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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疏清淡淡地回了她一个笑容：“随您的心意就好了。”
等他化完妆从化妆间里出来时，外边的景也搭好了。 大老远便瞧见柳知夏拿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板凳坐在导演身边，托着腮，百般无聊地望着地上。
闻疏清走近才发现，地上有一排小蚂蚁正排着队路过。
导演察觉到他的靠近，这才从监视器面前抬头：“闻老师……我叫你闻老师没问题吧？” 闻疏清思来想去，发现也没什么比这个更加适合的称呼了，便点点头应下了。
“闻老师，等会儿和你搭戏的是一个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小演员，之前演过几部小网剧，算是小有名气，演技也可以……”导演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闻疏清的表情。 毕竟闻疏清是这个剧组里当下热度最高的一个演员了，万一有个什么不满，他这个导演也不好当……
闻疏清却像是看穿了导演心中所想的，微笑道：“嗯，我知道了……我记得，他是叫刘亦寒对不对？” 单单一个笑容，便抚平了导演内心的焦虑。
导演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点点头，继续说：“亦寒虽然是新人，但是也很有灵气，并且很符合剧本里齐鹤的形象――” 或许是他的声音大了起来，一个青年忽然举着手，看向导演，满脸无辜地问：“导演，您叫我？”
导演：“……” 他无奈地笑着，摆摆手：“你还是去好好准备吧！”
刘亦寒却没有立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视线几经流转，最后停留在了闻疏清身上。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冲着闻疏清挥了挥手，又异常正式地鞠了个躬：“闻老师您好！”
闻疏清笑语晏晏地调侃着他：“我一直坐在这，你现在才注意到我吗？” 刘亦寒红着脸连连摇头，没什么包袱地挠了挠头，人倒是非常诚实：“……我之前不太好意思来打招呼，刚刚正好壮了胆，就来了。”
闻疏清在圈里混了那么些年，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识了一点，倒是刘亦寒这种看起来憨憨，又没什么心机的见的少。 ……非要说的话，纪清越大概也算一个。
导演似乎是为了节省经费，开机仪式弄得很粗糙，但总归是折腾完了。
等到主演换完衣服出来之后，导演才一拍手，喊：“灯光准备、摄像准备――《澄心》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几乎是在导演话落的那一瞬间，闻疏清和刘亦寒同时入戏。
齐鹤和剧中的反派穆憬，两个角色的性格完全不同。 齐鹤热情还自来熟，有着没经过世俗拷打的天真，作为“天选之子”的他，对待未来永远怀着穆憬难以相信、更难以拥有的热忱。 而穆憬，是一步一步从苍生里走出来的，年幼时的他早已经直面了世间的痛苦，更觉得“拯救”也不过是天方夜谭，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暗沉的想法，他的气质也阴沉沉的，高冷，也很少说话。
第一场拍得是他们第一次出现意见分歧。
齐鹤在师傅面前对于拯救苍生高谈阔论，而穆憬则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说：“拯救苍生？无人可以说自己可以拯救他们，他们只能自己从尘埃里爬出来。”
穆憬讨厌着齐鹤过度的热情，也羡慕着齐鹤的热情……甚至，他还隐隐约约有些嫉妒齐鹤身上与生俱来的自信。 师傅只忙着端水，却没有注意到他这两个徒弟之间的摩擦。
刘亦寒懒散地倚靠在墙面，注视着师傅，十分认真地说：“学法术，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苍生。” 扮演师傅的演员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点头，接着又将视线投向闻疏清。
闻疏清沉默了一会儿，嗤笑道：“拯救苍生？无人可以说自己可以拯救他们，他们只能自己从尘埃里爬出来。” 刘亦寒摇摇头，很自然而又不算客气地反驳道：“不，我可以说我学法术、入师门就是为了拯救天下――”
闻疏清紧紧地盯着刘亦寒，像是想从他眼里找到什么。
穆憬是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以“拯救天下”为目标，并以此来努力奋斗的。 在他一路的颠沛流离中，遇到最多的便是自私之人，道貌岸然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所以在他眼里，齐鹤是愚蠢的。
一个没有看过苦难，便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救那些深陷在苦难之中的人的人，是最不可思议的。 穆憬冷哼一声，再一次重复道：“你见过那些深陷其中，无法抽身的人吗？” 齐鹤被他问愣住了。
师傅眼见着气氛要冷下来，连忙打着圆场。 可是穆憬对于这些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目光阴冷地看着齐鹤，心中的情绪无法控制地翻涌着，几乎淹没过他的口腔。
齐鹤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猛地站起身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就连出门的时候都没忘了朝着师傅行礼，就差把“我是个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还好骗的人”这一行字刻在脑门上。
……一看就是没经历过水深火热的人。 穆憬不屑地想。
“OK！这一段过了！”直到导演点头，片场才重新活跃了起来。 柳知夏星星眼地看着闻疏清，导演注视着正在被视线集中的闻疏清和刘亦寒，心下也十分满意。 这两个人的对手戏出乎意料地流畅，最后呈现出来的成品也不错。
