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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的，出门不注意点，这到时候写名字，你划了半程的水，是写你好呢还是不写好呢？”不知是哪句话惹到了他，副摄莫名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不耽误，三天就能好。”我撑着一口气怼回去说，“这几天也是没人来轮下岗，搞得好像都出门撞上邪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谁轮你的岗？”副摄别过头丢下这句话走了。 那个时候大家都年轻气盛，我也是能有心来搞创作之后有了底气，追在他后面就想把自己嘴上吃的亏给补回来，却被明堂一把捞住腰，断了去路。 “好了，回家吧，今天收工了。”明堂避开我的手整了整我的卫衣帽。 我眉头一拧，奇怪道：“方雯排的通告今天晚上有戏啊？第五场八十到一百零五镜……” “演员晚上有面试。”明堂解释说。 “不是，那我们的安排就不是安排了？”听到那话我不知道明堂作为导演是怎么能忍住火气的。 明堂翻出手机，对着屏幕一字一句跟我念说：“抱歉导演，真的是很重要的面试，大学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该去找什么工作，很感谢导演给我这个机会，但是考编制是一辈子的事，希望导演能够见谅。” “所以，编制到底是什么？”明堂把手机收回口袋，搭上我的肩膀笑着说，“虽然方雯刚才也骂骂咧咧的，但听到考编也松口了，这是什么，很重要吗？” “额……”原来明堂居然不知道编制是什么意思吗？我想着，嘴上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这是个什么背景。恍恍惚惚，竟也就这么被忽悠了回去，忘记生气了。 为了拍摄，最近我住进了明堂暂时的家，说是暂时是因为他总跟我提起他在帝都近郊买了套房子，在等装修，估摸着还有一两年就能住进去了。果然有钱人到哪都是先买楼。虽然我嘴上对他说着恭喜，心里却也是在想什么时候我能给家里买套房子。为了给我父亲治病，我们家一直在市区租房子住。我和莉莉基本是没有自己的生活空间的，即便是我离开了家，莉莉也很少会把朋友带到家里来玩，逼仄的房间、潮湿的卫生间和厨房，这样的环境实在难以留住客人。像他这个年龄的小孩都是有自尊心的，她其实有跟我提过以后要赚钱买大房子。 “把房间从头到尾装成蓝色的，还要白色的床。” 莉莉是这么跟我说的。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一种搭配，但我仔细想了想还觉得很好看，就像是大海行船一样。 说回我住进明堂暂时的家的事。 最近夜戏多，回学校再来片场通勤时间太长，像他们有条件的都是直接一起在附近合租了房子。至于我，明堂还是拿“爱人”的借口来“扶贫”，带我住进了他家。 明堂真的是个好人。难怪方雯之前同我说喜欢和他共事。在创作上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态度，在现实里他资本去坚持他想坚持的一切，还有能力去庇佑他身边的人，可是他从来不把这些当成是施舍，他能敏锐地察觉到每个人自尊的上限，然后提出温和的解决办法。他优秀得有些过头了，脸上似乎都写着“我不是凡人”五个大字，整个人背后都闪耀着圣光。 现在我只会说，有句话说得好，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明堂的所有行为都标着价码，他的骨子里留着商人的基因，没有什么事物是他会白白付出的。 “编制也算是一种工作吧，帮国家做事的工作。”我思考了一路，在踏进明堂家门口前对他说。 明堂托腮想了一下，点点头，开门进去了。 他家很整洁，因为每天白天都会有钟点工阿姨来打扫，连带着我的生活都便利了不少，可是我并不喜欢这种没有付出的收获。我提出过至少要让我和他一起分担清洁费的要求，可明堂却说他也不知道多少钱，那是他们家雇的阿姨，一直在他接管大陆生意的伯叔家做事。 对于他们家的事，我们或多或少都略有耳闻，这么听他说来，倒和外面不同，尽是一副举家和睦的样子。 “你以后会来跟我工作，对吗？”明堂换好鞋蓦地转过身来问我。 我被吓得往后颤了一步，站定才答说：“可能吧。” “不过我更有可能回家开个摄影馆、写真工作室什么的。” 人除了要有冲动的梦想，还要有能接住自己的理智的理想。我一直都很清醒的知道我的身后背着一个家庭，现在努力做好这个想法，努力拍好每段素材、每张照片都是对二十年后在那个小镇上的我的一个告慰。 明堂听完我的回答，愣在了原地，我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三四遭他都没有反应，宛若被人下了定身咒。良久，他回过神来说：“一切按你想的就好。” 我拍拍他的肩膀，勾着他问要不要我做餐饭报答他，他看着我的手，笑着说还是不要了，然后转身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 已知，明堂是在装好人，那么他到书房里去做什么了呢？ A.暴打毛绒玩具 B.咬手绢流眼泪怀疑人生 C.让自己想控制胡不为下半生的变态想法冷静下来 D.开始找机会把胡不为控制起来 E.自行补充 小胡：一辈子只干一票大的都干不好，人生啊……
