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不会跟明堂说这件事。就算是生活困难,也不必让外人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人总是死在自己的自尊心上。 明堂不会来事,没看出我急着结束话题的意思,拉着我说要和我一起吃顿饭好好聊聊胶卷的事。我没那个闲工夫陪他扯白,打了个马虎眼转身就顺着下课的人流和明堂越拉越远了。回了宿舍,清好设备,看看时间,不得不放弃掉泡面的想法,背上相机包锁门就走了。我的心里只记得要省钱这件事,眼里只有路,根本没在意门口停着的那辆一直在按喇叭的车。 “胡不为!”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下意识转头,看见明堂从那辆车上跳下来,“我刚一直在给你按喇叭诶!” “抱歉,我没注意。”我习惯性地先道歉,即便我没什么错。这事现在想来的确是明堂做得不妥。一,我跟他不熟,根本不会想到他会在等我;二,我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他,但他好像压根没听懂一样。 明堂拉我上车,问我要去哪他可以送我:“这样你应该能空出来时间吃饭了吧?我开车很快的。” “不用了……”我摆手拒绝,想要开门下车,明堂却已经把安全带给我拉上,慢慢开出去了。 相机包被放在我脚下,可是却并不让人觉得拥挤。明堂好像换车了,我注意到,之前吃早饭时他开得车不是这辆越野车。我在心里感叹,还真是有钱啊,手则拢在袖子里打转,想说要不在校门口下车好了,不能老麻烦别人。 “所以,你要去哪?”明堂偏过头来看我,扫到了我脚边的相机包,笑着问我要不要放到后面,动作却先帮我决定好了,拎起包就搁到了我身后的座位上。 “麻烦你了,真的不用,可以在校门口放我下来吗?”我试探着问。 明堂说不行,他说我还是太客气了。 “这是一种习惯,对吗?”明堂笑着说,“但是我希望能和你跟亲近一些,这个胶卷你实在是帮了我大忙,我觉得你就像是我的灵魂伴侣。” 他话说的肉麻,我本能地有些排斥,任由谁被一个不太熟的同性这样告白都会觉得不适吧? 我坚决地又重复了一遍希望他能在校门口放我下车的请求。明堂拗不过我,便只能答应了。下车的时候我客套地跟他说感谢,还说以后请他吃饭。 “好,以后是什么时候?”明堂握着方向盘,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想他是留学生,从小在国外长大,应该是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吧,便随便扯了个日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想落成个“请不起人吃饭空画大饼”的自尊心而起。 随口扯出来的饭局,其实我已经忘了这件事。 那天我和明堂下午不上同一节课,难得的休息时间,收拾好包我想去图书馆把作业做了,再去看场打折电影。最近有些新片上映,虽说我过得极省,但是在电影上我还是舍得花一点的,首映日午夜场打九点六折再加上六块钱的优惠券,我等了好久。怎料刚走到门口,明堂就迎上来了。我没注意,撞到了他身上,边后退边连声道歉,待站定看清来人之后,我失联的记忆才慢慢找回。 电影票我只买了一张,我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明堂问我今天去吃点什么。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明堂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拍上我的肩膀解围说现在还早,也不急着吃饭。 “要不去看看电影吧?”他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一张信封,递到我手边,示意我接过去。 我接下那张信封,在明堂期待的目光里打开了它,里面有一张邀请函──我原定晚上去看的那部的首映礼邀请函。我下意识骂了句脏话,锤了锤明堂的肩膀说兄弟可以啊。明堂捻着我拆下来的信封背手站在一边也跟着我傻笑。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想看这部。”当时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奇怪的。像我们专业课业之间的交往是很容易看出来一个人的审美品味的,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片子、喜欢哪位导演、喜欢哪部书……这些都是我们开学做自我介绍时必谈的话题。可我忽略的是,明堂是留学生,后来的,没参与过这个环节。 “牛逼!”我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那会儿我刚做老师的助理没几个月,他一般不会带我去大活动,多是在些他自己工作室的小事上让我给他打打下手。 全凭着在手机上刷到过的印象,我问明堂那是不是得穿得正式点什么的……不管我问什么傻逼问题,明堂都一一解答。 坐在他又换回来的轿车上,我高兴地和他聊着最近看过的电影还有喜欢的喜欢的摄影师,全然一副被喜悦降了智的模样。好像小时候我爸第一次带我去看露天电影,回来的路上他跟我说,我就要有一个弟弟了。生活的节奏不会无端被打乱,人也不会无端对另一个人好。看完首映、听完主创对谈,已经是九点半的光景了,我们却都没感觉到饿。 明堂不住学校,我没注意,等他把我送回学校再开车要走的时候,我那被冲昏了的为人处事的道理才醒过来。 