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两年来尽管孙小五长高了一些。但他身体底子不算太好,现在看来也不怎么强壮,面相也有些畏畏缩缩和难以摆脱的稚气,看上去活脱脱一个进城谋生的少年,半点军人气质都没有。就算把他推到城防营士兵跟前说他就是间谍,估计对方都不会信。 祁映墨不由疑惑,到底他干了什么,让那些人将他当成了目标? 而且,阿衍已经要求宁阿白把孙小五撤回去了,这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搞这一出? 丁书衍一直没回来,祁映墨便也没坐回车里,一直向他跑去的方向望着,希望他快点回来,并且能带回孙小五也安然无恙的消息。 谁知等了片刻,就听到了不远处一声爆炸的轰鸣。 尽管那声音传到他们这里已经变得很低,好似远方谁放了一个二踢脚。可是祁映墨的心,还是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还好吗? 爆炸引起了更多市民的恐慌,方才没有因为枪声而逃跑的人,也开始跑了起来,有一些看上去知情的人很快跑到了附近。 祁映墨看到一个同样拉黄包车的,冲过去拦住了对方,急切地问:“师傅,那边怎么了?那是什么动静?!” “刚刚他们追的那个拉车的,被抓着啦!”车夫一脸惊恐,“但是听说那人手里有什么手、手雷,一拉弦,连带几个城防营的人都炸飞了!快走吧先生,别触了城防营的霉头!” 他说完,便拉着黄包车飞快逃离,好似怕被抓着吃瓜落似的。 祁映墨一听「手雷」两个字,脑子里「嗡」地一响,心口瞬间空了。 小五他……那阿衍呢? 坐在旁边车里的邓家民早早就摇下了车窗,观察着外边的情况,也听到了祁映墨前后两次询问得到的信息,他面色微沉,沉吟不语,不知道脑子里在琢磨着什么。 司机老吴回头看他,谨慎地问:“邓先生,西门那边还去吗?现在这么乱……” “不去了。” “那咱是现在就回家,还是等小丁回来?” 祁映墨甚至想建议邓家民,从后边的外围保镖里边选两个人坐过来,让他们先走,自己好去找丁书衍。 毕竟让老板等着自己擅自脱离工作岗位的保镖并不太合适。 谁知邓家民气定神闲地说:“当然得等他,万一这人到处乱跑,惹火了本来就焦躁的城防营,我不得受他牵连?最好是他没生事,要是生了事,最好我当场就能解决。” “要不我去迎迎他?”祁映墨提议道,“找到人立刻把他带回来。” 邓家民双手交叠按着拐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祁少爷跟小丁这关系真是突飞猛进啊,看起来这么关心他。” “毕竟是搭档又是舍友,再说他比我小几岁,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祁映墨不卑不亢地回答。 邓家民冷笑了一声,似乎对他所说的两人间的关系根本不屑一顾:“自顾不暇,还顾别人,祁少爷真是祁大善人。” 祁映墨懒得和他废话,继续向前方张望,突然在匆忙而来的人群中发现了丁书衍痛苦不堪的脸,登时心里一沉,快步向他跑了过去。 跑到近前他才敢喊出两人间的称呼:“阿衍!” “哥!”丁书衍声音低沉,像是将所有情绪都压抑在了胸口,他扑进祁映墨怀里,将脸压在对方肩膀上,言语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似地说,“小五……没了!” 尽管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祁映墨也瞬间红了眼眶。 “撑住,阿衍。”他按捺住胸口悲愤的情绪,轻抚着丁书衍的后背,“姓邓的在看着我们,别让小五的牺牲……白费。” 丁书衍压着他肩膀,高挑的身躯一直在发抖,祁映墨心疼得无以复加,又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能紧紧抱住对方,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全给他。 阿衍最重感情,过去是那些和他一起流浪的孩子。后来是戏班的人,再后来,就是一起上战场的兄弟,他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人。 哪怕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每有身边的兄弟牺牲,他表面不露痕迹,其实心里十分痛苦。不仅为他们的牺牲,还会怪自己的失职。 大家都不知道,刀枪不入、英勇果决的丁连长会半夜里偷偷一个人为那些死去的战友而哭泣,也不知道他会默默地给每一个人刻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牌,和他的贵重物品收在一起。 这铁汉柔肠的一面只有祁映墨知道,也只有他会为这样的丁书衍而心疼。 “嗯,我明白。”丁书衍哑声道,缓缓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走吧,我去跟姓邓的解释。” 两人走到汽车旁边,邓家民从车窗里探出头,看见他双目通红,一脸惊慌,便冷冰冰地问:“怎么了?还哭上了?” “不是不是!”丁书衍收起所有痛苦,假装揉了揉眼,“刚才慌里慌张的,碰到了个女人,她好像是有点受惊过度,问都没问就拿着个喷壶对着我脸喷,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特别辣眼睛,好一会儿我都没睁开眼。” 邓家民上下打量他一番:“是吗,我见你过来就趴在祁少爷肩膀上,还以为你是在哭。” “没有,我真后悔看这热闹了。嗐,给吓了一跳,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事。” 丁书衍一边揉眼一边说,“邓先生,咱们快回去吧,这么乱就别出城了。” 邓家民点了点头,往里边挪了座位,两人上了车之后,司机便调头往邓公馆方向开去。 看着丁书衍一直往窗外看的侧脸,邓家民又突然发话:“你看热闹,究竟看到了什么?” “其实也没看见什么,人太多了,城防营的人又在前边堵着,我也不敢靠太近。” 