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纵看了看四周,全是草丛和林木,以防再次遇到有毒的虫蛇,只能将连岁平放在地上。然后跪在他脚边,撕下自己的衣摆,屈起他的右腿,在脚腕伤口处往上几寸的位置紧紧绑住,减缓血流。 时纵握住他的脚,“你忍着点儿。” 话音未落,温热湿滑的触感就落在脚腕,唇舌用力吮吸着伤口,一大口黑血就从时纵的嘴里吐了出来。 “不要…”连岁气若游丝。在毒素的作用下,只有挣扎的意识,早已失去了支配身体的能力。 可他嘴里仍旧呢喃着,“不要,不要吸。” 时纵置若罔闻,仍旧紧握着他的脚,一遍一遍地替他吮出黑血。 “时先生,您,您停下。” “您这样,会没命的。” “快停下,停下。” “我,我不要,您救。” “不要您救,别救我。” “时先生,别吸了。” “停下。” “时…时纵,我…我不要你救我,不要。” “时纵…” 闻声,时纵顿了顿,染血的唇角轻轻勾起,随即又吻上了连岁的脚腕,接着替他吸出毒血。 直到吐出的血呈现鲜红色,时纵才停下来,将人重新拥入怀中。 看着意识模糊的连岁嘴里仍旧一遍一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他唇齿带血,笑得迷醉。 随即,他视线开始模糊,越来越看不清连岁的脸。 时纵使劲地揉着眼睛,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用力,可是不管用。连岁的脸越发模糊,甚至自己的双手已经感受不到他软软的身体,最后,连他的体温也感受不到了。 跪在地上拥着人的高大身形轰然倒地,时纵的世界再次陷入永夜。 意识混沌之际,时纵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回国,已经找到了时常出现在梦中的那个男人,可此刻却又仿佛身处国外的庄园,在无尽的黑暗里,一针又一针的不明药物被注射进体内,无法反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直到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向来无所畏惧的时纵害怕极了,双手不自觉地拥紧连岁。 ——别带我走,我不能回去。 ——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他。 ——不能。
第49章 一个梦 小诊所内, 老医生给时纵注射了抗蛇毒血清,挂上点滴就下楼去了。连岁坐在床边, 看着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的时纵仍在说着胡话, 他的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 “别哭了, 我错了…” … “别带我走!我不走!我不走!” “我找到他了, 找到他了, 不能走, 不能走…” “滚开!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连岁终于忍不住, 一把握住胡乱挥舞的大手。时纵仿佛能感受到手上的温热似的, 瞬间就安静下来, 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 急促的呼吸也慢慢恢复正常。 这蛇毒十分厉害, 连岁知道这种感觉。当时纵替他吸.毒血的时候,他心里就一个念头, 希望时纵停下, 不要管他。 自己虽然抗拒时纵到讨厌的地步,但并不希望他为了自己而死。如今注射了血清, 他虽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这次只是运气好而已。如果老医生没有冒雨前来寻他们,很有可能时纵会因为自己丧命。连岁想起来就后怕。 看着终于睡踏实的时纵,连岁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然后替他掖好被子, 才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虽然时纵替他吸出了大部分毒素,刚刚也注射了抗蛇毒血清, 但他体内的蛇毒并未完全清除,此刻仍旧有些头晕眼花,躺了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连岁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回到了五年前,十八岁的他依旧是身着一袭纯白高定西服,在全城艳羡的目光中嫁给了时纵。 新婚夜,他们在挂着巨幅《落日》的主卧极尽缠绵,没有粗暴,没有伤害,只有无尽的温柔和珍爱。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爱侣,而不是互相折磨的仇敌。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儿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轰隆! 一道惊雷骤然炸响,连岁瞬间被吓醒。 他坐在病床上抚着胸口,缓了好半天,凌乱的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借着闪电的光,他看见了时纵轮廓分明的侧脸,有一瞬的恍神,竟有种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的错觉。 或许,梦中才是现实,而现实不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而已。 轰隆隆—— 雷声再次响起,将连岁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使劲甩甩脑袋,挥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真是服了自己了,以前的痛还不够吗?竟然还会沉醉在与时纵的幻想之中。 他确实是救了自己,不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关于这一点,连岁不否认,也很感激。 但救命之恩,不是已经逝去的爱情能够死灰复燃的理由。 早已断绝关系的两人,就该天各一方,实在是没必要再次纠缠在一起。何况他如今还失忆了,更不能稀里糊涂地动心。 