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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咱还是坐电车吧，别浪费钱了。”丁四拽了拽他的袖子，“上次是受伤，这回我还有力气呢！” 其实要是他自己的话，肯定是走过去了，不过六七公里，很快就能到。 考虑到祁哥哥肯定走不了这么远，他这才让了步。 “可我站着上了一天的课，腿脚又酸又疼，电车上没座儿，我不想站着，再说里边还闷得慌，哪有黄包车凉快。”祁映墨微微蹙眉，故作娇弱。 小孩一听，露出了一点近似惊讶的表情，无奈地看着他：“好吧好吧，你还真是娇贵。” 上了车，告诉车夫目的地，「娇贵」的祁映墨捏了捏丁四的脸：“我开始上班也才一个多月，这次算咱俩一起庆贺，怎么样？今晚敞开了吃敞开了玩，别有顾忌。” “嗐，咱们都这么熟了，我肯定不和你客气。”丁四笑嘻嘻地说，“那咱也算是双喜临门了吧？！可惜我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祁映墨摸摸他的脑袋：“等你赚了工钱再给我补上吧，别买贵的，心意到了就行。” “放心，你让我买贵的我还舍不得呢。”丁四撇撇嘴，“我得从现在就得攒老婆本了，要不然过两年可娶不上媳妇。” 见小孩一本正经说娶媳妇的事儿，祁映墨乐了：“你才多大，嗓子都没变呢，就惦记这事儿。” “倒不是惦记，得早做打算才行，一穷二白的怎么好意思让人给说亲。”丁四小大人儿似地说，“我得攒钱，买个小院子，修得齐齐整整，不让媳妇跟我遭罪——要是挣得多了，就买哥哥家隔壁的小院儿，咱们做邻居，以后我儿子闺女管你叫干爹！” 安排得倒是明明白白，祁映墨忍俊不禁，他感兴趣地追问：“那你打算多大娶妻？” “看情况吧。”孩子很为难地叹了口气，“我是想着十八就娶，早点安定下来，早点给我们老丁家开枝散叶。听我爹说我是九代单传，可不得延续香火么！” 听他似模似样地用清脆悦耳的童音说着成年人的话题，祁映墨莫名产生一种割裂感。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丁四在稚嫩的外表下，藏着的也是一颗历尽沧桑的心。 这孩子或许比自己成熟多了，祁映墨心想，他盘算着早点成亲，可能是想要早点拥有一个家，结束这样漂泊无依的生活。 这让他更加心生疼惜。 “成！你好好干，多赚钱，将来咱们做邻居。”他坐在车里，搂着丁四热乎乎软绵绵的小身板，“我给你孩子当干爹，教他们念书识字怎么样？” 丁四笑得眼睛弯成两钩小月牙：“好！让他们将来也跟哥哥一样当先生！” 两人瞎聊着对未来的畅想，很快就到了鸿鹄楼。 虽然是礼拜一，但这里依旧人满为患，散座都满员了，跑堂的神态倨傲：“只剩包间了，吃不吃随您二位的便。” 狗眼看人低的人不少，祁映墨懒得跟他计较态度问题，包间的费用自己也还是支付得起。 他正要答应，觉察到身边的小孩拽了拽他的袖子：“哥哥，我中午吃得有点撑，不想吃油腻的了，咱们去吃点清淡的吧。” 跑堂的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立刻去招待其他顾客，把他俩扔在了门口。 丁四拖着祁映墨的胳膊把他拉出门外：“咱不在这儿吃了，这么多人，吵得脑子疼。” “你想吃什么？”祁映墨温声问他，“这边饭馆多，随便选一个吧。” 丁四摸了摸肚子：“我觉得吃阳春面就挺好。” “今天咱们庆贺「双喜临门」，怎么能吃阳春面打发。”祁映墨四下张望，看到一处写着洋文的招牌，勾了勾唇角，“走，带你吃点新鲜的去。” 丁四跟着他过了马路，仰头打量饭店的招牌，看来看去就认识一个字：“什么白什么？” “枫丹白露。”祁映墨笑道，“是家西餐厅。” 应该是法餐，但正宗不正宗就不好说了，或许欧洲的菜式都有一些。 他带着丁四推门进去，金发碧眼的女招待立刻迎了上来，吓得小孩往后退了一步，紧紧贴在了祁映墨怀里，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外国姑娘。 两人今天穿得都齐整，符合着装要求，再加上祁映墨一口流利的法文，女招待对他们的态度还算友好，引着他们往里面走，按照他的要求，寻了个比较隐蔽、但视野相对开阔的座位。 祁映墨的想法是，丁四第一次来，肯定会有些怯场，坐得偏一些，免得他紧张。但视野好又能方便他观察，多长长见识。 座位在大厅的一个圆柱附近，坐下之后，小孩正好被挡了个七八分，心里的忐忑逐渐消失，被兴奋取代。 女招待递上了餐单，祁映墨没多问，考虑着丁四的伤和胃口，替他点了主菜为烤鸡排的套餐，自己的则是五分熟的菲力牛排套餐，为了节省时间，要求除餐后甜点外其他菜式一起上。 刚才在街上，他看见旁边的电影院挂了海报，像是一部幽默片，打算吃过饭带丁四去看看，那这顿饭就不能太耽误时间。 丁四听着祁映墨又飚了一连串的外语，两眼都是星星，等招待走了，才好奇地问：“哥哥，你这次说的洋文，跟上回在医院说的不是同一种吧？” “这你也能听出来？”祁映墨笑道，“上次说的是英语，这次是法语。” 丁四小脸上全是崇拜：“你怎么什么都会。” “中学的时候都学了一些。”祁映墨淡淡地说，“想学我可以教你。” 丁四挠挠头：“算了吧，我连汉字都还不认得几个呢。” 套餐菜式很快陆续端了上来，丁四还诧异怎么菜的分量这么少，嘀咕着正想骂外国人不实在，又见后边跟了几个洋人「跑堂的」，手里端的餐盘上还有别的东西。 