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越心里一紧,真担心对方有什么意外,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试他的鼻息,感觉到那鼻孔下没有出的气,登时就心慌了。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个被他以为是死了的人突然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啊!!” 胡越还从未尝过如此血肉分离之苦,立刻大叫起来。然而还没等他反应,一记重拳打在了他的咽喉处,剧烈的撞击令他立刻无法发出声音,接着对方抱着他的头使劲一扭,他便陷入了无穷的黑暗中。 这一系列动作时间不过三秒钟。 胡越的身躯「咣」地向一边歪倒,露出了身后丁书衍的身影。 他慢条斯理地将绳子从胸前拽掉,双手交叉活动手腕,脖子拧了一圈活动关节,目光中带着冷意和嘲笑,在头顶灯泡的映照下,深邃五官越发桀骜不凡,简直就像是恶鬼从地狱归来! 丁书衍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白衬衫,想到一会儿跑出去可能会吓坏路人,便捏着鼻子地扒掉了胡越的衬衫给自己换上,拉开重重的铁门,大踏步向外走了出去。 方才胡越那一声「啊」,还是叫醒了打瞌睡的其他几个人,他们起初还在迷糊,听见门响,看见出来的竟是丁四。当即下了一跳,立刻扶墙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指着他,紧张地问:“你把——” 丁书衍不打算再浪费时间跟他们废话,立刻动了手。 直到这一刻,这些人才知道,他们平时看到的丁四那么厉害,其实还是隐藏了绝大部分实力的情况,眼前的他像是骤然换了一个人。 不,不是人,好像一道鬼影。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击倒在地,瞬间晕了过去! 打晕这些人对丁书衍而言实在是小菜一碟。而且,尽管这些人对他又打又骂。 但也不过是些苦命人,他手下还是留了情的。要是真不收力放开了打,哪怕那些人是一时晕倒,醒过来肩颈也废了,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卖力气讨生活。 料理完这里,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从墙上挂着的西装里挑出来一件适合自己尺寸的,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地面上走。 刚推门出去的时候,守门的那个光看衣服还以为是自己人,顺口问了一句:“审出来了……” “么”字还没说出来,就看见丁书衍冲他勾了勾唇角,接着就被对方勾住了脖子,制住双手。 “丁四,你!”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你要干什么?!都是他们打的你,我、我什么都没干!” 丁书衍笑眯眯地说:“别怕,我知道你们都是奉命行事,不会怪你们,不过现在得麻烦你帮我个忙。”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谨慎地往周遭打量,好在这里是邓公馆院子最角落的地方,一般佣人也不会往这边走,远远看过来也不会发现异常,“替我给邓先生捎句话,我真的只是丁四,他既然不相信,我也不能再留在这儿了,希望下次见面,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好好好,我、我一定替你转达!”守门得吓得腿软。 丁书衍笑了笑:“但是现在,对不起了——” 话音未落,他手臂间轻轻一使劲,一招裸绞,没用几秒钟便将对方放倒,把人轻轻放在地上。 就在此时,丁书衍听到就近的围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本就打算从这里逃出去,此刻便悄无声息地扒上墙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且想念的身影。 “哥?” 方才还大杀四方的丁队长,此刻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还有点颤。 祁映墨和徐天力还有郑强刚刚突然袭击,给守在这里的两个护院脖子上扎了麻药,看着他们缓缓晕倒,抬头就看见想救的人自己跑出来了,正鼻青脸肿地冲他笑。 这一幕突然间便和七年前的画面重合了,那天春光灿烂,有个脑袋剃得像小和尚的男孩,也是坐在墙头上,歪着脑袋笑得那般没心没肺。 “阿衍!”祁映墨的眼眶瞬间红了。 丁书衍立刻跳上地面,大高个儿扑进他哥怀里嘤嘤嘤:“你来救我了!” 旁边徐天力和郑强面无表情,表示对这种画面见怪不怪了。 “怎么可能不救你!”祁映墨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就怕你自己不往外跑。” 丁书衍偏头亲了他一口:“我掐指一算,还是现在溜了的好。” “那我们快点走吧。” “等等。”丁书衍松开祁映墨,弯腰在晕倒的两个护院后颈上狠狠一砍,给他们留下个手刀的痕迹,“最好别被人看出是被人打过针的,不然麻烦。” 等料理好这一切,几人迅速离开附近,开车离开,直奔安全屋。 路上是徐天力开车,郑强坐副驾驶,祁映墨陪着丁书衍坐在后座。 那么大一个丁队长现在像个小孩,黏黏糊糊非要躺在祁副队长的腿上,就算车座短、长腿蜷得那么费劲也得躺。 但是祁映墨说要看看他身上的伤时,他又撒娇地不让看,说自己没事。 丁书衍虽然体质过人,但也不是神仙,被人拷打了一夜怎么可能没事,祁映墨已经感觉到他身体热得不同寻常,显然是发烧了。 不过不承认就算了,懒得和他在车上撕巴,等到了安全屋,让六子来了治伤就是。 “队长,邓家民要是发现你跑了,会有什么反应?”徐天力一边开车一边问,“我们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吗?” 