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遇向来不会骗他,想来说的应该是真的。可他还是忍不住看着时遇的背影确认一遍,“真的…跟我没关系吗?” 时遇转身,藏起所有情绪,波澜不兴的眼眸望向连岁,“真的。” “那他现在的病情…” “放心,他现在病情还算稳定。只要和国外的那两年一样,不让他重临过去的环境,别接触过去的人和事,那他的生活就会与常人无异。”时遇重新走到病床前坐下,眸色温柔地看着连岁,“如果强行唤起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他的精神可能会彻底崩溃。那时再想恢复,几乎不可能。所以…” 连岁再次看向时遇身后空荡的病床,低声道,“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时遇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自己再与时纵接触,很有可能会唤起他失去的记忆,让这两年的治疗都功亏一篑,甚至会导致他患上不可逆的精神疾病。 连岁自然不愿意时纵变成那个样子,何况自己本来也打算今天醒来确认他没事后就离开,不再跟他有任何交集。如今,又多了一条不再见面的理由,他的心也越发坚定起来。 “他…什么时候订婚?”短暂的沉默后,连岁还是问出了口。 “下个月二十三号。” 时值月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连岁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裹着被子背对时遇躺下,“我还有些头晕,想再睡会儿。” “好,睡吧。”时遇替他掖了掖被子,“等你睡醒了,我送你回家。” “谢谢。”
第50章 原来如此 时家祖宅。 刚刚醒过来的时纵靠坐在床头, 熟悉的乏力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此刻的身体里正流动着某种不明药物。 他随意地扫视了一下屋内, 然后眸光阴沉地锁住垂首立在床边的韩景亦。“韩秘书,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对不起先生,是我办事不力,查…查错了人。” “办事不力?呵,”时纵嗤笑一声, “是只在我这儿办事不力, 对吗?” 韩景亦无言。 “我以为这两年来, 虽然活在老爷子的监视之下, 但起码有一个人是站在我这边的。” “现在看来, 韩秘书和门外那些老爷子的走狗, 毫无区别。” “…先生, ”韩景亦欲言又止, 头垂得越发低, “对不起。” 时纵收起冷然的笑意,“滚。” 看着韩景亦恭敬退出房门的身影, 时纵是有些寒心的。 据韩景亦所说, 他跟了自己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和连岁的事?在国外的两年, 他的口径和老爷子出奇地一致, 那时候自己曾怀疑过,可他对自己实在是很好,也很忠心, 不曾想竟是老爷子安插在自己身边最大的一颗棋子。 呵, 真是可笑!这个时家,就是个巨大的牢笼!而自己, 就是这牢笼里唯一的囚犯!这时家姓时的那么多,从始至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外人! 看着守在门口和窗外的保镖,时纵气极反笑。真当他是个犯人了? 很快他又收起笑意,冷静下来。现在看来,自己失忆后他们绝口不提的事,就是他们最想掩盖的事。 而连岁,就是他们最不希望自己接触的人。所以,一切的关键,都在连岁身上。 想到这儿,时纵眼前又浮现出漂亮青年走在树影斑驳的人行道上,一颦一笑都是万般风情。 可,他的笑都是给时遇的… 即使知道连岁不喜欢时遇,不然他也不会深夜在酒吧攥着戒指盒买醉,但一想到连岁对他笑,时纵就莫名火大! 越想越气的时纵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几步走到门口,正好迎面撞上杨管家。 “把时遇给我叫来!”时纵怒喝。 “抱歉表少爷,二少爷忙于集团事务,恐怕没有时间回祖宅来看您。”杨管家恭敬回着话。 “别他妈废话!”时纵一把扼住他的咽喉,“要么把时遇给我叫过来,要么——你死!” 一众保镖都吓得不敢动,这位下手狠辣动作迅速,即使在注射了药物的情况下都有如此体力,要是轻举妄动他很有可能会立马拧断杨管家的脖子。 时纵目眦欲裂,“关在这里跟个犯人有什么区别?我他妈早就不想活了!不如杀了你,再给你偿命,我就解脱了。” “你说,这个主意如何?杨管家?”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力道也随之加重。 “我…我去请…二…二少爷…”杨管家扒拉着时纵青筋暴起的大手,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闻言,时纵勾唇一笑,松了手。杨管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还不快滚?”时纵抬腿就是一脚踹了下去。 杨管家连滚带爬,“是是是…我…我这就…这就滚…” 而另一边,北潭市第一中学教师职工宿舍内,时遇倚在门边,眸色迷醉地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清瘦身影,漫不经心地滑开了手机接听键。 “二少爷,表少爷…表少爷他…要见您。”电话那头传来杨管家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没空。”说完他就要挂电话。 “哎等等等等!二少爷,您就来一趟吧,我实在没办法!表少爷他…他疯了!要杀人!我差点被他掐死!” 连岁拿着汤匙的手一顿,尽管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 时遇注意到他的动作,重新将电话拿到耳边,低声道,“好,我一会儿就过来。” 