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永远都护着自己,想到这个,丁书衍所有郁结的情绪瞬间化为乌有。 只要两人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一起坐穿牢底怕什么,要是那样的话,老子就把牢房当新房,快快乐乐地活,也不要受人摆布。 “对,都是那混账玩意儿的错!”丁书衍挑起眉毛,桀骜不驯地说,“我没错,我为民除害,还有功呢!” 祁映墨目光描摹着他的脸,听他说自己有功,心里不由又是一颤。 阿衍也是个有抱负的人,不像自己,懦弱胆小,只想缩在壳里,若是耽误了他,那可真是造孽。 “对付廖三毛,赶跑日本人,也是为民除害,你真的不想去吗?”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口。 丁书衍把他搂进自己怀里:“不想,没有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我没有那本事,不想带人送命。” 这话说得语气坚决,似乎毫不迟疑。但祁映墨被他拢着后脑勺将脑袋扣在他肩膀之前,还是看见了他眼睛中那一闪而过的犹豫。 这一抹眼神好像一只蜜蜂,狠狠在祁先生的心头蛰了一口。
第80章 说客 【总不会是找他们来提亲吧?】 鸿城前前后后乱了半个多月,闹得人心惶惶,好好一个繁华都市,转瞬间憔悴了不少,好像一个瞬间老了十几岁的人,从骨头缝里透出一股疲态。尽管还没入秋,但站在城门楼子上一看,满眼都是萧瑟之感。 “大帅,您不用担心,百姓的生命力都很旺盛,只要没有战乱,他们很快能重新焕发生机。”看着刘戎之微微蹙起的眉头,梁副官劝慰道。 刘戎之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帮我安排一场宴席,宴请鸿城各戏班的班主,还有那些电影公司、电影院的老板——尤其是凌云班的,班主要来,丁书衍的师父,叫苏长明对吧?也请来。” 梁副官后脚跟一磕,「啪」地敬了个军礼:“是!” 刘督军要请客,谁敢不腾出空来。况且现在城内娱乐业萧条,这些老板们也都闲着没事儿干,接到邀请,立刻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于是第二天晚上,这场宴席便在鸿城大饭店的宴会厅举行。 偌大的宴会厅里摆了一溜长条桌,两边座位加起来大概有三十多人,楚烟波和苏长明被安排在了最前头的位子,挨着主座,俩人被侍应生带到座位上的时候还有点诚惶诚恐。毕竟鸿城戏班最出名的不是他们凌云班,这种待遇也是第一次享受到,恐怕背后的事不简单。 “咱俩这是沾了书衍的光吧?”楚烟波穿着长衫,撩起衣摆坐下,轻声问苏长明。 苏长明冷着脸:“是福是祸还不知道,这「光」我可受不起。” “你说……”楚烟波声音压得更低,凑在他耳边,“刘督军该不会是对书衍有什么想法?扣着人不放,又来这一出?” 苏长明一听脸就黑了:“看上他什么?硬邦邦的臭老爷们儿,难道那刘阎王喜欢硬茬,是个在下边的?” 楚烟波:“……” “你可给我小声点!”他原本唱花旦的,行动做派略显阴柔,胆子也不大,这会儿在他身上捶了一下,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苏长明本能觉得不会,毕竟也没听说过刘阎王好这口。但心里不免有点哆嗦,男人什么样,他可太清楚了,心里什么龌龊想法都有,征服欲冲上脑门,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不过反过来想,若是刘阎王真看上了自家徒弟,也不可能找他和楚烟波来做说客,他那么大一个督军,要个人还会这么客气? 总不会是找他们来提亲吧? 呸,我想什么呢! 他心里正嘀咕着,其他同行也都陆续到场,片刻后就听有人大声喊:“刘大帅到!” 在座之人纷纷站了起来,苏长明和楚烟波便也立刻起立,接着便见身着军装的刘戎之带着梁副官从一旁缓缓走来,脸上挂着淡淡微笑,气度优雅从容,显得很和气,跟传闻中的「阎王」不太像。 直到人走近了,看见他眼中的精光,苏长明心想,确实是「阎王」不假。 “各位请坐,不必拘束。”刘戎之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梁副官给他往前递了递椅子,他便稳稳当当地坐下。 见他落座,其他人才敢坐,挨着刘阎王这么近,苏长明心里老大不自在,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俩是凌云班的?”刘戎之明知故问,因为这座位是他指明这么安排的。 苏长明和楚烟波立刻拱了拱手,报上姓名。 “鄙人凌云班苏长明。” “楚烟波。” 刘戎之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望向其他人,大家立刻跟上,跟报数似地挨个儿自报家门。 这功夫饭店的服务员陆续开始上菜,等三十多口子人各自做完自我介绍,第一轮的菜也上完了。 “好,好,这次能跟大家见面,主要是想聊聊咱们鸿城的文娱业。”刘戎之笑着,五指并拢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家别见外,边吃边聊。” 他也不藏着掖着,很快就说明了这次请客的目的,无非是说这阵子打仗搞得人心惶惶。 但现在一切恢复平静,将来也不会再有战事。所以希望各个戏班、电影院、电影公司都能够尽快重新开张,把城内的文化娱乐业搞得红火起来,好让百姓们能够从心理上彻底放松,好好安居乐业,恢复鸿城一切生活秩序。 听他这么说,在座的班主、老板们也都松了口气,这事儿正中他们下怀,谁不想尽快恢复生产赶紧赚钱呢! 