丁书衍握着祁映墨的手,闭着眼养神,片刻后喃喃地说:“他应当什么都不会做,毕竟无法确认我的身份,不可能捅到廖三毛那里——就算能确认,他应该也不敢,怕被廖三毛埋怨,现在就只能忍下这口气。” “要不然这样,反正祁副队说不让我们在码头待着了。如果邓家还招护院保镖什么的,我俩去试试。”郑强道。 丁书衍想了想:“不必,经过这件事,邓家民肯定会对新来的外人更警惕,你们就算去,短期内也到不了他身边,还是继续在码头那边盯着,观察去往日本的商船所有的动向。”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种局面也很快要结束了。” 至于为什么很快要结束,他没有多说,别人也没有多问,汽车里恢复了寂静。就在这种近乎压抑的气氛下,他们抵达了安全屋。 安全屋在旅馆后院,也是一个小院子,看上去很不起眼。就像是旅馆主人自住的地方,跟前院有一道上锁的门隔开,不会被人轻易踏足。 这旅馆主人深受宁阿白照拂,人也很可靠。对于住进那个小院的人从不多问。如果他们有需要,他也会尽力满足。 安全屋空间不大,只有一间卧房,中间摆着一张桌子,靠墙放着张双人床和衣柜,外边还有一间杂物房。 到了之后,丁书衍便让徐天力和郑强先走,免得大家在一起,要是被人追查到,那就是一锅端。 等两个人前脚刚离开,他便笑眯眯地向祁映墨张开双臂:“哥,来抱抱。”
第153章 治伤 【眼睛肿得像两只小核桃。】 祁映墨很想先检查丁书衍的伤势。但现在也没急于一时,走过去抱住了他。 丁书衍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心中悲痛如奔流的波涛,突然汹涌而至。 因为意外频出而没来得及发作的哀伤现在再也遏止不住,伴随着眼泪彻底宣泄出来。 祁映墨也是到了这一刻,才来得及正式地为孙小五痛哭一场,他也没什么可安慰丁书衍的,不如两人一起抱头痛哭好了。 “哥,我对不起小五……”丁书衍胸口剧烈起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该把他带到松城来……” “这和你没关系,就算他留在寒城那边,或者跟着别人去打仗,也免不了遇上意外——你总不能护他一辈子。” “那……那就是我不该带他来当兵!”丁书衍咬紧牙关,悔不当初。 祁映墨拍拍他的后背:“若是不当兵,他就会被关在监狱里,将来有可能充军,也有可能越狱,又能遇上什么好事呢?人各有命,阿衍!” “人各有命,可他、他是把命搁在了我手里。”丁书衍泪眼磅礴,痛苦不堪,“可我却没看好他!” 现在他一闭眼,眼前就全是少年稚气未脱的脸,想起他们的相识、并肩作战的过往,还有最后一次吃涮肉时对方那反常的样子。 若是自己再多留心一些呢?是不是情况就会不一样? “那天他请我们吃饭就不对劲,肯定那会儿他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丁书衍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祁映墨肩膀上,每一口气都要从肺部最深处用力吸出来似地说,“如果、如果我再多问几句。可能他就什么都跟我说了,你知道他这个人最怕我,意志也没那么坚定……” 可他唯一一次意志坚定,却用在了赴死上。 祁映墨牢牢地撑住他,流着泪在他耳边道:“他想好了,就不会跟我们说,阿衍,这件事我们是有责任,可是让他去送死的,不是我们!” “是……”丁书衍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一想到这个可能,胸口就闷得厉害。可他现在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刘戎之!” 他心里怀揣着深深的疑问,不敢笃定,却也明白孙小五的死必定跟对方脱不了干系,他内心深处有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恐慌,几乎是含着一口血念出这个名字—— 祁映墨听他说完那三个字,就感觉到他腹部突然一收,胸口巨震,接着「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绵软沉重地向下坠去! “阿衍!” 丁书衍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祁映墨慌忙将他扶到床上躺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比方才在车上还要烫。 他立刻将对方的西装脱掉,看着里边那件皱巴巴的衬衫,想想都不可能是原本那件,咬了咬牙,双手用力一扯,将前襟尽数扯开,露出了那皮肤上深深浅浅的各种伤口,看到这些,他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猛地一攥,痛得眼泪模糊了眼眶。 明显可辨的是各种鞭伤,一道摞着一道,好些都血肉模糊,结了血痂才没沾染在白衬衫上,不太好辨别的是一些瘀伤,全都集中在腹部,跟随着丁书衍的呼吸一起一落,像是狰狞可怖的血吸虫似地附着在他的身上。 祁映墨怕碰到这些伤口,手下越发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脱了去,将他后背推过去一些看了眼才放心,看来那些护院只抽打了前边,并没有抽后背。 六子还没到,祁映墨能做的有限,他将那衬衫撕成一条条的,洗干净几块,有一块浸了冰凉的井水敷在丁书衍额头上,希望能帮他尽快降温,然后烧了一壶开水,将剩下的几块消毒后,又浸泡过温水,去擦他身上的伤痕。 小小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外边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偶尔还有丁书衍烧得糊涂时念出来的名字,一会儿是「哥」,一会儿是「小五」,还有「六子」和「师父」,都是他生命当中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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