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挺早。” 袁不惊还是低着头,语气毫无波澜:“我平常回来得也不晚。” “乐队明天要去新区演出,要在那边住几天,我先回来收拾东西。”方徐来顿了顿,这才有机会说自己出门的事,本来以为回家也见不到他,只能发消息通知。 他停顿了一下,“哦,你今天就走?” “嗯。一会儿走。” 袁不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拿着茶杯转身走到客厅窗边,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方徐来看他不再说话,只好先上楼回房间。本来没想到他在家,只和乐队说自己拿了东西就过去,好在时间不算赶。他垂着眼三两下收拾完毕,想着还来得及干些别的事。 袁不惊扶着椅子把手,思绪漫无目的地飘,如果今天自己不是恰好在家,按他这些天几乎不着家的状态,估计等回来了自己都不知道他出去过。抬起头望着玻璃窗外橘红叆叇的天色,马上又要傍晚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憋闷。 楼梯传来轻微脚步声,方徐来提着个有些轻薄的背包走到他身后,袁不惊刚要转头,脸侧就贴上了温热的手指,在他面颊上轻轻蹭了蹭,然后顺着他脖颈往下摸,刚触到锁骨就被他捉住了。 “天都快黑了,你不急着走还想着干别的?”袁不惊低着头没有再看他的意思。 方徐来似是听出他语气里有些嘲讽,被捉住的手指僵了一僵,神色一冷就要把手抽出去。 袁不惊瞬间又下意识攥紧了: “……你回来再说吧。”他淡淡地补充道。 然后一、二、三,默数着时间,他放开了掌心里的手指,任凭它们鱼一样游了出去。 “嗯。”方徐来没有再坚持,盯了一会儿他沉默着的发旋,拎着包离开了。 袁不惊听到关门声后还坐着保持不动,突然有些后悔,他刚才始终没有看到对方,但触碰到的是被自己咬过的那只手,不知道皮肤表面是否还留着没有褪去的齿痕。 天色将将黑透时乐队到达了新区酒店,原本除了阿鹰和女友自订的房间,还有三人三间单人房,今夜入住人不少,领房卡时才知道工作人员出了纰漏,只剩一间单间。 前台抱歉解释明晚就可以空出房,但今天只能留给杜尔住,方徐来和齐焰也不好强求,只能换了双人间。 先在酒店吃了晚餐,刚好遇到几个从外地来雾州的乐队,和不死鸟彼此有些了解,年级又都相仿,甫一见面就天南地北地聊,最后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彩排才勉强歇息。 方徐来拿房卡开了门,问齐焰要睡哪边。 齐焰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只冲他眨眨眼:“都说了和我睡轮不到你。” 说罢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出来: “独守空房别寂寞哦,明天见。”然后一个转身溜出了房间。 齐焰走后方徐来把门关好,关掉灯选了靠窗的床躺下,看着夜色中的天花板发呆,想起袁不惊上个月离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又想到他下午拒绝自己时,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样子。长久以来至少在情事上,两个人并没有过拒绝,但近两个月的亲密接触除了袁不惊回来那晚餐厅里那回,其余时间他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自己都一无所知。 没有力气再去猜被拒绝的原因,他尽力清空想法,把思绪交付给黑暗。
第十三章 方徐来醒的时候精神尚可,换好衣服,旁边床倒是还很整齐,没有人回来的迹象,等去了餐厅吃早饭,才发现消失一夜的齐焰正和杜尔、阿鹰几个人一起聊天,阿鹰旁边还坐着个女孩子,是乐队都见过的他的女友。 方徐来和他们摆摆手,走过去问了好:“合着我来得最晚啊。” “有点激动,睡不着,倒是你不回家睡好没有?”杜尔喝着牛奶,往常一样穿着背心皮裤铆钉靴,扎着个丸子头,翘着腿倚在沙发上,像一株清晨里的植物。 “还行,不影响。”方徐来微笑着回答她。 “啧啧,大早上看见我就问去哪鬼混,对着徐来就‘睡好没有’?”齐焰在旁边托着下巴皱眉感慨。 “因为你不配!”杜尔说着就要伸腿来踹他。 “你参加这活动幸亏在本地,要去外地你这伤人工具都过不了安检,直接没收。”齐焰一边躲一边吐槽,突然眉一挑:“诶万姐等会儿可来了啊,你收敛点。” 杜尔一个飞腿飞到一半,划了个圈利落收回,眼睛瞪得圆圆的问他:“怎么专门给你说?什么时候来?” “今天酒水不还没供应上吗,我让她帮忙带箱店里的酒咱晚上先喝一顿。” “你要不要脸啊!”杜尔又要去踹,周围一圈子认识不认识的都笑着看他们闹,齐焰倒在沙发上招架她,一边脸一撇大喊: “万姐!” 杜尔一扭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襟危坐起来。 餐厅处走进来个穿碎花筒裙的女人,脚下简单趿着双拖鞋,约莫有二十八九岁,松松挽着个发髻,脸上只看得出抹了口红,看到他们便大方一笑。 “酒放车里了,你们要喝了再去拿。” “多谢老板,老板大气!”齐焰抓着弄乱的头发欢呼。 