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书衍被他这莫名兴奋的劲儿给气乐了:“你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跟着你肯定死不了!”孙小五心里真是崇拜他,“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用三十六计、孙子兵法把人打得哭爹喊娘!” “可拉你个倒吧,我是人,又不是神!” 上了战场,谁自负谁没命,别人怎么吹捧赞美随便听听就是,自己心里得有一盏明灯。 方才被师父和六子打断了片刻,丁书衍回过神,继续跟那看守追问祁映墨的下落: “长官,你们军人不能说话不算话,说好的今天一睁眼就能看见我哥,人呢?你们把他带哪儿去了?!” 看守本来就被他们一伙儿人叽叽喳喳吵得有点烦,这会儿横眉竖眼地冲他嚷嚷: “长官的决定是你能问的吗?赶紧滚回去,安静会儿,妈的,吵得老子耳朵疼!” “您把人放回来,我保证一句话不说,从今往后当哑巴。”丁书衍本就心情极差,此刻面对这没好脸的看守,耐心基本耗光了,口气也蛮横了起来,“今天我还把这话撂下了,要是见不着我哥的面,我绝不让你们安生!” 他说到做到,双手抓着栅栏使劲摇晃,晃得门上锁链哗啦啦直响:“放我哥回来!放我哥回来!” “我他妈的真是给你脸了!”看守十分恼火,给几步外的战友递了个眼色,转过来用枪托去砸丁书衍的手。 丁书衍身手灵活,躲闪得很快,对方咣咣砸了好几下,没一下砸中他的。 眼见看守火大,他可觉得痛快了,心想刘戎之捏着老子的短儿,老子也捏着他的短儿,闹他妈的! 我胳膊拧不过大腿,还不能给你上点眼药?! “长官,您可别累着了,这枪不便宜吧,砸坏了会不会给你军法处置?!” “诶哟,您慢着点,崴了脚可麻烦了!” “说真的,您去上边通传一下,只要把人还我,我保准乖乖听话,咱们互相都不难为,行不?要不就让我见见刘大帅,我亲自跟他说!” “混账,刘大帅是你想见就见的?!”看守快气炸了,把枪往身后一背,掏出钥匙串就要打开牢房门,打算进去揍他一顿——上边只说好好看着这个人,可没说不让打! 就在这时,外边呼呼啦啦来了四个兵,为首的那个走过来,跟看守两人互敬了个军礼:“方营长有令,让我们把丁书衍带走审问。” 丁书衍乐了:“你看吧,现在是刘大帅想见我!” 对方有松动就是好事,这破牢房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等门一打开,他就高高兴兴跟着那几个兵离开。 但这次他没有见到刘戎之,而是见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刑架。 为首的那个兵见他脸色微变,揶揄道:“怎么,怕了?” 丁书衍当然不怕,配合地站到刑架上,任凭另外几个士兵把自己的手脚绑好:“你们尽管冲我招呼,别动我哥。” “不知道你哥是谁。”领头士兵面无表情地说。 “他叫祁映墨,昨晚被带走的。”丁书衍突然心里发慌,“麻烦您跟刘大帅带个话,让他老人家甭在我身上费心了,也别折磨我哥,我就是个不成器的戏子,配不上他的鸿鹄大志。要是之前的名号冒犯了大帅,那我改,我以后都不叫「丁大将军」,我叫「丁小碎催」怎么样?” 领头士兵嗤笑:“大帅不在,我说你也想忒多了吧?你以为他老人家就只待在鸿城,天天盯着你?这是刚打下来的地方,他才过来看看,我们帅府可是在新城,他平时在那边办公。” “不在?”丁书衍心里「咯噔」一声,“那我哥呢?!” “不知道!” 想象中的大刑伺候并没有发生,丁书衍呈「大」字被绑在刑架上之后,领头士兵亲自往他嘴里塞了一坨布带,把他的嘴巴牢牢堵住,接着带人离开。 这间刑房狭窄且密不透风,等门锁被锁死,周围立刻变成一片死寂,丁书衍能听见的声音,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密闭空间极易摧毁一个人的精神防线。何况是被人绑在刑架上,嘴巴还被结结实实地堵着,刑房里同样没有钟表,失去时间概念也在为摧毁人的意志而添砖加瓦。丁书衍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但他觉得比此前那一夜还要漫长。 他的时间就像一块被无限拉长的年糕,将他包裹得喘不过气来,却又看不到终点。 之所以想到年糕,是因为他肚子饿了。很快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很快渴了,嘴巴里的水分都被布条吸走。但湿润的布条又勉强给他提供了水分,让他得以苟延残喘。 丁书衍觉得自己的下巴长期保持这样一个大开的状态,几乎快要脱臼。 他神智开始变得模糊,还在莫名其妙地想,等回头这折磨结束了,布条被取出来,他不会连嘴都闭不上吧? 又过了很久很久,他已经失去了饥饿的感觉,全身器官像是快要停止工作,呼吸也越发变得沉重。 挨打算是什么折磨,皮鞭棍棒落在身上还能激发人的求生欲。可是夺走你的时间和空间,人很快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丁书衍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心里不禁冷笑,刘戎之不愧是刘阎王,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开锁的声音惊醒,只是这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遥远。 而且他也没什么力气睁眼去一看究竟。 昏昏沉沉当中,他隐约感觉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走到自己跟前,捏起他的下巴,应该是在打量他的脸。然后他的眼皮被扒开,恍惚中看到一个人影。 “厉害啊,还有反应,没彻底晕过去,这身体素质不当兵可惜了。”声音很熟悉,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那人接着又说:“带走,这只鹰熬得差不多了,试试下一招。”