电话被掐断,连岁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海鲜粥,没有回头,“他…病情加重了吗?”柔柔的嗓音里透着担忧。 “不用担心,应该没什么事。”时遇收起手机,走到他身旁,将已经炒好的菜端了出去。 等到时遇再次折回厨房时,连岁接着低声道,“可我刚听到电话里的人说他疯了,要杀人…” “爸爸,谁要杀人?”连致提着玩具枪冲了进来,“是不是那个坏人又回来找你了?” 连岁转身蹲下来扶住他瘦瘦小小的肩膀,温声道,“没有。致致乖,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那么简单,早就写完了!幼儿园真没意思,我都等不及想上小学了!” “手工作业呢?” “做好了。” “绘画作业呢?” “也做好了,不信爸爸去检查。” “好,爸爸晚点来检查。你先出去玩吧,一会儿吃饭了。”说完他就起身,拿起调味盅。 “爸爸,你不要骗我。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懦弱到只会躲在你身后的小孩了。” 连岁顿住动作。 “我知道那个坏人又回来了,你睡着了都在喊他的名字,一会儿喊着放开,一会儿喊着不要…” “连致!”连岁将调味盅重重地搁在厨房台面上。 “爸爸,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你没必要瞒着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个坏人,我已经想好怎么…” “出去!”连岁指着厨房门口,好看的眉眼间尽是怒色。 “爸爸…” “好了致致,”时遇一把抱起连致,“叔叔陪你玩乐高好不好?”说完他就抱着人离开了厨房。 连岁将房门重重地关上,倚着门滑坐下去。 最近他确实时常梦到时纵,梦到新婚之夜时纵粗暴狠辣地对待他,梦到在泉山别墅三层的暗室里时纵掐着他的脖子辱虐他,梦到时纵冲进红岩山的小木屋救他,梦到云央镇的那个傍晚时纵在他身后将香烟一根又一根地点燃,梦到时纵慌乱地拉起他的手让他别哭,梦到大雨中时纵紧紧握住他的脚替他吸出毒血,… 本以为自己将这些藏得很好,起码这两天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可连致说出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脑子里竟无时无刻都是时纵。 他倒不是真的生儿子的气,他是在气自己,气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总是会去想时纵的病情,也会去想自己和时纵的点点滴滴,不管是时纵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这些回忆就像野草一样在自己心底疯长,白天会出现在教室里学生们的画本上,晚上又会化作一个又一个的熟悉梦境,让人辨不清虚实。 他也气自己自私,因为自己对时纵的恨意,直接导致小小的连致竟要为了自己站出来与他的亲生父亲对抗。 连致一向乖巧懂事,特别是两年前把他从外公那里接回来后,他整个人就成熟起来。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却跟个小大人似的。每次别人夸他懂事的时候,连岁却是心酸又心疼。 如果不是自己什么都瞒着他,他又何必在别的小孩玩乐的年纪,整天提心吊胆地想着对付坏人和保护自己的爸爸? 最重要的是,他要对付的那个坏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是自己亲口编织出来的莫大谎言! 虽然小小的连致几乎没可能会对时纵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在他的认知里,已经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站到了对立面。 连岁抱着脑袋不自觉地疯狂摇头。连致和时纵是父子,他不应该如此,不应该如此,不应该。 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不论他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行为,会做怎样的选择,这都是他的权利,自己不能剥夺。 想到刚才时遇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一滴清泪从连岁的眼尾滑落。到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担心时纵,他真的很怕时纵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疯子,一个…永远也认不出自己儿子的疯子。 而连致,以后想跟父亲正常地说上一句话,都会成为奢侈。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父亲没疯之前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会是什么样子。 连岁双眸泛红地盯着灶上的砂锅,燃气发出的‘嘶嘶’声,让他莫名地心烦意乱。 砰砰砰—— “连岁,你没事吧?”门外传来时遇有些担忧的声音。 “没事。”连岁匆忙擦掉脸上的泪痕,然后撑起身子,关掉火,往锅里撒了一把葱花后,就打开房门,将海鲜粥端了出去。 随后连岁又折回厨房拿碗筷,朝仍旧站在厨房门口的时遇说道,“先吃饭吧。” 接着又朝书桌旁正在认真拼乐高的儿子柔声道,“致致,快去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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