于是大家也都开始踊跃发言,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些人大多都是能言善道的,一个说完另一个说,场子就没冷下来过,刘戎之也脸上挂着笑,一边吃一边听他们发言,自己话并不多。 苏长明和楚烟波担心还有别的事儿等着自己,状态比较压抑,饭菜上了好几轮,就属他俩一声不吭。可他俩挨着刘戎之最近,这状况自然不会被对方忽略。 “楚班主、苏老板,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刘戎之用餐巾擦了擦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两人也是见过世面的,被问到头上,那就大大方方地回答。 楚烟波淡淡笑道:“大帅关心我们这些梨园行的人,我们自是感激不尽,高调咱就不唱了,我们凌云班也一直没停过练功,就等这太平盛世,再好好为座儿们唱好戏。” “好!”刘戎之弯了弯眼睛,看向苏长明,“听说苏老板的《战冀州》最有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欣赏?” 苏长明干巴巴地笑了笑:“大帅过奖了,鄙人这点三脚猫的水平,实在上不了台面,倒是教出个不错的徒弟,备受同行认可,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叫——” 「咣」地一声闷响,是楚烟波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这花旦腿功不错啊,踢人还挺疼。 “丁书衍是吧?「丁大将军」的名号自然是听过的。”刘戎之毫不避讳,“我正想跟二位聊聊他的事,不过这是私事,稍后换个地方说。” 知道要聊的是丁书衍的事,苏长明反倒放了心,闷头大吃大喝,一副吃饱了要干架的阵势。 这顿宴席的意图已经表达清楚,在座之人也都愿意配合,刘戎之了却一件心事,很快结束了饭局,带着苏长明和楚烟波去了饭店给他准备的休息室。 他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根烟,丝毫没绕弯子,直接表明了意图:“苏老板,你这徒弟是个领军打仗的好苗子,希望你能劝劝他,让他跟着我的赤戎军。待遇方面我绝不会亏待他。” 楚烟波跟苏长明在旁边的两个单座沙发上坐着,他一听这话就觉得要坏菜。 果然,苏长明想都不想,立刻道:“大帅你来找我做说客,定然是书衍没答应。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是他想去当兵,我也不许!” 这下他也明白了,难怪那日他和六子能顺利进去探监,恐怕就是这刘阎王的特批。 “为什么?”刘戎之眯了眯眼睛。 楚烟波替苏长明捏了把汗,生怕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惹祸上身,轻轻用胳膊肘怼了对他。 苏长明还没那么愣,丁书衍和祁映墨都在大狱里,他不能给他俩雪上加霜。但是这种事,态度一定得表明,决不能含糊。 “承蒙大帅错爱,我这徒弟没念过多少书,跟我学戏也才五年,更不懂打仗,您让他上战场,就是让他送死,这孩子身世已经够可怜了,我是他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得照看他。”他不卑不亢地说。 刘戎之笑了笑:“你也别替他谦虚,他的本事厉害着呢,要不然能一个人端下一个土匪窝?” “那是他走了大运,命不该绝。”苏长明立刻道,“再说那穿山龙应当不是什么精明的土匪。要不然也不会着了一个小戏子的道儿,书衍只有一点小聪明,这在战场上根本不够看的,只能当炮灰,大帅您爱才心切,在下明白。但这次您真的看错人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听了他的话,刘戎之一直做沉思状,片刻后才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苏老板了。” 他站起身来,冲外喊道,“梁副官,送客!” 从鸿城大饭店出来,苏长明和楚烟波一直没吭声,也没叫黄包车,这里离凌云班不算太远,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要溜达回去,散散从饭店里带出来的窒息之气。 过了好一会儿,楚烟波才开口:“长明,刘阎王会放过书衍吗?” “恐怕悬。”苏长明深深叹了口气,“他要是成心想要人,我一个师父能挡得住什么?” 楚烟波想了想:“看这样子,刘阎王还算有商有量,没准只要书衍那边咬死不去,可能也就没事儿了。” “书衍是个人才,你我都知道,也难怪刘阎王看上他。”苏长明背着手,觉得每走一步都很无奈,“怕就怕刘阎王是先礼后兵。现在这些大帅们手底下都缺良将,书衍这才露了一点本事,就被他给瞧见了,肯定会抓着不放。” 楚烟波苦笑:“那是一点本事?他单枪匹马挑了一个土匪窝!刘阎王见着他还不得跟财主见了大黄鱼似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再多叮嘱他两句。”苏长明越想越不放心。 楚烟波一把拉住他:“都这个时辰了,监狱不能让你进!你当那儿是你开的?” “恐怕明天以后也不能让我进了。”苏长明郁闷。自己跟刘阎王不是一头的,刘阎王能让他去坏好事儿? 楚烟波宽慰他:“算了,你也别多想,书衍这不是不愿意嘛,再说祁先生和他在一块儿,肯定也不想让他上战场送死,书衍就是为了祁先生,也不会乱来。” 苏长明冷冷哼了一声:“这可不好说,这祁先生骨子里也是个疯子。况且他为了书衍什么都能豁得出去,保不齐……他们读书人,不是最爱讲保家卫国、深明大义那一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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