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妄想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幻灭。
没有人会是那个意外,他自己也不排除在外。
似乎是他思考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池沅辋都开始“打圆场了。 他站起身,眼神里好像还有点儿因为不确定的惴惴不安:“你饿了吗?”
“……?”闻疏清的眼里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疑惑。
怎么回事,他现在在池沅辋的心中是个饭缸子吗?来他家的唯一目的就是蹭饭吗? ……但是看着池沅辋的眼睛,他毫无疑问地把这些反问都咽了回去,垂眸答道:“不用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
闻疏清维持着起身这么一个动作,僵硬在原地了一会儿,才缓缓直起了身子,平等地注视着池沅辋,眼里似乎写着“我就看你还有什么理由”。 池沅辋也被他看得一愣,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脑子,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一个人吃饭,太孤独了。”
闻疏清感觉自己无法宣泄出的情绪在这一刻积累到了顶峰,什么分寸、体面都见鬼去吧! 他拽着池沅辋的衣服领子,明明面上笑得更加灿烂,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可就是让人感觉到山雨欲来:“池沅辋,有意思吗?”
“你不是三岁小孩了,餐桌上的孤独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有千百种解决方法――曾经的你是无法改变,那现在的你呢?” “你明明可以去相亲,可以走上一条更平常的路,又凭什么把我再拽上这条不平稳的路?”闻疏清的情绪隐隐有些失控的趋势,拽着衣领的力度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还是说,你只是想和我玩玩而已?”他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所以给我这些模糊又真实的东西,把我原本明了的前路搅的一团乱?”
池沅辋注视着闻疏清。
闻疏清的眼眶泛着红,那语气听起来倒不像是对自己的控诉,而是对着其他事情更深的不解和埋怨。 是对着谁说的这话呢? 池沅辋也不清楚。
他忽然想起了闻疏清向他提出分手的那天。 原先一切都好好的,他从蛋糕店取来了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准备和闻疏清一起庆祝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共同参与的生日。
他刚拿出手机想问闻疏清到哪里了,闻疏清的电话却先来了。 池沅辋眼神落到蛋糕上,上边插着两根数字形状的蜡烛,拼起来刚好是“18”。 闻疏清特别喜欢吃葡萄,尤其是青葡萄,所以他当天还特意洗了一碗葡萄放在蛋糕旁。
这是他的生日,也是属于他们两个的生日。
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池沅辋的嘴角还是上扬着的,他满脑子都是前几天闻疏清站在商店里纠结万分、最后神神叨叨地打包了个礼物。 他当时特意被闻疏清推出商店,拿到礼物盒还被再三警告不准偷看。
他问,为什么?别人家的礼物不是到生日当天才送的吗? 闻疏清当时的表情难得有些松懈,又好像还有别的重担压着,扯了扯嘴角,说,我从不走正道。
他以为闻疏清会说一句“生日快乐”,亦或者是“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可是没想到闻疏清一开口的第一句是:“我们分手把。” 池沅辋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不可思议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冷过了头,就像是刻意回避、压抑着什么,一字一顿、毫不留情面地重复道:“我说,我、们、分、手、吧。”
池沅辋怔了好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眼睛里却蓄满了泪。 他的声音就像绷紧的弦,仿佛下一秒就会毫无征兆的断掉:“今天是我生日。”
池沅辋很希望闻疏清解释清楚,说这一切都是生日惊吓。 可是他偏偏又了解闻疏清,他看起来对一切都无所谓,但实际上比谁都有分寸,绝对不会在生日时这么没有眼力见地开玩笑。
闻疏清比谁都清楚,池沅辋想要一个安稳的家。 所以绝对不会对这份爱多加试探。
所以等了很久,池沅辋也只等来闻疏清的一句:“哦,祝你生日快乐。”
电话被匆匆挂断,可是偏偏池沅辋却毫无动作,依旧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动作。 过了很久,他才撑着一副又酸又僵的身躯坐下,指尖没在发丝里,肚子止不住地泛着疼。
他坐在桌前坐了好一阵子,才像是缓过神,拿起了放在蛋糕边的廉价塑料绿壳打火机,分别点燃了做成“1”和“8”造型的蜡烛。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于粗心大意,窗子都忘了关好,一阵冷风吹来,烛火徒劳地摇曳两下,也灭了。
他看着蛋糕好一会儿,又把放在脚边的礼盒也拆开了。 礼盒里装着一只小熊玩偶,笑眯眯的,漆黑的眼瞳映出他此刻的狼狈模样。
礼盒里除了那只玩偶,便只剩下一张再简陋不过的贺卡。 池沅辋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闻疏清手写的贺卡。 贺卡上的内容加上标点符号也不过八个字,简短到像是生怕池沅辋生出别的什么心思:“我爱你,生日快乐”。
那个生日只剩下了一片狼藉,更谈何快乐。 池沅辋如同一潭死水,麻木又机械地吃完了蛋糕,把青葡萄一个又一个往嘴里塞。 ――真奇怪,以前怎么不知道蛋糕这么腻,葡萄这么酸呢?
