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沅辋垂下眸，吞咽了一口唾沫，看起来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我最近没什么事情……就是家里太冷清了。”
闻疏清紧紧地抿着嘴唇。
他还记得，池沅辋曾经对着他说过，他最怕黑、也最怕冷清了，因为那总会让他回想起爸爸没去世前家里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模样。 他的爸爸在去世前整日忙于自己的事业，妈妈在很久之前就因为他的冷漠而提出离婚，分分合合到现在早已经没了当初的激/情。
从他记事起，家里似乎都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厌恶，但他从没有权利去改变这一切。
……于是等到闻疏清从回忆里抽出神，已经和池沅辋上了同一班电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断了线，才会试图从现在的池沅辋，找寻过去的影子。 这就像他试图在一片冰川上找蝴蝶一样不可思议。
再一想，池沅辋这人又怎么可能会在面对自己时露出“局促不安”的一面。他就不信了，难道他就比那些难搞定的合作对象还令人不安？
可是这些东西只限于在心里想想。
运行的电梯终于在某一楼层停下了，池沅辋示意闻疏清先走出去。而他又拿出了钥匙，打开了家门。 池沅辋家里的装潢并非总裁文里标配的黑白灰配色，相反，暖洋洋的黄色倒是成了主色调，闻疏清视线落到了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作展示的小熊玩偶上，又很快扫过。
池沅辋的视线好像也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间。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经历，闻疏清对于视线这种模糊不清的事物感知得格外准确，但他没有询问，只是低头看着脚上还穿着的运动鞋。
池沅辋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拆封了的拖鞋。
闻疏清：“？” 他向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池沅辋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解释道：“因为怕家里有客人来做客不方便，所以先拆了两双拖鞋摆着。”
闻疏清默不作声地点头，换上了拖鞋。
就在两个人面对面略显尴尬的时候，李百川的电话就如同救命铃声一般响了起来。 闻疏清背过身接起了电话，李百川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那部戏导演的意思是说因为预算不太够，所以……”
后面的话不明说也能猜得出来。
闻疏清不在意地摇头：“无所谓。” 李百川在电话那一头嘟囔道：“就是奇了怪了，老板居然没为难你……是不是良心发现了？”
闻疏清冷笑一声：“让他良心发现，比母猪上树还难。” “也是……”李百川十分赞同这一说法，“那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啊？”
闻疏清瞥了眼看起来站在原地待定，实则眼神不断往他这里飘的池沅辋，模模糊糊地说：“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
李百川大约是听出了闻疏清不想细说，也不再追问：“好，那我先和导演聊聊。” “虽然片酬不会抬高，但总要有点儿诚意才行。”
闻疏清对此也没多说些什么。
公司是肯定有一部分抽成的，如果不是闻疏清暂且还出不起这一点儿解约金的话，他大概会毫不留情地解约。 毕竟这公司就是一颗毒瘤，呆得越久越根深蒂固，必须早早铲除才行。
但是闻疏清卡里的那两百多万，只够保证他在日后可以勉强衣食无忧，却连解约费的零头都够不上。 所以解约这事儿越拖越久，若不是梁施琅这件事儿把他拿出来狠狠鞭尸了一番，他估计再过一年也和这公司解不了绑。
池沅辋站在他身后盯了他许久，才忽然开口提醒道：“你拍的那部综艺，完整版已经播出了。” 闻疏清讶异地一挑眉，这倒是他没想到的：“这么快？我还以为剪辑还需要不少时间。”
“播出的时间拖得越久，热度就散得越快。” 节目组请他上这节目，除了梁施琅的手笔，自然还有导演自己想蹭一波热点的原因。然而这种热搜带来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自然要趁早放出正片。
不过……
话是这么说，可是节目组来个恶意剪辑，再为他的黑料巩固也不算什么难事。 就凭他和梁施琅针锋相对的那一段，就够解读出不少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里所想，池沅辋又开口：“可以去看看完整版。” 闻疏清一眼就瞅见了摆在沙发前的电视，没推脱。
池沅辋把他请来家里，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还不如借此机会缓解缓解尴尬到接近凝固的气氛。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真的实践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看到自己的面孔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闻疏清心底还是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但是坐在他身边的池沅辋似乎看得很认真，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看。 上方的弹幕不断飘过，起先还有不少踩闻疏清捧梁施琅的弹幕，可是越到后面越少。
