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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昭回过头去，只见邹雨尔坐上警车后座，泰然自若得仿佛一次寻常出行。车门在雨幕中缓缓关闭，她看见邹雨尔偏过头，与自己对视一个瞬间...... 卧底三年间的经历，不过一场无人关心的秘密。如今邹雨尔已被抓获，首战已然告捷，此后的种种，也将交给她来决断—— 思绪至此，远处却隐隐传来枪声。皇甫昭清楚那人是谁，从昨夜开始一直追逐至此，她清楚他们之间必有一战。 “你们看好邹雨尔，对面是秦钧，我去会会他。”拍了拍属下的肩膀，他们心领神会地站在了原地。 皇甫昭检查了枪中子弹，独自一人面朝枪声走去。 ——TBC——
第34章 上卷：第三十二章 = 雨势渐歇，朦胧的雾气渐渐散去。 厂房临江，皇甫昭在江边疾走，望一眼不远处的江水，想起两年前的初夏。她与秦钧在江边泊车，闲来无事便顺势闲聊。 江边谈话，江边对峙——如今的局面似乎早有预示。 而最终的结局，则与皇甫昭预料的一样——秦钧此行是为求死，而她，也必定做出自己的抉择...... 隔着朦胧雨幕，皇甫昭望向秦钧。经历几日的逃亡，他的衣着发型已不如以往一丝不苟。 西装在半路被抛弃，衬衫脏污，划出几道口子。方才飙车时应该还穿着鞋，此刻却是光脚站在皇甫昭面前，肩头背着的航空包消失了，恐怕是交给了同行的那个少年...... “秦钧，当时我就说过，我不是正义的人，也并不算邪恶。”她自言自语着，轻轻摸过武装带中的佩枪与匕首，“现在时候已到，我要做出我的选择，而你......也是一样。” 选择？是的，曾并肩作战的二人如今已然分道扬镳，却又同时面临着选择。 只不过，摆在面前的选项则有所不同。于皇甫昭而言，此夜无非战与不战，于秦钧而言，则更加简单明了—— 生与死，这是他面临的最终考验...... 皇甫昭走上前来，用枪抵住他的胸口，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了？没有战意？难不成是见到我，有些吃惊？” 秦钧注视着她，雨水如瀑布般冲刷着二人，他的表情却如同雕凿出的一般严肃凝着—— 自十年前跟随邹雨尔开始算起，他已然卖命至今，经过无数场恶战依然理所当然地活在世上，打斗于他而言就如同公式定理那般寻常，无论有无战意，早已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 如今只是看着，而没有丝毫举动，说是吃惊倒不至于，只是......他站在此处，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下定决心—— 活着还是死去，这件事如今竟仍旧是个问题。 十年间的场场恶战，他谋杀众多恶党，他们往往在生命的最后，抱着鱼死网破的态度，求一个你死我活的创想—— 同为恶棍，公平对决，秦钧不曾为他们生命的逝去感到愧疚，只是每杀一人，都更加坐实他的恶名，让他在自厌的漩涡中越陷越深，最终走上了这条名为“逃亡”的路，然后遇见慕远，他年仅十八岁的恋人..... 慕远曾问过他，如果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在最后的日子里，想去做些什么。他当时还在读诗，也就未曾细想，只是脱口而出道：“寻找活下去的方法。” 啊......原来如此，一切皆已了然—— 时至今日，他果然还带着贪生的本能，像是酒鬼迷恋酒壶那样迷恋生命。无论怎么伪装，怎么回避，真到了抉择的时刻，他仍会寸步难行....... 秦钧整个人冻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皇甫昭站在原地，用枪口一遍遍戳刺着他的身体，这是不屑的挑衅。她正要摁下扳机，却被秦钧猛地抬起手腕，几发子弹径直射向天空—— “可以嘛......你小子！” 她微笑着，对昔日的同僚稍加称赞，斜过身拔出匕首向秦钧刺去。 秦钧只凭闪躲堪堪避过，双方都无火拼的意图。曾在邹雨尔手下并肩作战的二人，彼此都十分熟悉对方的路数—— 皇甫昭不再开枪，一把匕首用得狠厉，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道银线。秦钧无意动手，只是一边格挡着，一边向后退着，逐渐站在了江边...... 面前是步步紧逼的皇甫昭，背后是滔滔江水。 ——纵使在最后时刻感到些许懊悔，落幕终究如约而至。 秦钧忆起，他曾像疯子一样和慕远纠缠，抱着他在霓虹下旋转，掰断手机扔进江中，骑着旧摩托在朝阳下逃亡...... 而在这之前，在更加遥远的过去，他早已身负罪孽，在邹雨尔手下的十年间，他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他的罪行已然罄竹难书，虽兀自埋在书本中试图逃避现实，但他始终不曾忘记，遇见慕远的那一刻，他所寻求的仍是解脱—— 他与慕远相识不过几天，区区数百个小时，却毫不设防地相互讲起旧事。明明只是一起逃亡的同伙，却好像末日中的爱侣，毅然决然誓同生共死。 过往的人生中，秦钧未曾与任何人交心，而数日的逃亡，却与慕远亲密得仿佛早已相识了一生—— 这一路过来，他已然活过......恋爱、逃亡、飙车、纵火，他在热浪中疾行，也在山巅看过星河。 在那纠结而痛苦的十年中，秦钧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更不会从中获得跌宕的情绪。