导演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越转越开心，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直线了。
最后还是柳知夏先一步开口，打破了奇怪的氛围：“闻哥、寒哥，你们演得也太好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对上柳知夏看起来无害的杏眼，倒是笑了个畅快。
刘亦寒看起来也很喜欢，手法随意地揉搓了一番柳知夏的头发，笑语晏晏道：“行呗，你倒是会拍马屁。” 柳知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刘亦寒的魔爪下逃离，十分又偶像包袱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还反复地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他这一副一本正经还不怕生的模样，倒是让众人又笑了一通。
不过玩笑归玩笑，真工作起来大家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拍摄、布景。
闻疏清知道自己后边只有晚上的一场戏了，也学着柳知夏的样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边。
虽然平时无论心情好坏，他都会一直保持笑容。但是一旦他从那个状态里脱离出来，神色淡淡，却不免有几分让人望而却步的疏离感。 好在柳知夏这个孩子似乎天生话唠，即便他不捧场自己也能说出一副讲相声的架势，从没让场子冷下来。
闻疏清听着耳边足以算得上是“聒噪”的声音，心底却很神奇地没什么反感。 他似乎还挺喜欢这种热闹的。
忽然，柳知夏捅捅他的胳膊，闻疏清一下子从发愣的状态脱离出来，神情疑惑地看着他。 柳知夏似乎又朝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闻哥，我刚刚看见一个人站在那个地方看了你好久了……你认识吗？”
闻疏清下意识顺着柳知夏视线投去的方向看，却只见一片乌泱泱的人群――人群里面混着着一些看热闹的民众，还有终于闲下来的工作人员。
他什么也没看到，可是却忽然觉得有些心悸。 ……就好像，他在很久之前，也错过了这么一个人的注视一样。
他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真奇了怪了……怎么我一指给你人就不见了呢？我刚刚看人好像还站在那里来着，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框你。”柳知夏使劲伸长着脖子，试图在那片鱼龙混杂的人群里找到之前的那个人。
闻疏清长睫颤了颤，声音晦涩：“小夏，别找了。” 他说着，又起身，嘱咐柳知夏：“我先去上个厕所，导演问起来你就说我去上厕所了。”
柳知夏懵懵懂懂地点头，就见闻疏清朝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走去。过了好半晌，他才一拍脑袋，小声嘟囔：“可是厕所不是那个方向啊……” …… 等等，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刘亦寒这个时候刚好路过，顺带着一屁股坐在闻疏清刚刚做过的位置上：“什么厕所？厕所在那个方向，你要上吗？” 柳知夏摇摇头，解释道：“闻哥哥说他去上厕所了。”
反正不影响拍摄进度，刘亦寒自然不会追问，只是点点头，手上拿着的粉色猫耳小电风扇全方面地吹着自己的脸。 他还没忘伸出手，拨了拨挡在柳知夏额前的头发，问：“要吗？”
“要。” 刘亦寒笑了声，收回手，十分孩子气地回答：“我不给。”
柳知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哦，随你便。”然后视线止不住地往闻疏清走去的方向看，又木然地看着脸上挂着恶作剧成功了一般的幼稚笑容的刘亦寒。
……真是不靠谱的大人。
*
闻疏清的呼吸有些局促，匆匆带着口罩遮掩住自己辨识度过高的面容，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或许是在一群看戏的群众里他显得格外格格不入，一路上就吸引了不少注目礼。
他不在乎。 他只是有一种预感，那种预感随着他越走越强烈，心脏砰砰的雀跃着，就像击鼓似的击打着他的耳膜。
不知走了多久，他才慢慢地停下了急切的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面色颓然倚靠在长椅上休息的人。 那个人好在无形中像跋涉了很久，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
闻疏清没出声，就连脚步的声音都没发出。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那个人，一如那个人曾经的模样。 热烈却又平静、渴望却又胆怯。 ----
第19章 你不要走
“为什么要偷看我？”
闻疏清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长椅上坐着的人，确认对方并没有睁开眼睛，很轻地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出声。
两个人无形之间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池沅辋第一个开口打破僵局：“闻疏清。” “……为什么要偷看我？”
闻疏清在那一瞬间就像被施下了定身符，怔怔地看着池沅辋，耳边一阵嗡鸣过后，嘈杂的雨声被风卷入耳朵。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磅礴的阴天。 他看见了那户灰色的窗，看了很久，久到他都分不清那道窗是否亮起过。
“你是不是……”闻疏清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到发疼，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丝毫不加掩饰地看着池沅辋，“也在很久之前，这么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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