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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之前

时间:2023-09-11 13:00:03  状态:完结  作者:玫玖枚

  赵烁通过镜面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看她脸上的伤,看她欲泣却已然干涸的双眼,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转过身轻轻抚摸那红肿的脸颊,然后一言不发。

  他从小就已经习惯了如此,习惯了恶鬼一般的父亲,习惯了逆来顺受的母亲,习惯了暴力待人,也习惯被暴力对待——在母亲离家之前,父亲最常殴打母亲,赵烁也不能幸免于难,总是浑身疼痛地成长,然后习以为常。

  他还记得,母亲最喜欢那只手持镜后的海报,记得她最喜欢大海,他也想过,如果母亲一直不回来带走他,那么他就自己去海边,去见她。

  母亲离开后,父子俩的生活几乎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吃穿用度统统没了保障,让已然破碎的家庭更加难以为继。然而父亲是权威的,他的日子永远不会无聊,毕竟,他永远都不缺人揍——

  在那一年多漫长的等待中,赵烁承受了父亲几乎所有的暴力。失去了母亲的保护和安慰,他时常在父亲踏进家门时便感到绝望,每次靠近他时,都觉得战战兢兢。

  他也不是没有试过反抗,但父亲揍他就好像揍一条小狗般容易。有时疼得过火了反倒好受,只是浑身上下都如同抹了花椒一般,麻的发抖,这种感觉一直绵延到大脑,让赵烁如同溺水一般意识不清。

  溺水——上岸。逐渐清醒之后,疼痛也逐渐抬头,他回忆起母亲还在家中的日子,每当父亲殴打他时,母亲则无助地站在一边,无助地流泪。

  在赵烁漫长而痛苦的童年中,他像任何一个孩子一样眷恋着母爱——除了她以外,世上再也无人在意他的遍体鳞伤。

  毕竟,就和赵烁习惯了暴力一样,旁人也习惯了赵烁被暴力相待。如果哪天,他的身上没有血口和瘀伤了,他们兴许才会觉得奇怪。

  所以,在等待母亲的那一年多中,赵烁彻底沦落到了无人在乎的地步。同学间的斗殴、邻里间的嘲讽一如往日,父亲的暴力则一日一日变本加厉。到第二年深秋,初雪落下后,赵烁有数次被父亲打到半死。

  他出逃的那夜已然是深冬,半夜不知道几点从地面上爬起来,刺痛、肿痛、撕裂痛、眩晕堆叠在一起,让他产生一种被五马分尸般扯开的感觉,这感觉瞬间就将他击回地面。

  但这时,他听见了父亲的鼾声——那个狗日的混账!在外面喝多了回来,莫名其妙地就打了他一顿,自己倒在床上睡得安稳!

  愤怒就如同飓风般冲入头脑,肾上腺素瞬间将疼痛打回了麻意,随后渐渐屏蔽了触觉——赵烁不再能感觉到自己的肢体,意识就仿佛浮空一般,却能轻而易举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又急又乱,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冲动。

  他站起来,看见父亲随手扔在地上的上衣,悄悄捡起那件衣服,在手中挽成绳状,一步一步地走近父亲,然后毫不迟疑地勒住他的脖颈......

  这一动作让男人瞬间惊醒,他揪着脖子上的布条不住挣扎,数秒后才意识到身后赵烁的存在,背朝床头、墙角一顿猛撞,险些断气时才总算逼得赵烁松了手。

  谋杀......这是活脱脱的谋杀未遂!酒醉的男人瘫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认识到了这点。彼时,赵烁正扒着墙角挣扎,方才的反抗对他伤害不小,甚至让他一时半会儿都站不起来。

  父子二人此时同时丧失战斗力,竟短暂地和平了片刻。随后,赵烁扶着墙堪堪向外逃去,父亲抄起火钳往他头上抡去,他拼命躲开,抬起手臂去挡,顿时眼前一黑,手臂也痛得仿佛断裂。

  好在父亲还被酒精和窒息的后遗症支配,抡过那一下之后便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赵烁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通天的本事,只是凭着对家中布局的熟悉,竟在意识全无的情况下跑出几十米,回过神来时竟然已经到了院外,身后隐隐传来父亲的骂声——

  北方的深冬,单薄的衣着,恐怖的低温给赵烁带来了片刻清醒。他意识到自己头上破了一道口子,血像渠水一般从伤口中淌出,糊得满脸都是。兴许还流进了眼睛里,让他那晚不管看什么东西,都带着一层血红......

  那晚他扒上火车,脑子里面昏昏沉沉得什么都想不了,七荤八素得辨不清方向。扒上哪列,前往哪个方向他全然不知,却趴在货舱里头晕眼花地幻想——这一定是开往海边的列车,坐到终点站再下车,一定很快就能见到母亲了......

  他躲在货舱里喘息,深夜的冷空气像是冰凌一般划过他的肺,但他却幻想起碧波荡漾的海面,咸湿的海风,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夏季,不由得笑了起来。

  ——TBC——


第23章 上卷:第二十一章

  =

  11岁的赵烁并未学过中国地理,心安理得地不知道中国有哪些省份靠海,但他趴在邻家的窗口上看过电视,知道S市似乎临海。

  一上火车,他就不由得幻想,如果这辆火车能如他所愿,直奔S市该有多好。实际上却是正巧坐反了方向,火车一路向西,在终点站下车时,赵烁发现自己竟身处W市。

  那时他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糊满面部的血干涸成小块,一路上蹭掉了七七八八。站在月台,看着来来往往装卸货物的工人,赵烁没来由地感到茫然,更多的则是饥饿——饿得过劲,胃中已经毫无感觉,却虚弱得走一步都差点倒地。