盘子、碗、刀叉、酒杯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可把小孩给震撼到了，等人都退下去了才瞪着眼打量面前丰盛的菜肴，止不住地吞着口水。 “我的天，这跟满汉全席差不多了吧！”丁四眼睛都不够用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鸡排，又凑近祁映墨那边，小鼻子使劲儿吸气，“你这是什么，闻着真香！” 祁映墨切了一小块牛排，用叉子叉着递到他嘴边，笑眯眯地说：“尝尝。” 丁四「嗷呜」一口叼走，猪八戒吃人参果似地嚼了几口咽下去，觉得口水又丰盈了些：“真好吃！比鸡腿还好吃！真嫩！这是什么肉？” “牛肉，确切地说是牛排，用黄油煎出来的。”祁映墨耐心地为他解释，“黄油是从牛奶里提炼出来的油，所以会有很香的奶香味。” 丁四就没喝过牛奶，并分不清什么奶香味，只知道那块肉汁水四溅，鲜香可口，是他从未吃过的美食。 祁映墨看他香昏了头，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尖：“牛肉是发物，只能给你尝一口，喜欢的话，等你伤好了我再带你来吃。” “太、太贵了吧。”丁四吞了吞口水，贪婪地望着眼前的丰盛菜肴，“还是别了……” 祁映墨笑弯了眼睛：“一个月来吃一两次还是吃得起的，你就当陪我了，好不好？” “哥哥……”孩子眼眶有些发红，“大恩不言谢，我、我……” 感激的话、要报恩的话他说得太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兑现，再这么空口瞎起誓，他突然就觉得说不出口，张口结舌地卡住了。
第11章 共情 【小爷今天这也算酒池肉林了吧？】 祁映墨端过丁四那盛着烤鸡排的盘子，仔细地为他切成小块。 “别说什么恩不恩的。”他轻声道，“我一个人在鸿城也很孤单，能和你认识算是缘分，你就当和我做个伴，别想太多。” 丁四想起两人结缘的经过，忙不迭地解释：“那次是我第一次偷东西！那天真是饿得不行了，我爹教过我做人要正直守信，不偷不抢，可我……不管你信不信，以后我肯定不会再做这种事，要是再犯，天打五雷劈！” “嗯，我懂。”祁映墨把切好的鸡排推回给他，淡淡笑道，“我要不信你是个好孩子，也不会对你这么好。” “嘿嘿，神仙哥哥那天一眼就看穿我了吧。” “你知道就好。” 丁四放了心，学着方才祁映墨喂他牛排的方式，满把手攥着叉子，戳了一块烤鸡排送进嘴里，再度惊呆了。 “这、这是鸡肉吗？”尽管觉得没见过世面的自己有些自惭形秽。但他嚼着软嫩多汁的肉，还是情不自禁地问。 祁映墨笑了：“这是烤鸡腿排，用的是去了骨的鸡腿肉，比鸡胸肉口感要好很多。” “这比我上次吃到的大鸡腿好吃多了！”丁四不可置信地说，“要不是哥哥先说了这是鸡排，我还以为是什么龙肉！” 小孩夸张的语气把祁映墨逗得前仰后合。但为了接下来的安排，他还是催促道：“快吃吧，凉了口感可就不好了。” 丁四生怕浪费了满桌好菜，大口大口狼吞虎咽。 两套套餐的前菜分别是法式焗鹅肝和焗蜗牛，偌大的盘子上就装了那么一丁点。 但这些东西丁四听都没听过，非要说好吃，他觉得不如鸡排和牛排。但新鲜感顶了天了，让他觉得非常兴奋。 还有奶油浓汤，那么香，香得人舌头都要被咬掉了。 祁映墨自己点的饮品是黑咖啡，只给丁四尝了一小口，看着小孩被苦得皱起来的脸笑个不停。 “外国人真怪，拿中药当饮料。”丁四赶忙用白开水漱了漱口，“这玩意有什么好喝的。” 祁映墨加了点牛奶，让他又试了试，小孩喝了还是直摇头：“还是苦。” “那你尝尝汽水。” 丁四看着那泡沫四溢的橙色液体，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登时双眼发亮：“甜的！橘子味儿的！好喝！” 小孩儿果然还是喜欢喝甜的，祁映墨忍俊不禁。 他经不起丁四可怜巴巴的眼神，又给了孩子一块牛排吃，看着对方快从眼睛里溢出来的满足感，他也觉得心里充实许多。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桌上的盘子被他们扫荡得干干净净，丁四揉着吃撑了的肚子，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怎么办啊哥哥，你把我惯坏了。”小孩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有点迷茫，一副酒足饭饱的餍足模样，“尝过好吃的，就咽不下去平时填肚子的那些东西了。” 祁映墨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着嘴：“这样你才有精神头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好让自己能买得起想吃的、想玩的。只有树立远大理想，才有奋斗的动力不是？” “哥哥给我树立的理想，实在是有点过于远大。”丁四不免哀叹，“我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指望。” 祁映墨冲他弯了弯眼睛：“这不还有我么，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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