池沅辋想。 他现在知道了。
池沅辋轻轻地拉开闻疏清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明明是问句,可是语气却那么笃定:“你些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是你自己吗?”
闻疏清似乎是被这个现实给刺到了,连连后退了几步,看着池沅辋,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动了:“你说是就是吧。”
他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出了门。 站在家里的池沅辋甚至听见了领居家门“砰”的一下,关上的声音。
电视里刚好传出闻疏清的声音,冷静到令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话:“随意,反正我不会输。”
池沅辋手微微松开,忽的猛然握紧。 明明有时候闻疏清看起来那么近,可是为什么又那么远? ……他不明白。
另一边,闻疏清虚浮着脚步走进房间。 他看起来不屑于和世界规则为伍,看起来指天骂地谁也不在乎,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中二病。
他一边像虐文里那些主角一般别扭到闹出不少误会,一边又期盼池沅辋能透过他一层又一层的壳看见其中真实的自己。
把自己藏进这么厚的壳里,最严重的代价就是他有时候也搞不明白自己了。 就像他也无法肯定地告诉池沅辋,那番不理智的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是他,还是自己?
他在和池沅辋在一起的那一天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这一段感情的脆弱程度就和玻璃似的,往地上一摔就能碎成渣。 所以在和池沅辋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在想怎么才能做到和平、体面分手。
可是池沅辋偏偏对他那样好。
久违温柔包裹住了闻疏清,他开始贪恋这一份开始就知道结尾的爱。
直到某天,他那个大忙人父亲严肃地对着他说:“要么分,要么我用手段逼着他和你分手。” 闻疏清那一瞬间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倒流了,手脚冰凉。
即便如此,他还是撑着脸面,戏谑地开口:“你可以容忍你是个不折不扣、侥幸逃过牢狱之灾的强/奸/犯,却不能忍受我仅仅只是个同性恋?” 闻父很平静地对他说:“你要选择后者?――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池沅辋不得不和你分手,如果你想看看,我也不介意一个一个说给你听。”
闻疏清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他的话是真的。
如果闻疏清不向池沅辋提出分手,他是真的准备将池沅辋和他的妈妈逼上绝路。
闻疏清垂下眸子,说:“等四月过完再分手。”
“这不是菜市场砍价。”
“……那就等四月八号过了再说。”
闻父皱眉,似乎不解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个分手的日期。 但是离八号也不过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闻疏清再闹腾也翻不出什么浪――想到这里,他勉为其难地颔首。
闻疏清却没有在他点完头之后就离开,而是定定地看着闻父,冷冷地说:“傻逼,你最好祈祷我不会在了结完一切之后带着你上路。”
闻父却始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耸耸肩,对待闻疏清这话不屑一顾:“我期待有那么一天。”
闻疏清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人,除了一副精致到惊为天人的皮囊,便再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样的人翻腾不起什么浪花,只能乖乖地按照他给的路才能活命。
闻疏清看了眼看了眼摆在桌上故作风雅的花,转身走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在日程那一栏清楚地写道: “4月8日,池沅辋生日” ----
第17章 陷入梦里
不知道是不是池沅辋的错觉,经此一役,闻疏清似乎在有意无意避让着他。 两个人就住对门,按道理来说他早晨八点上班,晚上六七点左右也到了家,不可能一次都见不着闻疏清。 ――但在观察了三天后,池沅辋确认了,闻疏清就是在有意避着他。
就连坐电梯都恨不得跟他站对角的那种避让。 ……不,准确来说是,就是硬生生在原地待定都不愿意和他上同一班。
闻疏清躲人的方式非常明显。
明显到池沅辋都不好意思再装瞎,在某一个早晨特意掐着秒表堵住了行色匆匆、就差把“做贼心虚”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的闻疏清。
闻疏清抬头,还没开口,嘴角却已经翘了起来。 池沅辋皱眉――有了那么几年的相处时间,他很清楚,闻疏清无论在何时都习惯倚靠笑容来掩饰真实情绪。
十七岁的他会看着闻疏清强撑着的笑容说一句,你在我这里永远都不需要用笑容来伪装自己。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任何立场对对方说这一句话。 所以他看着那个笑容越发得刺眼,就像一根毫不留情扎入他骨肉里的刺,恨不得把他戳得鲜血淋漓,最好躲得远远的。
池沅辋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面色也不是很好看:“闻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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