杜尔跟刚才判若两人,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微笑,只有眼睛藏不住星星一样闪。 方徐来本来只不咸不淡地附和,此时看他们闹腾,也跟着轻松起来,暂时忘了心里淡淡萦绕的郁气。 彩排效果符合预期,都很期待正式上场,出演乐队差不多也到齐了,大群年轻人聚在一起聊得火热,方徐来和乐队一起讨论曲目和现场安排,又和其他乐手交流,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晚上众人一起吃饭,席间几个新认识的乐手来找他们碰杯,他本想摆手拒绝,伸出手时却难得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齐焰已经喝了几瓶,坐在他旁边正满嘴跑火车,看到此景大呼稀奇:“怎么回事?不做三好青年了?” “嗯,试试。”方徐来低头抿了一口,混合热带水果香的酒味在唇齿间淡淡漾开,他在酒吧呆的时间多,虽然不喝也知道这种果酒很畅销,试了试确实适合大众口味。 万姐也笑了:“徐来难得喝酒,觉得怎么样,提提建议吧?” “好喝。” “这款慢慢喝不会醉的,就是不知道你酒量怎么样。”万姐提醒他。 杜尔坐在阿鹰和他女朋友旁边,和万姐中间隔着方徐来、齐焰,却只低头和水碰了碰嘴唇就放下了,齐焰又是一奇,来回看他们两个:“嚯!是我喝晕了还是你俩今天灵魂互换了?” 来聊天的隔壁乐手也好奇了:“看不出鼓手美女酒量很好?” 齐焰咧着嘴笑:“岂止很好,我们这位鼓手,江湖人称‘小鲸鱼’……” 杜尔表面微笑着不说话,内心只苦于中间隔了方徐来,踹不到齐焰,低了头就准备发私聊过去:“别找死。”,一抬头又看齐焰手机就放桌上,怕消息显示被邻座的万姐看见,只能愤愤放弃,憋闷得不行。 “乐队在酒吧驻唱这么久,我敬大家一杯吧,祝你们演出顺利。”倒是万姐重新斟满了酒,笑着站起来和众人碰杯。 杜尔一愣,立马和其他人一起站起来,认认真真干了杯,一饮而尽。方徐来在她旁边看到,笑了笑,也喝完了剩下半杯,感觉还算得清醒,就续上了下一杯。 觥筹交错中时间在酒杯中流逝,明天有演出安排的乐队和他们道别后就陆陆续续先离场了。齐焰桌前空瓶无数,微红了脸,却只是精神很兴奋,言语还算清晰。杜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恐自己酒后失态就斟酌着了两瓶,面色丝毫未改。阿鹰女友倒是喝醉了,两人先回了房,万姐身为酒吧老板自是不必说,方徐来估摸着自己喝了一瓶半,这酒度数不算高,此刻有些眩晕,自嘲酒量看来的确平平。于是也起身准备回房,齐焰也跟着起身:“我也不喝了,你们继续咯。”说罢就揽着他头也不回地一起走。 方徐来知他用意,一起远离了餐桌,走远了放开他手抽身出来:“你今晚回去睡吗?” 齐焰拿着手机不知道回什么消息,:“放心睡吧明晚也轮不上你”,说罢又扯着嘴角打趣他,“你能带人回家过夜,居然不愿意和你的好朋友睡一间房?” 方徐来不想回答,正沉默着,走来个年轻人打招呼,刚才跟他们一起喝过酒,也是吉他手。说自己第一次来本地,白天看了他们彩排,还没来得及加联系方式。 互相改了备注,吉他手问:“要不上我房里聊会儿?”话朝两个人讲,眼睛却只看着方徐来,说着就想去拍他肩膀,却被不动声色错开了。 齐焰在一边揣着兜看热闹:“啊,真是不巧,我刚约了人。”然后对着吉他手一笑:“你们聊吧,好运。”,说罢跟方徐来眨眨眼轻声说:“长得不错。我先走一步。”于是迈着轻快的步伐一个人走了。 只剩下吉他手笑着看方徐来:“昨晚我一来就看见你了,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没什么,大家一起挺高兴的。”方徐来只是淡淡地笑,因为喝了酒眼尾有点红。 吉他手比他矮一点,见他没避开便一直和他对视,看着他眼里笑意有点愣神,不自觉试着抬头往他脸前凑,方徐来却轻轻退开了: “我有点困,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我没什么固定要求,你想怎样可以。”吉他手回过神来,没有放弃。 “抱歉。”方徐来笑着摇摇头。 “哦,你有人了?” 方徐来没回答,只说“餐桌那边人还不少,可能有合适的。” 吉他手耸耸肩,没有强求:“我只看上你,你不愿意就算了。” 方徐来不再说什么,跟对方道了再会便自己回了房。 他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样的脸,到底没法当成另一个人。 刚才和吉他手交谈的时间里他不是没有犹豫过,但还能和袁不惊一起的时间里,他没必要考虑别人。
第十四章 音乐节第一天结束得很顺利,吃完晚饭,除了齐焰依然消失,其他成员都早些休息了。 他们的演出时间一共四十分钟,六首歌,刚好唱完第一张专辑。第二天上台前,乐队都在后台准备,等工作人员通知正式上场,方徐来把吉他背好,拨了拨音,杜尔本来有点紧张,偏偏又眼尖,发现他手上似是受了伤,便问他: “你手怎么了?” 方徐来愣了愣,低头看到手指上一圈黯红的牙印,在八月盛夏里,像朵不合时宜绽放的梅花,蓦的提醒他那痕迹来自于谁、发生过什么,他被刺痛一样不敢多看一眼,下意识回答她: “哦,不碍事。” 他把手放下,却回不过神,连工作人员通知上场也没发觉,还是齐焰最后走时拍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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