  摇摇晃晃地,他从货车走到客车旁,看着那些衣着时髦,高声谈笑的女人们——她们太过有钱,不在乎是否拉上了手提包的拉链。于是他便偷偷摸走一些零钱买了食物,饭饱后却心有余悸,只得安慰自己,那几毛钱对她们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

  赵烁讨厌冬天,讨厌零下几十摄氏度的夜晚,讨厌家家户户烧煤取暖的日子,浓黑的烟雾能将麻雀都熏成黑色——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冬天,他逃出了家门,东西难辨地辗转了一个月,上过青藏高原,也见过“长河落日圆”的绝景,最终竟然真的到达了S市。

  而那爆发都市人山人海,马路上川流不息的全是乌压压的人头,他站在这座城市最繁忙的十字路口等待许久,仍然没有见到母亲的踪迹......

  夏日,他沿着海岸线狂奔,伴着灼热的阳光和碧蓝的大海,在海边跑到脱力;冬日,他蹲在街角,撕一块报纸来卷莫合烟,靠着墙壁一个人抽得没完。

  寒来暑往,他在街头斗殴,依靠偷窃维持生活,攒起被翻个底朝天的钱包,皮作面、布作里,每年冬天足以缝制一件崭新的外套......

  于赵烁而言,放弃是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他的执念本来强得难以想象。初到S市时,面对陌生的新兴都市,他只觉得欣喜若狂,敢一个人没日没夜地走街串巷。后来入了冬,南方的冬天虽然短暂,冷起来也着实要命,他只能找个避风的角落蜷着,恨不得把报纸都裹在身上。

  每次他精疲力尽时,总是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或许再过几天就能找到母亲,但几个几天过去,几十个几天过去,始终没有她的半点消息。

  那段时间赵烁总是十分暴躁,他故意挑衅路人,找打一般的,被揍得仰面躺在地上。鼻血呛进咽喉,他咳嗽起来,然后才能感到久违的平静......

  多年过后,赵烁已经深知海岸线的漫长。他沿着海北上,最终被冷风吹回南方——他不喜欢冬天,不喜欢向北,瑟瑟寒风让他想起灰蒙蒙的煤烟,想起黑黢黢的麻雀,想起顶着满头血在半夜逃窜的自己,同时也不由得想起父亲。

  时间可以抚平头上的伤口,却无法消减赵烁的怨恨——赵烁恨透了这个给予自己生命的男人。每次回忆起他殴打自己、殴打母亲时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便咬牙切齿,连手都不由得抖了起来。

  那段漫长而痛苦的童年里,赵烁唯有与母亲相依为命。他做不了什么,只能和母亲相拥着哭泣,他无法反抗父亲,却带着一种共投火海的决绝,在母亲每次遭受毒打时扑入她的怀里.......

  赵烁知道自己是个杀千刀的——就和父亲一模一样。他这一生走来,仿佛踏过血路一般,过往恩怨早已算不清晰。

  但哪怕他生来就是个恶棍,也照样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无条件地爱着母亲,也同样无条件地坚信,母亲对他的爱一定远高于此。

  正是出于这种非理性信念,他得以在父亲的专制下忍受一年有余,能够在南方的海畔执着地寻找多年......但那么久的等待,那么久的寻找,通通没有结果。

  初夏的一个傍晚,赵烁靠在桥头望江,昏昏沉沉地想着母亲。就如同游鱼浮出水面一般,一个潜藏许久的念头,这时忽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她一定早就忘了这个儿子,换了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了一段美满幸福的人生。她一定早就受够了赵烁,受够了他和他父亲那般相似的性格。

  所以,她将赵烁遗弃了,就丢在那黄沙漫天的戈壁深处,连同碎裂的手持镜和掉了三分之一齿的木梳一起,一口气全部舍弃了。

  赵烁并不震惊,只是心中有些莫名的钝痛,然后不受控制地落下几滴眼泪来。

  这种痛没有持续很久,抹两把脸,抽几口烟,他很快回归常态,却再也没有试过寻找母亲......

  多年过后,她的音容早已不再清晰。但不论过多久,赵烁都会记得那个不满十岁的夏天,那个放学后的黄昏,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那天,他和同学们挤作一团,迎着落日走出校门,橙色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却能立刻认出她背对太阳的剪影。于是赵烁三步并作两步,如鱼般在人群中穿梭,但仍然嫌不够快,恨不得能像小鸟一样飞上天空,越过这碍事的人群。

  那天母亲的颧骨乌紫,还带着一道裂口,仿佛熟透后炸裂的李子,却自如地对着赵烁微笑。她明知今夜就要与儿子永别,却温柔地抚过他的头顶,力道不轻不重,就仿佛从未惦念傍晚发车的火车。

  那温柔却劳苦的手指,如清风般掠过赵烁的短发,轻轻牵起男孩的手,母子二人便并肩走在乡间土路上。他们走得很慢,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延伸到卖冰棍的大婶身上,赵烁瞥了一眼大婶身上挂着的木箱,母亲便停下脚步,问他:“要吃吗?”那声音就像往日一样,疲惫却不失温柔。

  赵烁回过头望着母亲,不由得有些讶异,母亲却不理会他的眼神,兀自打开钱包,花五分钱币,让赵烁的手中也握上了零食。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冰棍,无非是自来水里掺了糖精,舔来舔去,咂摸出一点冰糖般的甜味。赵烁专注地嘬着手中冰块,和母亲一起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希望这个下午永远不要结束,希望太阳永不落山,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临。

  但在一个路口,母亲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一遍一遍抚摸着赵烁的头发,让赵烁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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