他今天请我看了首映…… 想到这,我咬咬牙说:“你介意吗?我请你吃个宵夜吧……说好了,要请你吃饭的。” “好。” 明堂解安全带的速度很快,一转方向盘又倒回了停车位,就站在了我旁边笑着问我今天吃什么。 我请不起什么鲍鱼海参之类的,选了一家学校附近还算干净的烧烤店,顶着迟来的羞耻心,我领着明堂坐到了桌边。塑料桌布、一次性碗碟还有八块一瓶的啤酒都和他很不搭。我说:“抱歉啊,这附近实在没有什么……” “我觉得很好啊。”明堂抢过了我的话头,用筷子撬起了啤酒,“这是潘思文他们教我的,你知道吗,筷子也能开啤酒诶。” 刚说到筷子,筷子就应声而断。明堂看着筷子傻了眼,咳了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还挺好玩的,我想,没想到挺接地气。我拿过开瓶器,老老实实开好了啤酒放到明堂面前。 他还沉浸在为什么没能成功撬开的疑惑里,没有要举杯的意思。 我笑了。对他说声好了,我握住自己的那瓶啤酒,斜过去同他的那瓶碰杯。 “很高兴认识你,明堂。”我说。 ---- 小明:不是,这,为什么?(看筷子,看瓶盖) 本来想叫小明用牙开的,想了想,不太文雅,算了 先立住有钱憨厚的人设,再靠单纯又有梦想完成绝杀,最后本性暴露,很好(这样想来好像还是用牙比较合理🤔)
第24章 24. ==== 24. 我和明堂成为了朋友,因为他总是很闲。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偶遇的次数开始增加,有时是在学校里,有时是在学校外面。他可能正好是下了课,也可能是刚刚吃完饭,总之他就是会很巧合地出现在我身边。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和他出双入对的日子。我不是喜欢贪小便宜,但是偶尔能搭上顺风车的确省下了我不少路费和时间。我提出过要给明堂油钱的事,可他却非常诗意生活的用“每天分享一张照片”做条件抵消了我的心理负担。 我会和明堂分享去做家教时路边遇到的杂毛狗,还有老师工作室里奇形怪状的灯,又或者是偶尔的一顿黄焖鸡、古城墙边上最葱郁的一棵树……我会发什么给明堂,全凭我今天干了什么,但不管我发什么给明堂,他都会回我一句“真是帮了大忙了”以及他对照片的感想。他就好像有用不完的时间一样,白天会偶然出现,晚上发消息会秒回。 我是个慢性子,其实只要有人会坚持同我聊天,不知不觉我就会把他当朋友,可惜我的日程总是排得很满,经常忘记回应对方,冷落两三次,大多数人都会失了兴趣,明堂是上大学以来第一个坚持下来的人。我不是说我多有魅力,别人得多主动才能得到我,只是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本身就是一场考验,如果我是个很善交际的人,那我的危机同样也会牵扯到很多人,这并不是因为我重要,而是因为霉运只要有了源头,所有倒霉的人都会想着法怪罪到第一个倒霉的人身上。 明堂说我想法悲观,他说他足够好运,总的来说就是命硬。 “你还懂命硬是什么意思啊?”我抱着相机包偏头去看正在开车的他。今天明堂不知道又从哪换来一辆跑车,空间很小,我只能抱着我的包。好吧,其实是因为我不相信车前盖也能做后备箱,在我的认知里,那里应该是装车零部件的地方,也怪我孤陋寡闻,后来在明堂身边久了,听他原来的朋友们聊起过跑车是中置引擎,在乎速度胜过家用。他那朋友家里刚刚喜添新丁,说什么要买辆新车乐呵一下,原谅我实在不理解两座车怎么和婴儿座椅搭配,只能默默听着,什么声都发不出来。 “我当然懂!”明堂挑眉,“你不觉得我国语说的很标准吗?我是我们家国语最标准的,他们当时就是怕教不好我,从小带我的阿姨就是北方人。” “那你们家还挺重视你的教育。”绿灯亮了。这车起步速度快,怎么踩油门推背感都强,每次等完红灯,我都不可避免地会往前磕一下。 后来明堂便没再开过那辆车。他说那是他堂哥的车,他只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替他热下车。想来他也没那么公子哥心性,我曾经小小地相信过明堂的那些鬼话一段时间,再之后,见过了他的车库,我也就不再信他说的什么不属于他的话了。明堂总给我一种错觉,只要他想,世界都能是他的。可是他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他说他一辈子都会奉献给“创作好作品”这件事,只要片子里的世界是属于他的就行了。 他的确做到了。 创作课结课,自由分组完成大作业,他被选作导演,他们组几乎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不知为何明明平时很喜欢争论的大家,在听他的意见这件事上出奇的统一。明堂有问我过要不要加入他们组,我拒绝了。那剧本,明堂刚写完就拿给我看过,的确是很好的一个故事。只是参与作业都是要出剧组花销的均摊的,况且那本的体量可以说是分出来的几个小组里面最大的了,参与创作的时间花费长,投入也过大,即便我有心参与,可现实就是我不能去。 莉莉马上要中考了,补课费一天一天的在涨。父亲的身体问题日渐严重,对现在的用药也在出现抗药反应。医生说得考虑换用新药了,有国外来的特效药,幸亏父亲的病发现的早,进口药费用在这个阶段还算可控,三千一次,一个月四次……原本六千的药费就这么做出了要翻一倍的预告。为了有底气能迎接它上线,我出去跑活的次数开始增加,老师派的一些特殊的活我也都是二话不说应下,实在是分身乏术难得抽出时间去和他们一起“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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