想到这里,连岁重新躺下,裹紧被子,努力在这个让他有些窒息的黑夜里入睡。 睡一觉就好了。 等明天时纵醒来,确认他没事后,自己就离开,绝不给他任何靠近自己的机会。 * 翌日。 雨终于停了,小诊所二层的病房内,两个病床,空了一个。 连岁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西装革履守在床边的时遇。 “时遇?你怎么来了?”连岁惊讶地撑起身子。 时遇脸上带着疲累之色,“那天在时家祖宅附近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是景区人流量高峰期,别说是我了,连爷爷都被惊动了。” “那我的学生们…” 时遇温柔一笑,“你放心,都被安全送回去了,一个不少。”怕连岁担心,他又接着道,“学校职工宿舍我也去了,致致有我安排的专人照顾,放心。” 呼—— 连岁长舒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得不说,时遇很细心,总是能够先他一步替他考虑好所有事,真的是个挺不错的朋友。 有时候连岁甚至会想,要是时遇对他没有那种心思该多好,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做一辈子好朋友了。 可惜,唉—— 连岁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时遇扶着连岁的肩膀让他躺下去,“你蛇毒未清,别乱动,快躺好。”温柔的嗓音透着不安和担忧,但金丝圆镜后的眼眸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其实时遇此刻特别没有安全感,他日防夜防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时纵和连岁见面。自两人落水后,他这几天昼夜不分地带着人四处搜寻,好不容易才在昨夜找到这个小诊所,却听得楼下的老医生说,连岁在下山的路上被毒蛇咬伤,幸亏时纵及时吸出毒血才不至于中毒太深,但时纵也因此身中剧毒。 他深知连岁一向良善,难免不会因为这件事对对时纵改观甚至动心。要是果真如此,那自己,别说是等着连岁回头,就连默默守着连岁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没事,感觉已经好多了。”连岁再次坐起来,“倒是时…”他顿了顿,这才看向时遇背后的病床。 空了。 连岁的心有一瞬间的沉。 时纵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事?这一大早的,他会去哪儿呢?还是…已经走了? 想到昨天时纵那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样子,连岁不禁有些焦急地问,“他…他人呢?” “被接走了。”时遇眸色暗了暗,“你,是在担心他?” 连岁迅速收回落在病床上的视线,否认得极快,“没有,我怎么可能担心他。我只是突然发现人没在,随口一问。只是,随口一问。” 明明是显而易见的担心,连岁却极力否认和遮掩着,看着他嘴硬的样子,时遇心里有些堵,“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连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可他越是这样,时遇就越是心里难受,甚至开始胡思乱想,“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连岁点点头,“他说他生病了,忘记了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他澄澈的黑眸望着时遇,“是真的吗?”嗓音虽柔,可眼里全是急于确认的神色。 时遇看着他漂亮的眼眸,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温声道,“他确实因为精神障碍失忆了。这两年都在国外治病,顺便负责时氏企业在海外的业务。这次回国,”他顿了顿,“是为了和万家的小千金…订婚。” “精神障碍?”连岁又惊又慌,“他怎么会…,因为什么?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得了这个病?” 原本以为说出时纵订婚的消息,会让连岁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可没想到连岁压根就不关心他订婚的事,只关心他的病情。 看着因为过于担心而有些语无伦次的连岁,时遇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一般,又疼又窒息。 可连岁双手握住时遇的胳膊,情绪越来越激动,“时遇,你告诉我,他是什么时候病的?是我们离婚之后吗?还是更早之前?” “我记得那时候我起诉他,借助舆论施压,在网上看到过有人说他有病,但我一直以为是谣传,根本没在意。难道是那个时候开始生病的吗?时遇,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看着连岁慌乱焦急的模样,时遇的心疼极了,金丝圆镜后的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终于布满了哀伤,“你不是说,不担心他吗?” “…我,我…我只是,”连岁松开手,垂下头,“我只是想知道…他生病…是不是我…” “跟你没关系。”时遇藏起发红的眼眸,起身走到窗边,“他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导致精神压力太大,所以才会患病。”他看着窗外雨后的山林,淡淡道,“他以前那样对你,毫无爱意可言,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离开,而自我折磨呢?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只有他折磨别人的份儿,折磨自己?呵,不可能。” 是这样吗?时纵真的不是因为自己生病的吗?连岁有些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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