第29章 29. ==== 29. 我还是给明堂端了一碗面进去。 进去的时候他正搭着窗户在抽烟。人坐在转椅上，两只手扑着窗台，身体被拉得像只长条猫，只有嘴叼着烟，头伸在窗户外面，烟灰结了好长一串，他稍一转头，灰就全落下来了。 “该说不说，丢烟头也算高空抛物。”虽然我知道明堂的生活不归我管，但我还是忍不住会去提醒，“来吃面吧，用了你厨房里的菜……你到时候还是看看多少钱，住宿啊，还有请阿姨、吃饭的钱……” “我和你在拍拖诶！”明堂一转身，脚一蹬地滑着椅子到了我面前，手里还拽着一个烟灰缸，里面丢着四五支烟屁股，“喏，我都丢在里面的。” 说罢他又把嘴里这支吐到了烟灰缸里，探身把烟灰缸丢到书桌上，然后笑盈盈地用双手捧走了面碗坐到桌前。 “你吃了吗？”明堂问。 “还没，在外面放着。”我原本在愣神，听到他说话，抬头看了看他，笑着说，“先分好了，端过来给你，吃完再给就坨了。” “哦，那我也出去吃吧。”明堂又捧起面碗走到我跟前，用肩膀拐着我回到了餐厅。 即便只是明堂暂时的房子也是一间大平层，这房子的餐厅很大，必须要摆一张长桌才能显得不空。明堂就近把碗放到了我的碗旁边，然后把我的碗挪到一旁的主位上，开玩笑说：“导演要坐主位。” “你就开玩笑吧。”剧组里大家都管明堂叫导演管我叫胡摄，可私底下明堂偏偏喜欢叫我导演，还美其名曰摄影师主权的剧组摄影就是导演，他就是个象征性的吉祥物。他还说我比他更有才华，更有机会出众。我知道他这是宽我心说的话，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影楼实习了一段时间并且随时准备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大城市的工资是高，可是生活开销也大，上学的时候还能住宿舍，上班的话每月工资还要刨去房租才能打回家，实在不划算。所以尽管明堂多次问我要不要和他共事，我都会说我更有可能会选择回家，下面还有半句我没说的是等哪天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我一定会再出来工作的。 只要把莉莉供到书读完，父亲的病能彻底得到控制，我一定会出来继续我的人生。到时候这部片子就是我的敲门砖，因此我才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准备它，我几乎是把我的人生都压在上面了，不然也不会手都快断了还要坚持。像明堂还有副导副摄他们是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不是我自命不凡，而是他们又太多不理解的理由了。光看明堂，短片处女作连斩国内外大小影展六座奖杯，未来的路不用想就是一片坦荡，何必要跟我一起把人生压在这上面呢？ 面吃完了，我问明堂明天的通告单走得快能不能多加两场戏补今天到的空。明堂却说明天不拍，后天大后天还有未来一个星期都不拍。 “为什么？进度拖一个星期场地费各种费都会涨，不值当。”我不解到。 明堂吞了一大口面，嚼了无数下，就是不回答我的问题，到最后丢下一句话叫我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就跑掉了。 “碗就放在水池里，阿姨明天来了会洗。”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前朝我喊说。 片子停拍一星期，我也没有理由继续住在明堂这里了，第二天一早起床我就收拾好我睡的客房，整理好我的东西，顺便把整间房子我使用过的区域都打扫了一下就回学校了。我的室友有两个已经交完论文和毕设早早出去实习了，剩下一个在准备考研。说起研究生，邓汾上学期有跟我提过我的排名正好够他手底下公费去港岛的项目，他叫我考虑一下，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需要的是工作，虽说继续读书能给我的未来带来更大的收益，但是我迫切地需要去工作。 方雯说我傻，去港岛也能打工，而我就这么不过脑子地拒绝了一次机会。邓汾当时也把她叫过去讲去阿姆斯特丹的事，所以她刚出来就直接说我笨了。她也不明白。就像邓汾说的，只用自己付个住宿费就好了，一年到头也就几万块，有那几万块，我妈可以少出去上几个月的夜班。所以留学根本不是我该考虑的事。 一个星期之后，我去找医生想请他提前帮我摘下辅助带，被他拒绝了，还被说了一顿，又把辅助带上紧了一些赶了出来。回到重新开拍的片场，明堂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阴森森地坐在监视器后面，盯着置景布光的人。方雯在一边破口大骂着摄制组，摊着手说今天中午说什么都要给他们减个菜，转头就叫场务把摄制组今天的餐标降到二十一顿了。 “真是吃饱了，净是力气给我干白事。”方雯一甩手，看见我回来了，又跑到我跟前指着我说，“你也是，你干的什么事？我知道你辛苦，但就像邓汾一样抠点立个规矩怎么了？平时我见你也没这么大方，怎么邓汾那套见这么久还没学会？” 我被说得一头雾水，满脸写着问号。方雯见我这样，叹了一口气扶额解释说：“无语了，看你这样你还不知道吧？孟晋文顺了一套斯坦尼康走，妈的真的是服了，他怎么这么傻逼啊！” 孟晋文就是副摄，一直跟明堂玩得好的那批人里的一个。在我还没到进入这批团队前，他一直都是做主摄的。 “真是服了，之前顺个云台顺个滑轨、架子什么的走我也就认了，斯坦尼康都敢顺，我真是服气！”方雯骂骂咧咧地甩着手走了。她也是累，一个人做了所有制片的活还没有助理，偶尔还要代一下场务。本来就老说一个人恨不得分成葫芦兄弟用，现在摄制还出了这样的岔子，更给她的工作增添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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