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我们帮老张办完出院手续,他邀请我和池椿去他家里坐一坐,说这段时间辛苦我们了。 我内心很感动,想着这老头还挺会做人。何况我还从来没有参观过一个人民老教师的家,心里十分好奇,我说:“你的家一定很有书香气息吧?” 老张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说:“是是。” 老张住在高成新村,离医院有二十分钟的距离,怎么回去是个问题。老张说:“我在停车棚那有一辆自行车。” 可自行车坐不了三人。 老张又说:“我们可以打计程车。” 池椿说:“我没有钱了。” 老张说:“这个问题不大,车费我包了。”转头问我借点钱。 我跳开:“我操,你一个人民教师还找我借钱?” “这话你已经说了两遍,你的思想不对,人民教师也有很多面的嘛。”老张摸一下鼻子。 我翻开口袋让他看,每个口袋都空荡荡的,又从书包里抠了抠,最后从夹层里从出来一支用剩半根的铅笔。我说:“一毛都没有。” 老张很不满意我的财政状况,说:“你一个学生这也太不应该了,钱要学会花在刀刃上。” 我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了赔你的医药费,我们也不至于这样。” 老张瘪瘪嘴,不再说话了。池椿提议说,我搭你们其中一个,另一个走路回去。 我对老张说:“那你走路吧,刚出院锻炼锻炼是好事。” 老张一听就不干了,他说他一个老人家理当坐车才是,万一他倒在了路上,这可是大事。 我一想,老张说的有道理,我们可承担不起二次的医药赔偿。我只好让他上了车,池椿对我说:“我把张老师送回去后,再返程来接你。” 我点点头,他们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我百般无赖地走在路上,东逛西晃,高大的梧桐树遮蔽了天空,冬日的阳光约隐约现,偶尔微风吹过,很舒服。 在路上,遇到了许珂,他正抗着一个钢炮大的相机行走在街头。我喊道:“许珂!许珂!”许珂说:“小景,你怎么在这?” 我说:“在赶路。”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他比以前要瘦了一点,脸色看起来略显疲惫。 我问他最近都干嘛去了? 他告诉我,最近自己都在忙表姐接下的单子,过两天还得去拍雪山,很辛苦。 他问我假期都要干什么?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可能报个补习班学习。” 有时候,我无不悲哀地想,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少年时期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中年时期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辈子都在赶鸭子,可他妈的我是人又不是鸭子。 许珂邀请我过两天和他一起去拍雪山,说我们可以顺便玩上几天。 我还没见过下雪,很心动,可这得征求我爸的同意。毕竟这路途遥远,他老人家可能担心自己的儿子是个智障,从而被人拐卖。 许珂捏捏我的肩膀说:“放心,我过两天去接你,顺便给叔叔游说游说。”接住他又问我现在要去哪? 我说得去高成新村。 他说:“我送你吧,我去骑车过来。” 我们骑上车往新村去。许珂骑着车,我坐在后座,肩上扛着那台钢炮大的相机,那样子特别威风。路上许珂向我抱怨,他实在受不了大猴了。 我说过自从和许珂熟络起来后,大猴就迷上了拍照,拍照对于他来说现在就是如解药般的存在。我对许珂说:“你的责任重大,他现在就指望着你帮他戒偷呢。” 许珂无奈地说:“这都是小事,主要是大猴太没边界感啦。”许珂告诉我,大猴这人实在是太烦了,经常给他说自己和老阿姨的偷情故事,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俩竟然还在摄影棚里搞在一起。 我说:“我操,大猴也太过分了。” 许珂叹口气,说道:“没办法,大猴说这样才符合偷情的本质,而且大猴说老阿姨的老公是个阳痿。” 大猴的嘴巴也太没把了,阳痿这种事情是重大隐私,这下好了,他还搞得人尽皆知。 许珂说:“实在是太辛苦了。” 我们骑到新村,池椿刚好推车自行车从里出来,看见我坐在许珂的车上,脸上变得不太好。 他对许珂说:“你怎么又勾搭上小景了?” 许珂轻飘飘地说:“我们有缘。” 池椿和许珂一直不太合,准确地来说是池椿对许珂抱有莫名的敌意。我想不太明白他的敌意来源于哪里,池椿说,类似于一种天生的感觉,就像猫和老鼠天生就不对付。 我觉得他在胡说八道,让他平时在许珂呆在一起的时候少对别人甩脸色。 他听完之后,很不开心,认为我这是一种偏心的行为,不仅对许珂甩脸色,还对我臭脸。 池椿停下车,将我从车上拉下来,说道:“我们上去吧,别让张老师等太多。” 我朝许珂点点头,跟着池椿朝前走。 许珂突然叫住了我,他说:“小景,那我们过两天见。” 我正想说话,池椿打断了我。 “你不跟上,我可不等你了。” 我只好匆匆和许珂道别,跟了上去。他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我发现开始越来越搞不懂池椿,他最近的心情和脾气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我说:“你怎么啦?” 他没回答,我也有点不开心了,尽管我们都在刻意地回避谈起那天的事情,可本质上发生的东西,即便我们在努力回避,结果还是无法改变。 我直言不讳地说:“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忽然变得很奇怪吗?” 