第84章 真心话 【“想上战场吗?”】 如果说刘戎之对丁书衍是熬鹰,对祁映墨就是试图用人文关怀来软化。 这些天他一直被关在那个房间里,没有什么人身自由,其实就是关禁闭。 但这个禁闭的待遇确实不错,每天有专人送饭送水,饭菜也不止是馒头咸菜,而是三菜一汤、荤素搭配。 除此之外,还有人给他送来了许多书籍,都是古往今来一些仁人志士所写的报国之言,另外还有一些地方小报,刊登的大多都是廖三毛和日本人勾结,犯下累累罪行的新闻和通讯。 这收买人心的用意实在太明显,祁映墨简直快要被刘大帅给可爱到。 他虽然也很担心丁书衍,但也明白担心没用,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暴躁,继而影响头脑冷静。 于是他闲来无事,细细地把这些报刊书籍都看了,还给报纸上的文章挑了一些错别字。 除此之外,他也大约判断出这是什么地方——每天早晚都有号角声,还有齐声大喊的号子声,以及噼里啪啦酷似鞭炮的响声,这应当是赤戎军的军营无疑了。 祁映墨想,刘戎之把他放在这里,无非是想用这些来感化他,唤起他的认同感。 但相比之下,这招对阿衍来说应当更好用,想必过不了几天,刘大帅也会把阿衍带到这边来。 这个猜想很快得到了验证,这天凌晨天才蒙蒙亮,外边起床号响过一遍,他便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惊醒,一睁眼,便见平日给他送饭的士兵进来,冷声道:“跟我走。” 就算住在这里环境安逸,祁映墨也从未放松过,这些天他都是和衣而睡,而且根本睡不熟,一点动静就会醒。 听对方这么说,他隐隐觉得应当是让他和阿衍见面,心头陡然兴奋,一骨碌下了床,穿好鞋:“是我弟弟来了吗?” “别问这么多!”士兵冷着脸转过身,带着他大步出了门。 来的时候是被麻袋蒙着脑袋,什么都没看见,直到这个时候,祁映墨才看到了此处的模样: 从他所在的楼道往前走,下一层楼梯,便能看见一道连接两栋楼的空中走廊,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两栋楼混合了一点巴洛克和哥特风,又相对简单,要说它们不伦不类也不算公平,杂糅起来倒是还挺有意思。 两栋楼之间有造景,种了几棵高大的蓝花楹。但此时花期已过,没什么好看,而且本地环境不太适合这种树木成长,它们看起来都不算太精神。 有这造景在,那连接两栋楼的空中走廊便没有被设计成直线。而是突出在墙体之外,绕着蓝花楹形成了一道弧形,站在这端,并不能一眼看到另一端。 祁映墨腹诽,这里原来应该是王督军的地方,也不知道这奇怪的审美是他的还是那设计师的。 站在空中走廊上,眼前的视野倒是一片开阔,能够看见下边宽敞的操场,此时许多士兵已经集结成队,围着操场跑圈。 正如他所推测的那样,此处就是一个军营。 “你自己过去吧。”带路的士兵停下脚,往前边一努嘴。 祁映墨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加快脚步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此刻的丁书衍,就在这弧形走廊的那头。 之前他昏昏沉沉地被人带上汽车,感觉有一个浑身带着消毒水气味的人给他量体温、测血压,又给他喂了些带着甜味儿的水,喝完这些水之后,他觉得浑身有了点力气,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身旁坐的是个穿军装但戴着口罩的人,初步判断是个军医。 军医塞给他一小块用塑料纸包着的东西,嘱咐他一会儿小口小口吃,嚼碎了再咽,丁书衍这会儿丝毫没有吃东西的意愿,只把这包据说叫压缩饼干的玩意儿塞进了口袋里。 汽车很快停下,下了车,他才发现前边副驾驶坐着的是方重湖。然而方重湖并没有跟他说话,用眼神示意他跟自己走。 丁书衍不明所以,但这会儿脑子还一片混沌,顾不上思考,踉踉跄跄地一路跟着对方。 方重湖并没有考虑他现在的状况,大步如飞地带着他往前走,爬了三层楼才停下,回头看他:“还能行吗?” 丁书衍感觉腿软得像面条,爬楼都得扶着楼梯,但他咬着后槽牙说:“男人……不能说……不行!” “什么时候了还臭贫。”方重湖嗤笑一声,“你在这儿等着我——别想跑,你跑不了。” 丁书衍没搭理他,心想老子现在确实是跑不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才不会傻得瞎逞英雄。 方重湖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大步离开。 丁书衍扶着墙站了片刻,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号子声,好奇地一拐弯,踏上了那弧形的空中走廊。 眼前视野骤然开阔,天上一轮红日刚刚升起,柔和的光照着地面上宽阔的操场,大约有三四百人各自集结成了七八支队伍,队伍间隔着几步距离,首尾相接地绕着操场跑圈儿。天气热,士兵们有的还打着赤膊,几圈下来身上出了汗,看过去一片亮晶晶。虽然不那么整齐,但显得非常有活力。
157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