丁书衍转回头,垂眸看着自己交握着放在腿上的手,后怕地说,“就是第一次听见手雷爆炸,怎么能那么响,震得我耳朵现在还嗡嗡的。”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那人不得炸得妈都不认识了。” 谁知邓家民慢悠悠地说:“这不是活该么?闲着没事去招惹城防营,还带着手雷,不是乱党分子,就是别家派来的特务,死不足惜!” 听到这四个字,丁书衍和祁映墨都沉默了,他们可以伪装,却没办法去评判战友的牺牲,这四个字只会让他们心里的悲愤更甚,恨不得当场先把邓家民给弄死。 邓家民也没再吭声,车内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穿街过巷,不久后便回到了邓公馆。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他的心情十分不好,下午哪里也没去,就坐在书房看了会儿书,有银行的人过来找他签字办事。 丁书衍和祁映墨像两尊雕像一样站在书房门口,各自拼命压抑着满心感伤,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潜伏身份。他们都有些想法想跟对方交流,苦于现在没有机会,只能先忍到晚上换班。 孙小五这件事,廖三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加紧防护,没准儿会进行全程大清洗,他们只希望其他的弟兄们也能平安度过,不要再有任何损伤。 松城应当很快就能被拿下,他们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牺牲在黎明之前。 傍晚,邓贤拿了一个文件袋走进了邓家民的书房。 “大少爷,门房说是那边送来的。”他恭恭敬敬地将文件袋放在了书桌上。 邓家民「嗯」了一声,打开文件袋,取出来里边的东西,只有几张简单的素描,他面无表情地看过之后,低声对邓贤道:“多叫几个人过来,带上枪。” 邓贤并没有质疑,点点头离开。 他走后不久,丁书衍就听见邓家民在里边喊:“小丁,进来一下。” 祁映墨不放心地目送他推门进去,下意识地跟进了半个身子。 邓家民看见,抬手招了一下:“祁少爷也进来吧,我正好有话问你们。” 丁书衍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看了祁映墨一眼,假装紧张地问道:“邓先生,什么事啊?” “这个人,你看像谁。”对方递过来一张纸。 丁书衍刚接过来,一眼就认出那是孙小五的画像,接着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额头。 邓家民握着枪指着他,声音冷酷:“我觉得你是认识的。”
第150章 一拍两散 【不管怎样,先保住阿衍的命再说!】 祁映墨没想到廖三毛那边能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邓家民会直接动枪,当即心蹦到了嗓子眼。 “邓行长,事情还没弄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动声色,冷声问,“刀枪无眼,万一走火怎么办?” 看见这张素描,丁书衍心中也已经有了数。 凭廖三毛亲卫的水平,记住孙小五的脸,并且找绘图师画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廖三毛应当没那么快查到孙小五的底细,只是将他的画像给自己的「合作伙伴」看看,多方获取信息罢了。 既然孙小五是个黄包车夫,那自然免不了问一问邓家民。毕竟他的香雪兰俱乐部附近常有车夫趴活,算是个可能的信息来源之处。 谁知邓家民还真的认出了孙小五。 丁书衍假装震惊慌张,看着手上那幅画,被枪抵着的脑袋动都不敢动:“邓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这、这为什么画的是、是小五?” “原因难道你自己不清楚?”邓家民知道两人功夫高,食指就搭在扳机上,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邓贤已经叫了一队拿了枪的外围保镖过来,就站在门口。 那些人看到这场面也都惊呆了。 邓家民用枪口怼了怼丁书衍的额头:“你今天追过去,难道不是认出了他?” “没有!我真的没有!”丁书衍委屈巴巴地说,“我就是好看个热闹!可是追过去也没看见,只听见了爆炸!”他骤然惊道,“难道、难道……死的是小五吗?” 邓家民喝道:“别装蒜了!说,孙小五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你,又是谁?!” 丁书衍被枪抵着不敢抬头,祁映墨却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姓邓的说话时的神情,从那双小眼睛里看出了杀意。 邓家民对丁书衍怀疑有多少现在还无从判断,但很显然,他忌惮的是廖三毛 不知道廖三毛会查到什么。要是查出孙小五和丁书衍认识,而丁书衍又是邓家民的保镖,邓家民肯定会遭殃。 因此,不管他们是做什么的,单纯出于自保,这人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对丁书衍下手,以绝后患。 “他不就是个拉黄包车的吗?我在香雪兰门口认识的他,别人都知道!不信您去问安保队长!” 祁映墨能想清楚的,丁书衍瞬间也想到了,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当场打死,他必须咬死这个不放松,“我就是丁四,您的保镖,您不是早就把我都查明白了吗?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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