【谁懂，感觉闻疏清好蛊……就是举止投足之间有股散漫但是胜券在握的感觉！】 【emmm....不得不怀疑一下热搜的准确性，毕竟光从这个综艺片段来说，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 【是完全没有热搜上说得那么夸张好嘛？！热搜里说得有鼻子有眼，可是现在看看似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装的吧……感觉小梁好可怜哦】 【看见之前一面倒的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现在一看果然没错！呜呜呜我之前怎么错过了如此美人！！】 【楼上的楼上，我要去考古一下具体的真实性了，你最好到时候别反悔】 ……
闻疏清把叮叮当当响的手机掏出来一看，发现往日点赞都不超过几百的微博头一次破了万，粉丝直接涨了十万，目前还在上涨。
或许是之前梁施琅营销得浩浩荡荡，现在则被反噬了。 之前的骂声多高，现在的粉丝长得就多快。
当然，如果只是单纯的打脸戏码或许粉丝的涨幅不会那么大，但是奈何闻疏清那张脸生得实在引人瞩目，饶是只想吃个瓜的都情不自禁看着那张脸点下了一个关注。
之前没什么曝光，身为演员却没接过戏，只上过那些半吊子综艺，美貌也只不过成了吸引一些不必要关注的东西。 可是现在有了曝光量，漂亮的皮囊便是最好的吸粉利器。
不过虽然涨粉涨得多，但是骂声和质疑声也在增加。
【木头人123：说实话，作为一个演员，却凭借着营销和综艺火了……emm……一言难尽，大家细品吧。】 【我只是一个过路人：很难不怀疑这是一出营销大戏，说不定梁施琅也是被闻疏清当了跳板呢。】 ……
但或许是之前遭遇的事儿的确太过猛烈，无论是新粉还是老粉，甚至是对闻疏清有一些好感的路人，面对恶评战斗力“蹭蹭蹭”上涨。
【三两随意回复木头人123：我品nm呢，但凡你看见了wsq过往的资源都说不出这话。是，他是个演员，但前提是他得有戏演才能靠戏出圈，你看看狗币公司给他接过戏了吗？？？】 【只是平平无奇一同学 回复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我真是呵呵了，你要不查查wsq背后的公司老板姓什么再说这话？保不齐是你家正主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呢，我家独美，傻逼退散！】 ……
难得多了些为自己说话的人。 闻疏清划着微博的手一顿，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偏偏旁边坐着的池沅辋像是不解他的意思，很无辜地问：“你难道不开心吗？为什么看见那么多维护你的人也面无表情？”
闻疏清瞥了一眼池沅辋，看了好半晌，才扯出一个笑容：“行了吗？”
池沅辋就跟完全看不懂这个笑容背后的意思一般，微微颔首，还挑剔上了：“可是你看起来并不诚心。”
“……”闻疏清没说话了。 他嗤笑一声――之前那个笑容是不是诚心的另说，但是这个表情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我不想笑，知道了吗？”
池沅辋沉沉地盯着他。
那双眼睛好像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很镇定，就连闻疏清都没在记忆力检索出什么属于这双眼睛的情绪波动。
明明这双眼睛的主人最会装了。 可是这双眼睛却丝毫不着道，带着挥之不去的冰冷，就像冰锥子似的，扎人于无形。
在闻疏清很想外强中干地、强撑着嘴硬问他怎么了的时候，那双眼睛移开了。 他听见池沅辋说：“你有选择笑和不笑的权利，这样很好。”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分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想笑、什么时候不想笑。”
闻疏清骤然愣住了，他想了很多种池沅辋会说的话，却唯独没想到这一句。 那感觉就像，池沅辋抓住了冰川上唯一不可思议的存在蝴蝶，一片白茫茫里面最不合群、但也是最艳丽的生物。 ---- 冰川雪地里是没有什么艳丽的蝴蝶的，仅作为不合理的比喻存在orz
第16章 生日快乐
闻疏清敛眸，也一并把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情绪收了回去。 他其实感受到了，在池沅辋说出“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分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想笑、什么时候不想笑”时，他胸膛里装着的那颗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可是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那份突如其来的情感。
他沉默地把手机熄了屏，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池沅辋，仿佛这样做他就不是被戳破心事的那个，他依旧在这段感情里处于可以随时脱离的人：“难不成你比我还了解我？” 池沅辋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他的动作一模一样，也直视着对方。
最后还是闻疏清先移开了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总犯轴，对着那张脸想起的永远是过去的美好。
他有时候都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对于过去的私心太重，以至于那些原先不算什么好事儿的事儿，经过一番记忆加工都变得令他有些怀念了。
闻疏清在池沅辋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拳头。
不行。 不可以。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
不能对池沅辋有超过平常人的念想，更不要去妄想一些不存在的、似是而非的情感。 他在娱乐圈混了三年，这个“大染缸”教会他最重要的一个道理就是不要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也不要去尝试“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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