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纪小嘛,到底留了个念想。大海捞针也得捞一捞,捞不到,就当去旅游了呗。” 说着小黄毛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方徐来摁灭了烟,穿衣服起身,听到他迷迷糊糊地问: “你不在这睡啊?” “不了,我再开一间。” “行,你明早要不要一块儿走?咱们在门口碰头。” 方徐来扣着扣子,回答“好。” “帮忙关个灯啊。”小黄毛很快睡着了。 方徐来把灯关上,出门。 树叶的绿还没来得及褪尽,气温却降得早了,夏风里裹挟着的蓬勃暑热气吹到初秋清晨,变成了一种空旷的凉。 袁不惊开车到了机场,在寥寥人群中伫立着,看着来往的旅客。 突然有人过来喊了他一声: “你不是去办登机了吗?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 来人是个黄头发的年轻人,他没有关于对方的印象: “你是……?” 两人看着对方,都很迷茫。 方徐来低着头拿着登机牌过来,跟他们还有些距离,等抬起头看清了来的人是谁,突然愣着站住了。 他和小黄毛都没换衣服,领口头发都乱糟糟的,在一起不难推断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很后悔自己昨天做的事太轻率。 袁不惊不动声色,只略略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小黄毛倒是恍然大悟地看着他俩,说:“你们家里人聊,我时间快到了,先走了。”然后朝方徐来摆摆手:“江湖再见了小帅哥。” 只剩形容一样的人对望着彼此。 方徐来心砰砰地跳,几乎有些眩晕,只怔怔看着对方。 袁不惊嘴唇紧闭着,抿成一把刀,然后开了口: “我来送你。” “哦。”方徐来倏地冷静下来。 “东西没忘带的吧?” “没。” 袁不惊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 “好。”方徐来没有经过思考,一句一个字地回答了他,袁不惊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利落地转过身,离开了机场大厅。 方徐来盯着他的背影。 他今天穿的是黑裤子、黑色的鞋、绿色的衬衫,第一颗扣子没有扣上。 就像最后的夏天留在了他身上。 他这么想着,随着队伍走向登机口。 袁不惊开车回到了市区,路过学校附近时,他顺着直觉找到了那间叫一亿光年的酒吧,下车看了看,大门紧闭着,门口也没人。 齐焰伸了个懒腰,拿着烟盒抽出一根,推开门准备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污染下空气。 等看到门口的人差点把烟拿掉。 袁不惊看着年轻男人显眼的火红头发,想到似乎是视频里见过的乐队主唱,只见他冲上来拍自己: “你没赶上飞机啊?” 袁不惊这才知道自己今天被认错了第二次,不免有些可笑,回答他: “你认错人了。” 齐焰拿着烟,离近了细细打量了他一遍,睁大眼睛了然般点了点头: “噢,你是徐来那个双胞胎兄弟。” 说着跟他握了握手,介绍了自己,袁不惊也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然后齐焰问他: “他是早上走的吧?你去送过他了?” 袁不惊点了点头。 齐焰突然想起来,说着给他开门让他进去,又想到昨天的小黄毛: “呃,那他昨天还领人回家了?” 袁不惊闻言垂下眼, “他昨天没回家。”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应该,没领人回来过。” 齐焰没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袁不惊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店里还没开始收拾,昨夜的酒瓶七歪八倒堆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气味,齐焰去休息室把方徐来的吉他拿出来给袁不惊: “他的吉他还在这儿,新吉他手还没找到,用不上,还是你拿回家吧。” 吉他被收在包里放着,沉甸甸的,袁不惊愣了愣,小心翼翼接过来。 “对了,昨天我们最后一场还录了视频,要不要发给你。” 袁不惊点了点头,“好。” 两人加了软件好友,齐焰把视频传给他,视频没打开,刚好停在他揽着方徐来的画面。 袁不惊确认收到后,只看了一眼,放回了手机。 齐焰烟还没打上火,给了他一根,他默默接过去,齐焰帮他点燃了。 两个人站着,齐焰说: “你以前怎么都没来过?我们都没见过你。” 袁不惊吸了一口,袅袅的烟雾绕着他。 “……我平时没怎么,和他一起。” 他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齐焰看着他的样子,和昨天记忆的方徐来重合起来。 “你们俩真像。” 袁不惊抬起头,微微笑了下,嘴角却没翘起: “是吗?” 齐焰不说话了,抽着烟,指着安静的舞台跟他说: “我们平时就在那儿演出,一般是晚上。” 袁不惊目光顺着他看过去,台面上没有什么东西,只放着安静的鼓和一个立起来的麦克风。 他低下眼,心里咕嘟咕嘟地冒着酸,几乎满溢出他的胸腔,他没见过方徐来弹吉他,最亲近的人的样子,只能通过别人的话语来想象描摹。 他说自己还有事情,带着吉他和齐焰告了别,坐上车离开了。 齐焰送他到门外,然后叼着烟站在清晨街道上,抬头看着初秋澄明净澈的天空,飞机驶过天幕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难得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