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漫长的二十五年人生，他仿佛只活了那几天...... 皇甫昭后撤一步，用手枪握把凿上他的肩头，一只胳膊瞬间麻痹。秦钧几个趔趄，差点掉入河中。 皇甫昭击中的是他的左肩，这意味着他仍有机会反抗。但是，随着一阵微不可查的浪花声，秦钧转身将手枪抛入江中——他已选择赴死，也就不必再挣扎。 皇甫昭慢慢走上前来，悠哉地查过子弹的数目，随后为佩枪上膛。 此时此刻，秦钧的一切恶行终将画上句点，秦遥也不必再费力伪装——同一个人的两个身份彼此相望，最终接纳了那段被割裂的过往。 今夜江边，他的心愿得到了完美答复—— 坦然面对自己的抉择，面对不堪的过去。他如今已不再是秦钧，也不再是秦遥，他终接纳了一切，终成为了自己，欣然臣服于裁决之下，等待将有的惩罚。 皇甫昭抬眼望向东方，云雾渐散，雨势渐歇。她连开数枪，一口气打完所有子弹，直至枪声在整个厂区中回荡—— 长夜就要过去，此天即将破晓。 有关于秦遥和秦钧的一切，都结束了。 ——上卷.完—— ---- 前两天把手机丢了，一直忙手机的事，今天更新。 《上卷：破晓之前》至此结束，下一章为《下卷：天明之后》第一章 。
第35章 下卷：第一章 ===== 是的，秦钧和秦遥都死了，带着滔天罪孽，双双坠入地狱。 有关于他们的一切都结束了。 但，你若是愿意相信童话，他还可以以另一个男人的身份，拾回本应属于他的人生。 ——《天明之后.前言》 暴雨持续一夜，到清晨时分，终于转而放晴。 天高海碧，晴空万里，河水本是越漫越高，如今却是要渐渐退去。约莫早上九点，秦遥再次醒来时，阳光就如昨夜暴雨那般倾泻而下，晃得他一时之间睁不开眼睛。 河滩杂草丛生，静谧异常。 原本习惯黑夜的双眼适应了良久，才总算得以直面这明媚天光——秦遥总觉得自己怕是死了，盛夏的骄阳，哪怕是早晨仍旧灼人，他却觉得温暖舒适。天更是如同油画棒作出的儿童图画一般，湛蓝得十分异常。 这一景象确非每日可见，但绝不稀有。他伸展开四肢，平展地躺在草甸上，感受河畔清风、暖阳与湛蓝天幕。静谧、静谧，仍是静谧，除了水流声，和植株在风中摇曳的悉索声以外，他听不见任何声响，抬头看去，也见不到任何显眼的建筑。 他猜想，若自己仍活着，恐怕是漂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了吧—— 他感到一种毫无目标的悠闲，在河畔闲散地躺到酷热难耐，才总算坐直身体。望见远处的江面，似乎有船正打捞着什么，却不知他们的目标正是自己的尸体...... 不过事到如今，也就都无所谓了。秦遥并未细想，转身离开了闷热的江畔，向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眼镜早就摔进了河底，裸眼看向蓝到过分的天空，茂密的树林，以及地面上投下的斑驳光影——寻常的一切，如今却带上了童话般虚幻的色彩，仿佛换了一个世界。 秦遥思绪混乱，享受着幼儿般的茫然，浑浑噩噩地，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重生...... 昨夜过后，“止雨行动”暂且告一段落。生活再度回归了平静，秦遥却俨然失去了全部目的，只得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丢了身份证，他现在去不了太远地方。全部行李都给了慕远，手机也早就被亲手掰断扔进河中，却兀自享受着身无分文、毫无意义的生活，打发着这本应失去的生命—— 第一个月，他在河畔徘徊，每日凌晨跟随渔夫收网；第二个月，他被收购河鲜、海鲜的商贩挖角，清晨在各个码头间穿梭；第三个月，不知为何钻进了酒店后厨，从早到晚地杀鱼拆蟹，处理海鲜。 每个夜晚，他躺在叫人不得翻身的小铁床上，望着那如同宇宙般漆黑的天花板，白色霉菌星星点点地散布于其上，仿佛无规则地撒上了星云—— 这时，他会抬起胳膊，闻闻自己腥臭的双手。海鲜的腥味与血腥味不同，却时不时地让他想起以前的生活......想起为邹雨尔卖命的十年，想起与慕远的那段逃亡。 那段日子既远而又近，明明只过去不足百天，却让人觉得如此难以置信，仿佛已是前世的记忆—— 灯红酒绿的吧台之后，他第一次见到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当时他手里捧着一本《荷马史诗》，书中神话恢弘壮丽，眼前现实却泥泞得宛若滩涂。 数日之后，他将诗集装进航空包，西装革履，短途出差一般地开始了逃亡。在火烧的麦田之间，他与慕远竭力奔跑，冲上山丘，并肩躺着望向银河—— 若没有脚下火光，它应当还能够灿烂千百倍，哪怕如此，也远胜过如今眼前的霉菌...... 慕远躺在野地里大笑，他们如愿以偿地在山巅做爱。心火平静之后，大火仍在燃烧，秦遥望着皇甫昭在山下组织灭火，忙得不可开交，却忽然听见慕远问道—— “秦遥......如果这次之后，我们真的都能活下来，你想......去什么地方？” 去什么地方？不，秦遥早已定好了必死的计划，他无处可去，除了监狱或者地狱。于是，在这段对话中，他选择了沉默，让慕远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其实......如果能选的话，我想去云南......最好是苍山洱海，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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