清清楚楚,那价格足够他在街边买十份炸小鱼。 他偶尔会反思自己实在不对。 他想吃蛋糕的时候只要多看一下,严骋就会毫不犹豫地付款。 然而至今他送给严骋的礼物,价格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现在有了之前半辈子都没见过的“巨额”存款,就藏在严骋的床底下,却还是舍不得在日常开销上多花一点点。 这份始终舍不得的精美曲奇饼干意外到了他的手上,李山舍不得吃。 他要给严骋尝到第一口。 李山摇着尾巴在客厅等人,听见玄关密码锁的响动就飞快地冲上去。 严骋人还没站稳,一块泛着桂花甜香的软曲奇就抵到 了唇边。他垂眸瞧见李山激动又期待的表情,顺从地张开嘴叼住。 甜得发腻。 而严骋并不喜欢甜食。 “很好吃。”严骋边换鞋边调笑他,“抠门鬼今天怎么舍得买饼干吃?” “不是买的。”李山抱着漂亮的盒子笑,还想喂给严骋第二块。 “是隔壁的店员妹妹送给我。” 严骋骤然闭紧嘴巴,好似面前是什么毒药。 他扭开头,语气不善。 “她为什么送给你?” 李山丝毫没意识到有问题:“我帮她装了灯条呀。” 严骋咄咄逼人:“为什么别人不帮她按灯条?” 李山抱着盒子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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