他停下来,声音闷闷。“你指的是哪个方面?” “哪个方面都是,或许很多东西都没有想象中的牢固,比如友情,或者别的什么?” “所以一个许珂就能让你怀疑我们之间十多年的感情?”他站在昏暗的灯光里,眼睛里流露出不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归咎于许珂的原因,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见到许珂,或者说一提到许珂,就变得阴晴不定。 “这和许珂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奇怪吗?”我说,“你现在就像,就像把许珂当成了插足于我们的第三者,可我们之间真的存在第三者这样的说法吗?我们只是朋友,又不是情侣。” “是吗?”他的眼神黯淡下去,碧绿的瞳孔里充满委屈,随后眼眶里噙满泪水。 我怔住了,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我一时语塞。 “你……”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知道了,我先回去了,替我和张老师说一声。”说完他就走了。 我呆在原地。冬日的夜晚真是寒气逼人,风从楼梯口吹进来,像刀子似的剜得脸颊生疼。 在寒假结束之前,我过于勤快地往新村跑,每天下完补习班就来。有时候,老张还没下班,我就蹲在楼下的花坛边抽烟等他。那片有很多小老太太,每天都会坐在窗边看风景,像一道剪影一样,飘在窗边,同样的那一一双眼睛散发着精光从窗户里射下来,让人很不自在。 我曾问过老张说为什么你们这些老人都喜欢看风景。老张说等你老了无所事事的事情,你也只能看风景。但是你现在年纪还小,无法体会这种突然就对一切无能为力的感觉,比如你现在无所事事,还能来骚扰一个老头,但她们除了坐着看风景,什么也干不了。 我说:“你怎么还骂人呢?” 老张说:“这是教育不是骂人,如果你和池椿闹别扭,你应该做的是去和他坦诚沟通问题,而不是来我这里鬼混。” 我不得不佩服老张的观察能力,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池椿的事情。 我沮丧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从来都没有吵过架,这事让我很难处理。” 老张脱下工作服,让我拿去洗衣房洗。我说:“你怎么还使唤人呢?” “你的问题关键在于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老张建议我最好选个时间,好好和池椿谈上一谈。我说:“这很别扭,你知道的,他忽然变得很奇怪,或者说我们之间变得很奇怪。” 老张从我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沉思道:“我不是你们的恋爱顾问。” “我们是朋友。” 他吐出一口烟,靠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想当年我和我老婆也是朋友,后来我们不知怎么的就搞在了一起。” 我说:“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玩了十几年,都是男人,他谈过无数个女朋友。” 老张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本来是想来老张做心理辅导的,结果被他训了一顿。我灰溜溜地老张家里离开,顺便顺走了两袋零食。我走在路上,心情十分郁闷,两边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夜幕下的蝙蝠,呼啦一下涌上马路。 或者老张说的对,我应该要和池椿谈一谈。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失去他。
第19章 19 === P19 在寒假期间,我和许珂乘火车去了一趟了雪山。在那之前,我本想和池椿谈一谈的,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在那一段时间里,我经常在楼下等他,可一连好几天也没有见着他的身影,后来我改成在他家门口等他,可依然没有遇上他,等到最后连他家的灯都不再亮起了。 街上的屠户告诉我,他们一家在几天前就回巴西探亲了。池椿每年都会回巴西探望他外婆,这个我是知道的,只是以往他们都是等过完春节才回去,怎么今年却提前了。 我心里想着,不免有些担心。 我问屠户,他们是不是要在巴西过完春节才回来? 屠户把到刀子剁进菜板里:“你问我,我问谁?”拿起一块肉说。“大甩卖,买点回去?” 我低头看去,只见肉质发黑,上面飞满了苍蝇。我说:“你这肉都臭了吧。” 屠户不屑地说:“要不然为什么会大甩卖。” “奸商啊。” 他把肉装进袋子里递给我,和我打着商量说:“小景你最近有时间的话,也帮我儿子辅导辅导功课呗。” 我和屠户的儿子向来不对付,而且我这人记仇,可还没忘记虾毛在早年不肯帮我拍照,并且在大庭广众下羞辱我是小混混那事呢。 虽然我这号人行为有时候是有点不端,也称自称是小混混,但这都是自称,要是被别人说我可就不乐意了。 何况那人还是考零分的虾毛。 我冷冷地说:“看情况吧。” 十二月的月底,我爬上火车去云南的雪山。我从来没有去过云南,即便它离朝云港并不算遥远。可云南对于我们一家来说,就类似于禁地一样的存在,我们非必要从不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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