第十九章 从酒吧回到家门口,袁不惊停下车,坐在座位上打开了手机。 方徐来站在中间的位置,四个年轻人,一首接一首得唱,很多歌,有的袁不惊根本没听过,但他用吉他弹得很熟练,时不时有观众在台下鼓掌欢呼的声音,中间一段有几个镜头对焦没对上,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方徐来抱着吉他,红头发的青年揽着他,勾着他脖子贴近自己,两个人说了什么,他低着头笑得很开心,然后是齐焰对着镜头说那句“我们永远的吉他手”。 我们,永远的。 袁不惊看完了几十分钟的视频,拿走躺在副驾座椅上的吉他包,下了车走进家门。 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快十年,才发现这块地方原来是这么安静的。 他抱着吉他上楼,白日光线下还能看到方徐来昨天拎着行李箱下楼时,箱子滑轮落在梯木表面留下的滚轮印子。他挨着墙壁走,踩在旁边一侧楼梯上,没有破坏它们。 他想着把方徐来的吉他放回他房间里,所以打开了他卧室的门。 方徐来走的时候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床上都铺了防尘罩,堆放在地毯上的杂志也放回书柜里了,整整齐齐摆在一起。 袁不惊把吉他放在桌子旁边,犹豫了一会儿,把衣柜打开了。 衣服没被带走几件,都洗干净熨好了,一水儿地垂下来,乖乖地挂在衣架上,像是不知道旧衣服在柜子里放久了人就不会再想穿了一样。 他又走到浴室里,洗手台上放了些没用完的瓶瓶罐罐,架子上还有快见了底的青柠檬味儿的沐浴露,没来得及被换成新的。 从浴室出来,看到床头柜却没有关严实,微微开合着,袁不惊走过去拉开看了看,是盒没开封的安全套。 他蹙起眉,猛然想起上回过于混乱的夜晚,方徐来说“我那儿的用完了”。 但是用完了可以再买,想起早上看见方徐来和那个不认识的人,不在家里用,但可以带出去。 袁不惊觉得自己现在干的事很没道理,想法也很可笑,把吉他拿着,准备放好就离开。 窗边的木柜子还在角落沉默,他想着里面可能还有把小提琴,很轻地呼吸了一下,像是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打开了柜子。 柜子里空空如也。 以前可以放下小提琴,但是现在放不下吉他,他沉默着把柜子合上了。 把拉链拉开,那把木吉他露出来,琴弦紧绷着,他试着拨动了一下,亮而硬的金属嗡嗡震他的手。他的手很软,但方徐来的手拉琴、弹吉他磨出了薄薄的茧,在隐秘的时刻里,会摩擦在他腰上和腿上。 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吉他从包里完全拿出来,方徐来并不怎么爱惜这把琴,边缘磕磕碰碰出很多处擦伤。 但这间屋子是很干净的,不适合把它放在这儿。 所以袁不惊抱着琴离开了,把门合上,回到自己房间。 他坐在地板上,拿着软布把吉他好好擦了一遍,又重新拉好琴包的拉链。 安安稳稳放在了自己的书柜里。 经过漫长的空中飞行,方徐来跨越天空和海洋,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这里的天气更冷一些,清晨他还处在夏末初秋,只有些微微的凉。此时呼吸到的空气却已经透着凛冽。 他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并不像探索异邦的旅人,只是个无法归家的漂泊者。
第二十章 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清凉乡》参加了影展,反响不错,陶孜作为新人导演的路算是开了个好头。意外的是,袁不惊的配乐也得到了特别好评。 大家再次见面时,袁不惊得知陶孜和momo已经和平分手了,两人作为朋友依然在工作上保持着联系。作为男主角的谭也正在外地筹拍新戏,也没能赶来出席。 许夏毕了业,没有选择继续学习,加入了歌剧院,排练很忙,过两天还要随团演出,袁不惊和她见不上什么面,更多时候两人只靠网络通讯维持交流。这天她似乎终于空闲下来,约了袁不惊吃早餐。 初冬的早晨没有风,太阳也只是朦朦胧胧的一团,茫茫的一片白雾呵护着仍在睡梦中的河水。 两人一起吃了早餐,在河边静静走着。 许夏走了一会儿,闲聊一样和他提了分手。 袁不惊沉默着,等她接下来的话。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拒绝我。”她平静地笑了下,转身在河边的椅子上背对他坐下了,注视着不起波澜的河面。 “其实不管那天问你的是谁,你都不会拒绝吧。你并不在乎。”她轻轻呵出一口气, “你说你愿意试试,但一开始就没抱希望。” “我觉得你很好,只不过你有很多秘密,可能永远不会告诉别人。” 袁不惊站在她旁边,看着河岸,轻轻说: “抱歉。” 许夏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试过了,我没什么后悔的,不需要别人为我负责任。” 她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微微皱起眉: “但你这些天看起来不太快乐。” 袁不惊对着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有吗?” 许夏朝他歪了歪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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